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故地重游
“绣儿你怎么追上来的?”
陆济愁原本想着吃饱了,出了镇子,便把陆锦绣甩掉,但见对方那亦步亦趋,紧紧跟随,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反而迟迟下不了狠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陆济愁自然也不例外。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陆济愁何曾见过有异性女子,对自己这般上心?
更别说陆锦绣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家世有家世了。
人一时半儿撵不走,可就这么赶路,也实在怪异,陆济愁便起了个话头,想着缓和一下气氛。
谁曾想他不说还好,一开口,刚刚在面摊里,还一副老江湖模样的陆锦绣,此时却开始抽泣垂泪了。
“呃呃呃……你别哭啊!我可没招你,咱也没说要撵你走,我保证不撵你走,你别哭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不是身临其境,永远体会不到,一个美貌女子,在你面前,展现柔弱之时的杀伤力。
陆锦绣的泪水,激起了陆济愁心中的保护欲。
若不是要避免太过唐突,二者关系尴尬,陆济愁恨不得此时一把将对方搂在怀中,好好抚慰一番。
“小愁哥,我是骑着小红出来寻你的,你行的快,我心里急,只顾着追你,忘了小红,待远远见你进了镇子时,刚一下马,小红便死了。”
“呃……”
陆锦绣言罢,陆济愁满脸黑线,其也不回话,直接脚下运起真气,快速赶路,瞬间陆锦绣就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小愁哥,你等等我啊!”
陆锦绣见此,连忙呼喊,看陆济愁不应,其气得直跺脚。
此时陆锦绣骨子里的倔强劲头,亦发作了,也不呼喊陆济愁了,只自己默不作声的埋头苦追。
她这一追,便追了两日,期间却是一次陆济愁的身影,都不曾见到。
这两日里,陆锦绣休歇甚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实在人困马乏之即,赶巧正好又在入夜之时到了当初那个山神庙。
有些灰心丧气的陆锦绣便随意寻了些干柴,抱着进了庙中。
“臭小愁哥,坏小愁哥……”
篝火点燃,感受到了暖意,陆锦绣的乏累,便缓解了一些。
有了精神头后,回想起几日来的种种,她便一肚子火,直接拿起一旁的木棍,对着火苗抽打喝骂起来。
“啊切,啊切……”
好的不灵,坏的灵。
陆锦绣在庙内抱怨之时,却不知陆济愁就栖身于横梁之上,喷嚏连连。
趴在他肩头的黄老弟,见他这般窘态,乐得是张牙舞爪,撒泼打滚。
陆济愁无奈,给了他一记脑瓜崩,方才让黄老弟以双爪捂着脑壳,消停下来。
好在陆济愁早早便外放了真气,在周身三尺内,形成一个护罩,隔绝了内在声音,要不然其和黄老弟这般胡闹,陆锦绣焉能不发现?
“哎呦~嘶……”
陆锦绣折腾起来没轻没重的,忽然一声惊呼,引得陆济愁差点便要现身了。
待其俯身观瞧才发现,陆锦绣正皱着眉头,脱下靴子,查看自家的玉足呢。
连日奔波,再好的鞋袜,也要变脏臭,这味道颇为酸爽,陆济愁在房梁,都被熏得直皱眉头。
仅是脏臭也就罢了,陆锦绣的袜套上,还伴有不少血迹。
其小心翼翼的脱下袜套,却是脚底的水泡,都被磨破了。
陆锦绣虽然自幼生长在镖局,平素也走过几次镖,但她是陆家大小姐,即便走镖,亦是骑马,坐车,闲来出门,更是乘轿,哪里会步行这么久,这么急?
便是她有武艺傍身,行走多用轻功辅助,可总归身子还是娇气的。
“唉~”
陆济愁看到此处,亦于心不忍,默默叹了一口气,索性和衣闭目,眼不见为净。
“滴滴滴,滴答……”
“嘶,嘶,嘶……”
入了品阶,感官太过灵敏,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
譬如此时此刻,陆济愁纵然紧闭双目,依然可以察觉到陆锦绣用那没有多少水的水囊,小心翼翼冲刷自身脚底破烂水泡的动静儿。
山林之中,天气诡异莫测,方才还月明星稀,一片大好,这会儿却是已然有雨点掉落了。
有了雨声的点缀,总算让陆济愁不至于这般难熬了。
其刚松了一口气,忽然眉头一皱。
“呼呼~还好,还好……”
一名身背书箱的书生,急急忙忙的闯进了庙中。
就在他正为自己感到庆幸之时,抬头瞧见了陆锦绣。
突然来人,也把陆锦绣闹得一惊,其作势便收了水囊,想要重新将鞋袜穿好,奈何袜套太过脏臭,一时间,她着实是下不去手。
“啊~小生柳白,家住襄武县城外三十里柳家庄,此番出行,乃是为了进京赶考,不曾想赶路赶得急了,错过住店,又见天公不作美,方才闯进来避避风雨,若是有唐突了姑娘的地方,还望姑娘海涵,小生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柳白言罢,连忙拱手作揖赔礼,哪曾想他拜得急了,忘记书箱被自己卸下来一半,当即便磕到了脑袋。
“嘻嘻……”
原本陆锦绣心情有些郁结,此时却被柳白的丑态给逗笑了。
她是江湖儿女,哪里有那些繁文缛节?
方才的慌乱,不过是因为柳白的出现,让她一时猝不及防罢了。
“陆锦绣,镖师。”
“见过陆姑娘。”
刚刚起身,柳白还没等摸摸被磕到的额头,听见陆锦绣通了姓名,连忙又是见礼,自然不出意外,他的脑袋又遭到了书箱眷顾。
“嘻嘻……”
“嘿嘿……”
陆锦绣被柳白这副模样,逗得花枝乱颤,柳白却也不恼,只是陪着傻笑。
待到笑罢,二人忽然发现,他们已经对视良久了,不由得皆有几分尴尬,连忙各自撇开视线。
“啊切,啊切……”
有了方才的趣事,柳白一时间不敢深入庙内,只站在门口,多受风雨侵扰,他那身子骨哪里吃得消?
“柳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过来烤烤火。”
“如此,小生便叨扰姑娘了。”
柳白实在冷得厉害,自然也不矜持,陆锦绣刚一邀请,他便急急凑了过来。
他这一坐下,很是慌乱,不小心,正好坐到了陆锦绣刚刚脱下来的鞋袜。
柳白寻着一摸,一时间拿着鞋袜,是还不是,不还也不是。
此情此景,饶是陆锦绣平素自持江湖儿女,依旧也被闹了一个大红脸,扭过头去,不发一言。
“陆姑娘若是不嫌弃,小生这里有在镇子上给家母买得新鞋,你可试试是否合脚?”
柳白慌乱的从书箱中,找出一双绣着芍药花的布鞋,鞋内还有一套新袜套。
换了平时,陆锦绣未必会接,然今时不同往日,其稍加扭捏便当着柳白面,穿上了鞋袜。
随意试试,还挺合脚的。
就是她才洗了破损的水泡,如今行动起来,颇有些疼痛。
有了赠鞋的恩惠,二人的关系,着实拉近了不少。
越是如此,她们俩越是不好说话。
二者沉默了半晌,柳白忽然想起一事,自书箱中翻找出一个小包袱,打开之后,却是几个杂面窝头,柳白拿着窝头,想要递给陆锦绣,手伸了一半,却又怕陆锦绣嫌弃。
他是有些呆,可却不傻,陆锦绣的衣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想必这些粗贱吃食,人家自幼别说吃,恐怕连见都不曾见过。
好在陆锦绣够洒脱,利落的接过了窝头,柳白见此,暗暗长出一口气,心中很是高兴。
“小心!”
陆锦绣刚要吃手中的窝头,忽然屋顶落下瓦片,柳白瞧见,提醒她的同时,便欲上前推开陆锦绣。
陆锦绣自幼习武,这点身法怎会没有?
得了柳白的提醒,哪里还用柳白帮忙?
其起身一转,柳白还没等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呢,便被陆锦绣拎着衣襟,纵身跳出了一丈多远。
有了这变故,陆锦绣难免会抬头观察屋顶,陆济愁怕被她发现,借着方才的动静,早早便顺着破损处,翻身来到庙宇之外的顶棚。
“山野多古怪,外面风雨已停,此时距离天亮不远,我欲即刻启程,尽早出了这荒山,但不知柳公子有何想法?”
“小生愿与陆姑娘同行。”
柳白颇有自知之明,他手无缚鸡之力,独自留在荒山野岭,真遇到什么事,跑都来不及,这位陆姑娘身手不凡,且模样俊俏,谈吐得体,送上门来的大腿,柳白岂有放手之理?
二人有了决断,行动颇为迅速,简单收拾了一番,辨别方向后,就匆匆离开了山神庙。
待等二人走远了,陆济愁纵身一跃,落于庙中,催动真气,隔空将那掉落的窝头吸入手中。
黄老弟看了一眼那窝头,满脸嫌弃,对着其随意吹了口妖气,再看陆济愁手里哪还有什么窝头,不过就是一团烂泥罢了,其上还挂着几条新鲜的蚯蚓呢。
“哼!”
陆济愁见此,不复多言,扔了泥团,冷哼一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