诡异:从走镖诈尸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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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神仙打架

    “舵主,外面雨大,您还是进船舱吧。”

    说来也怪,自魏舵主率领一众渭州漕帮分舵的人,退出渭州那日起,渭州全境的雨水便没停过,尤其以襄武县下得最重,一连已经三日了。

    不过有渭水河神照拂,渭州官吏倒不用担心,雨水太多,河水冲堤倒灌,只是苦了寻常百姓,虽性命无忧,家园可保,但今年的收成,已然是注定一场空了。

    大船停靠在渭州边界,其余人等早就撤离了,唯独魏舵主这一艘船,还在此处逗留。

    外面瓢泼大雨,魏舵主屹立于船尾,不穿蓑衣,也不以修为遮挡风雨,只如凡夫俗子一般,在这天地变化当中苦挨,嘴里的烟袋,更是一刻也未停下。

    遥望渭水两岸,有长长的人龙,排队离乡。

    漕帮麾下渔民,苦力,不下十余万,这还不算他们的妻儿老小呢。

    他们在河里讨不到生计,还有被水诡抓替身之危,背后的靠山漕帮,也管不了他们这么多张嘴。

    原本想着,手里还有些土地,左右勒紧裤腰带,总能熬过去。

    但如今天降大雨,数日不熄,今年的收成毁了,没得积蓄的他们,大多向外逃难。

    这条逃难之路,亦不是那么好走的。

    道路泥泞,还得顶着风雨,路上不小心跌倒,恐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眼下这些在渭州境内,到处乱窜的流民,便是魏舵主最后的救命稻草。

    ——分界线——

    “将!”

    “嘿……不算,不算,不算……方才俺喝了一口酒,眼花了……”

    “大哥,此番可是你今日悔的第一百二十六步棋了。”

    “哈哈……好兄弟,再悔一步,就一步。”

    谢老大性情豪爽,但下起象棋来,却无半点棋品,陆济愁见他如此,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任由他将棋子拿回。

    莫要看陆济愁表面很是懊恼,实则心里却觉得有趣的很。

    单纯下棋,下个三五盘,要么累了,要么无趣,但有谢老大这个活宝,又有蚌精,鱼女在一旁抚琴,斟酒,偶尔再看看陆锦绣与黄老弟打闹,着实是轻松惬意得很。

    自那日来到水府,陆济愁一行人在此已然住了三天。

    谢老大才认了兄弟,自然不愿意放陆济愁走,想着彼此间多亲多近。

    陆济愁此番走镖,目的有二。

    一则是为了完成雇主托付,送启灵丹到上邽,维护陆家镖局的在外信用,名声。

    二则是找出前番劫镖的幕后势力,能斗则斗,斗不过,陆家再从长计议。

    如今漕帮分舵大举迁移,目的已然达成一半,去上邽走水路方便,但现在渭水局势不稳,却不是离开的好时候。

    更何况,陆济愁搭上了谢老大这根线,不等当下局势尘埃落定,他焉能放心上路?

    “启禀统领,马判官,刘县令,赵百户停船河上,送来请柬,邀您与二老爷一同前去赴宴。”

    谢老大和陆济愁下棋,正在兴头上,听见手下的虾兵拿着请帖禀告后,当即扔了手中的棋子,冷笑不已。

    “欺负俺不懂人间规矩?三日为请,他们临时通知俺算什么?拿俺当他们麾下的捕快阴兵了?”

    谢老大在此潵脾气,陆济愁却是不能跟着头脑发热。

    其从虾兵手里接过请帖看了一眼,里面内容平平无奇,倒是那落款,有点意思,上面赫然挂着襄武县城隍,渭州铁衣卫,襄武县令三家的官印。

    “大哥莫要动气,且先看看。”

    谢老大方才模样,本就是装给陆济愁看的,他此番闹得如此大,一方面是为自己报仇,另一方面也是要给陆济愁出头。

    若是对面稍微一施压,自己便被牵着鼻子走,那他的脸面往哪放?

    “既有三家官印,便是公事了,若是公事,俺倒是不好推托。”

    直到此时,谢老大还是没把话说死,陆济愁知道他要脸面,连忙递上台阶。

    “三家同请,想必是有要事,大哥坐镇水府,自是代表了水神娘娘,却是不好不去。”

    “贤弟说得有理,正好请柬上有你名姓,且与愚兄通往。”

    “请!”

    二人决定之后,陆济愁抬手唤来黄老弟潜伏于衣襟之中,并给陆锦绣使了个安心的眼神。

    此番出水,名为私,实为公,不比先前谢老大的私事,他又是好面子的人,对方又都大有来头,自家代表着渭水河神一脉,自然不能落了风头。

    故而谢老大当即在府上点了一百水军,充作仪仗,又唤手下牵来两匹良驹灵兽,供自己和陆济愁骑乘。

    这两匹灵兽,皆是寻常马匹外形,只不过体内有一丝淡淡的蛟龙血脉,受了神道香火点化后,虽灵智不高,修为没入品阶,但却可在水下行进,如履平地。

    此番出行不比先前,随行的水军,个个手里都带着照明之物,多是用术法祭炼过的珍珠,连成一片之时,将他们一行周遭二三里内的范围,皆照得宛如白昼。

    借着此次机会,陆济愁倒是能够好好欣赏一下,渭水河中的玄妙。

    “人来了!”

    花船之上,刘县令跟热锅里的蚂蚁一样,即便身处水面江心,又值傍晚,连日来雨水不断,但其依旧大汗淋漓。

    反观马判官倒是最为稳当,品茗吃点心,老神常在。

    赵百户一直靠着船梆驻足眺望,故他是第一个发现水下有动静的。

    得了他的提醒,刘县令先是急不可耐,立刻起身,但身子动了一半后,看了看马判官,赵百户,又装腔作势的慢了下来,并擦了擦脸上汗水,整理了一番衣裳。

    “好大的排场。”

    赵百户是武官,性子直一些。

    刘县令闻言,苦笑的叹了口气。

    “赵老弟慎言啊,襄武县上下皆等着呢!”

    “一起去迎迎。”

    马判官都起身发话了,赵百户和刘县令自无意见。

    三人刚到船头,便遇见谢老大,陆济愁。

    “哈哈哈……昨日和俺家兄弟吃酒吃得晚了些,方才刚醒些酒气,收到三位请柬,自是不敢怠慢,谁曾想还是来晚了。”

    “谢统领说得哪里话?此时风雨恰好小些,来得正当时,我和赵百户,马判官也是才到,一时游玩兴起,忽然想起,到了谢统领的地界,焉能不和老兄你打个招呼?

    这位便是陆镖头吧?”

    “在下陆济愁,见过三位大人。”

    “闻名不如见面,陆镖头,年纪轻轻,便修为不凡,当真是天纵奇才。”

    人没到时,刘县令尚有些局促,真见了谢老大和陆济愁,其言谈举止却是颇为得体,很有几分长袖善舞的味道。

    几人说话间,便走到了船舱,分宾主落座后,自有窈窕美姬,出来献唱卖艺。

    初时几人相互介绍,彼此间推杯换盏,谈论得也多是坊间趣事闲话。

    待到一曲终了,舞姬退下后,赵百户和刘县令对视了一眼,忽得转了话锋。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谢统领大显神威,近来可是忙坏了兄弟我,境内流民四起,咱手底下就那百十号弟兄,几日来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今朝若不是县太爷疼呵咱,咱此时还和那帮泥腿子在土里打滚呢!”

    赵百户之言半真半假,语气像是在开玩笑,神情却十分认真。

    谢统领闻言,“啪”得一声,将手中酒樽掷于桌案。

    “赵大牛,你这丘八啥子意思?莫不是到你谢爷爷面前给魏苦力做说客来了?”

    “你……”

    谢老大这话,放在谁身上,谁的脸色亦都挂不住,赵百户也不例外。

    其本想要发作,但一看船外翻腾的浪花中,隐隐绰绰的虾兵蟹将,又想起此时乃是在谢老大的地盘,自家亦不擅长水斗,即便面有不忿,却是没有再多言。

    “谢统领,赵百户也是心疼百姓,我等与你不同,皆是地方父母官,今朝你与漕帮了仇怨,我们自是管不着的,但这连日大雨,水里没办法讨生活,全县境内的百姓,你叫他们如何活?”

    刘县令这一问,谢老大倒真不好作答。

    马判官在一旁,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出头打个圆场。

    “咱们山水神袛,自当护卫一方,此番漕帮的确是昏了头,其总舵帮主,已然给我家老爷传了信,若是谢老大愿意既往不咎,全县百姓的损失,皆由他们漕帮一家承担,额外还孝敬你三件上品法器,五颗启灵丹。”

    漕帮的手笔,不可谓不大,诚意不可谓不足。

    一旁的陆济愁听闻,都暗中嘬牙花子,此事要是落在自己头上,他肯定立马答应。

    “呵呵~俺老谢的性命,就值这点钱财?马判官,雨水再大,也落不到你们城隍庙的头上,漕帮背地里给你们添了多少香火?竟然能催动你这位武判官过来为他们卖嘴。”

    陆济愁原以为自家大哥不擅言辞,今朝一同赴宴,自己少不了要帮衬一二。

    谁曾想,妖亦不可貌相。

    其以一敌三,直接让赵百户,马判官皆成了大红脸。

    武判官的脾气,哪里有好的?

    今夜若是换了它处,怕不是方才谢老大的话语才出口,马判官的术法就打过来了。

    何必像此时这般,只能干受气?

    马判官不比赵百户,他可不怕入水,其所顾及的也不是谢老大本人,而是对方背后的渭水河神。

    “谢统领,本官好话说尽,你与漕帮恩怨,本官不过问,不参与,但这大雨必须停,百姓必须立刻得到赈灾抚恤,本官不管这银子是从谁的腰包里掏出来。

    若是你谢统领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官管不了的事,上面还有州牧,刺史,节度使,若是他们全都管不了,拼着脱下这身禽兽衣,我到京城,滚钉板,告御状,也要为全县百姓讨个公道!”

    刘县令越说越激动,待言罢,已然是满脸通红,气喘吁吁了。

    “刘瘸子,你道何人能在渭水控制风雨?呵呵,想去告御状,那便去吧,好走不送。俺在水府等着你们带兵发难!”

    谢老大并没有被刘县令给吓住,态度反而更加强硬,其撂下话后,起身便欲回府,那刘县令却是一反刚才的强硬,跛脚连点地,一把扯住谢老大的衣袖,献媚讨好。

    “谢统领,下官适才说笑呢,汝何必当真?稍后我自罚一坛,向你赔罪。

    渭水两岸,谁不知道您侠肝义胆,深得水神娘娘宠信,您救救咱襄武县的百姓吧,下官求您了。”

    刘县令言罢,便欲跪倒在地。

    襄武县乃是渭州第一大县,州牧,刺史皆在此地,寻常县令不过七品,刘县令却是妥妥的正六品。

    怎么说他也是和自己平级的朝廷命官,今朝若是让他跪了,外面还指不定如何传他们渭水神袛呢!

    这等授人以柄之事,谢统领岂会做?

    他一把拉住刘县令,无论如何,不让对方跪自己。

    二人拉扯了好半天,谢老大方才半推半就的叹了一口气。

    “俺老谢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不过你们得依俺三件事。”

    “莫说三件,便是三十件,下官也依得。”

    旁人还未开口,刘县令已然先一步作答了。

    他都如此说了,马判官和赵百户,即便心有不悦,又能如何?

    刘县令开口黎民百姓,闭口父母官的,现在谁要是和他唱反调,肯定要被扣上不顾百姓死活的名头。

    这等名声,若是传出去,别说一个马判官担不住,便是那城隍庙,都得被流民给砸烂。

    “第一:漕帮可以继续在渭州设立分舵,撤出的人员也可以悉数返回,渭水河上,俺对漕帮的禁令都可以解除,但漕帮必须将渭州分舵主魏苦力除名!”

    众人虽然知道谢统领的条件会不简单,却是没想到,对方一上来便来个大的。

    魏苦力半辈子心血都在漕帮,与漕帮为敌和与魏苦力为敌完全是两码事,这要是被逐出漕帮,他本人一落千丈且不提,漕帮的声名怕是要遭人诟病。

    刘县令和赵百户真想毫不犹豫的答应,可惜这事他们办不了。

    “可!”

    待到马判官点头后,刘县令和赵百户方才一同长出一口气,又将目光齐刷刷看向谢老大。

    “第二:如此大的风雨,在渭河境内,其中缘由,你们应该心知肚明,俺只能去求,成与不成,尚且未知。”

    “成成成!只要谢统领出面即可。”

    刘县令代表渭州州牧,刺史的意思,大雨关系渭州的民生,乃是他职责所在,他倒是可以做主。

    “第三:俺自知此番行事,有伤天和,受灾百姓自然要有所补偿。襄武陆家与此事脱不开干系,俺这兄弟,正是陆老太爷的玄孙,其有悲悯之心,陆家愿意出资,帮助百姓重建家园,供养他们今年所需吃食,以及来年的种子。”

    “陆家此等善举,咱必将张榜万民。”

    赵百户近来被流民折磨得不轻,三人当中,就属他一直冲在一线,每天受灾的流民都在问他要物资,但他只是一个百户,手里哪有什么物资?

    襄武县仓倒是有,刘县令也想开仓赈济,关键是他和赵百户一样,都做不了这等大事的主。

    陆济愁听到此处,心中自有疑惑,但他知道此时不是问话的好时机,故而一直沉默不语。

    事情得到了解决,谢老大和陆济愁自然要打道回府。

    刘县令,赵百户巴不得他们立马走,赶紧把风雨停了,多耽搁一时,自家的脑袋,便不稳当一刻。

    “陆老弟,甭担心钱财之事,大哥盘踞水府多年,也算颇有家资,多了不说,几十万两银子,还是能出得起。

    粮食,咱三天前就命人去采买了,倒也不怕外地粮商大户,得到消息后,给咱坐地起价。

    老弟你行事沉稳,胆大心思,实力亦不俗,不怕你笑话,大哥天资有限,多年来即便受娘娘提携照顾,但自知这辈子也就是个黄阶打滚的废料,在修行上帮不了你许多。

    你我兄弟一场,救命之恩,便不说什么报答的话了,今日之事,你便全当哥哥我送你的一份贺礼,买个声名,日后你们陆家在渭州行事,也方便许多。”

    两者乘骑“龙马”回府途中,谢老大这一番情深意切的言语,当真叫陆济愁应接不暇。

    好半天,其方才安抚下自己激动的内心,许多话到了嘴边,却依旧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得郑重的向谢老大抱拳行礼,真真切切的唤了一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