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风雨山神庙
“呃,呼呼……香,香。”
破旧的山神庙中,陆济愁于篝火旁,用手扒拉着里面的烤地瓜。
这百日横炼,倒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一身横炼功夫,让他短时间内不惧水火,火中取地瓜如探囊取物。
陆济愁现在这个行进方向,是返回陆家镖局的路,按理说以他现在的脚程,全力奔驰之下,最快三个昼夜便可赶回陆家镖局。
奈何天公不作美,他才走没一个时辰,山林中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这点风雨,说来也奈何不得陆济愁,不过他如今身上有伤,其又不懂什么包扎,救治技巧,只是简单用衣物包裹了一下腹部。
虽然陆济愁感觉,他这百日不死的神通,如此神奇,应该不会受到伤口感染的影响,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反正他肚子也饿了,索性便在山中挖了几个地瓜,寻些干柴,准备今晚留宿在这山神庙中了。
“山神老爷在上,善信陆济愁,今晚借您的庙宇,暂避风雨,特此奉上亲手烤得地瓜,以表敬意。”
地瓜烤好了,陆济愁并没有先吃,而是恭恭敬敬向庙宇中的山神老爷供奉了两个后,又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自己开始享用。
有道是礼多人不怪,神亦如此。
甭说这个世界,山神,土地屡见不鲜,便是如他前世一般,此等地神不显神通,陆济愁说不得也要送上烤地瓜祭拜一二,不为别的,只是求个心安,周全了礼数。
“哒哒哒,砰砰砰……”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烤地瓜刚进肚,陆济愁的耳朵便听见有众多脚步声传来,听这声音的人数,少说也要有十几个。
“唉~”
听到此处,陆济愁不免叹了一口气,掌风挥出,灭了篝火,揣着剩下的两个半烤地瓜,一个闪身,收敛气息,躲到山神老爷的神像后面。
“咳咳咳……”
“二叔,你感觉怎么样?”
陆济愁刚藏好不久,便有十几个人走进了山神庙。
他吃着烤地瓜,偷眼观瞧,一见来人,都是熟识。
来者皆是陆家镖局的镖师,此时说话的是一名貌美女子和一个中年男人。
陆家大小姐陆锦绣,陆家镖局现在的总镖头陆樽,这二人陆济愁自然是认识的。
虽然是自家人,但陆济愁现在并不想跟他们相认。
若是相认了,便要一起去走镖,自己身上有伤,走镖耽误治伤,哪有趁这个机会返回陆家镖局来得方便?
更何况,他是死里逃生,怎么说,都说得过去。
“无碍!哪位朋友先行到此?在下陆家镖局总镖头陆樽,陆家走镖,途经此地,叨扰之处,还望海涵,若是朋友不嫌弃,不妨出来喝杯水酒,暖暖身子。”
篝火留下的痕迹,以及神像前供奉的烤地瓜,哪个也逃不出陆樽这位老江湖的法眼。
其对着空气,抱拳言语。
陆济愁闻言,便欲从神像后方走出,此处山神庙内,除了神像供桌,空无一物,陆家的镖师,个个手里都拿着照明之物,将这庙宇照得宛如白昼,陆济愁不出来,对方若是派人来查,他又能躲到哪去?被找出来,岂不是更加尴尬?
“陆总镖头好耳力啊!”
陆济愁这边刚要有所动作,不曾想自外面来了一众顶包的黑衣人。
陆樽眼见来人,瞬间神色一变,一众陆家镖师,个个怒目而视,抽出兵刃,护住陆锦绣和陆樽。
“尊驾!我陆家与尔等远日无怨,今日无愁,我们这一趟所保的红货,都已经被尊驾所劫,难道尊驾非要赶尽杀绝不成?咳咳咳……”
陆樽言语激动,不免牵动内伤,引起连续咳嗽,嘴角更是有丝丝鲜血渗出。
“呵呵,陆家?若是这话由你们家老太爷口中说出,我们倒是还敬其三分,你陆樽算个什么东西?”
“休要辱我二叔!”
陆樽听了黑衣人首领之言,脸色倒没什么变化,一旁的陆锦绣却是忍不了。
其娇斥一声,持剑纵身便来取黑衣人首领的首级。
“秀儿!”
“哼!”
陆樽见此,想要出手阻拦,却是牵动了他内伤,不得不作罢。
那黑衣人首领面对陆锦绣的剑锋,丝毫不慌,眼神中尽是轻蔑之色,其冷哼一声,曲指微弹,隔空便将陆锦绣手中的宝剑折断,人更是被这劲力余波,击飞一丈有余。
周遭的陆家镖师见状,一边护住陆锦绣,一边就准备对黑衣人首领群起而攻之。
“住手!莫不是都当我死了?”
“总镖头!”
“总镖头!”
“总镖头!”
………
陆樽出言,哪个陆家镖师敢不听?
陆樽没有理会底下镖师的愤慨,而是撑着病体,来到陆锦绣的身旁,探查她的伤势。
“二叔,我没事。”
“嗯,无事便好,傻孩子,你可是老太爷的心头肉,若有个差池,你叫二叔我,如何向你太爷交待?”
“秀儿知错了。”
即便陆锦绣言说自己无事,但陆樽还是往她体内渡了一丝真气,一做探查,二做疗养。
陆樽方才之言,看似是说给陆锦绣听得,实则是警告黑衣人首领。
从那黑衣人首领的言谈举止当中,可得出对方对于陆家老太爷,还是颇有几分忌惮的。
此时陆樽搬出陆家老太爷的名号,也是想稍后真有万不得已时,黑衣人首领能够放陆锦绣一条生路。
躲在神像后面的陆济愁,前世今生,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其一边吃着烤地瓜,一边目不转睛,看得津津有味,这可比看任何武侠片,有意思太多了,全都是真刀真枪的现场版。
“陆樽,莫要惺惺作态,我等亦无意与陆家结仇,那些红货,不过是你们陆家掩人耳目之用,我们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交出培灵丹,我们即刻退走,往后与你们陆家秋毫不犯。”
“培灵丹?”
“咱们这趟保得是培灵丹?”
“竟是这等宝物,难怪他们对咱们紧追不舍。”
………
黑衣人首领之言一出口,周遭陆家镖师,个个情绪激动得很。
也难怪他们如此,这培灵丹传闻可助武夫,修士入品,一颗便能有金鳞跃龙门之功效。
整个陆家,数百名镖师武夫,入了品阶的,也就只有陆樽和陆家老太爷。
而陆樽不过也就是个黄阶丁等,与现在陆济愁相同。
“尊驾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似那等灵药,岂是我们陆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护送得了的?陆某手中,没有什么培灵丹,若诸位执意纠缠,陆家镖师纵使不敌,亦会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
陆樽之言,大提士气,想想死去的同伴,在场的陆家镖师,皆无比愤慨。
“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不留!”
黑衣人首领对于陆樽的回答,很是不满意,其一挥手,周遭的黑衣人一拥而上,双方当即战作一团。
不知是不是境界提升了的缘故,除了黑衣人首领和陆樽以外,其他人的攻击动作,在陆济愁看来,皆是慢得很。
动作一慢,自然漏洞百出。
论个人实力,这些黑衣人显然要胜陆家镖师一筹,但陆家镖师都是相处多年,彼此间配合默契,真打起来,反而是黑衣人这边落了下风。
当然这是在黑衣人首领不亲自出手的情况下。
其一出手,背后便由真气幻化出四条手臂,凡是被这手臂触碰到的地方,不论是陆家镖师手中的兵器,还是他们的肉身,皆顷刻间腐化一空。
“啊!”
“我的手!”
“我的腿!救我!”
………
黑衣人首领一出手,陆家镖师一方便是哀嚎一片,阵形因此出现了破绽,其他陆家镖师便无法再压制黑衣人了。
陆樽自然不能干看着,其虽然身上有伤,但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是自己勉强出手了。
其纵身一跃,悬浮于空,探出一掌,劲力汹涌,一个照面,便将周遭的黑衣人,尽数掀翻在地。
黑衣人首领与陆樽掌力相撞,一触即散,结果便是黑衣人首领脚步没有丝毫移动,陆樽则是被震退到了墙壁上。
黑衣人首领得势不饶人,其背后由真气所化的四条手臂,趁势追击,眼看便要齐齐轰在陆樽的身上了。
“二叔!”
“总镖头!”
“唉~”
周遭的陆家镖师皆不忍直视,陆樽亦觉得今朝自己是凶多吉少了,其叹了一口气,用余力凿穿了背后墙壁,想着但愿秀儿能够借此侥幸逃脱。
“砰!”
就在众人绝望之即,陆济愁突然从山神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了黑衣人首领的背后,对着他,鼓足体内真气,狠狠打上一拳。
陆济愁刚一动身,黑衣人首领便有所察觉,但是他没想到,对方的速度如此之快,其有心想要收回真气防护自身,却是来不及了,只能赶紧撤了幻化成手臂的真气,将它们汇聚成真气罩,硬接陆济愁这一拳。
陆济愁这一拳,力大势沉,一击之下,黑衣人首领的真气罩瞬间破碎得干干净净,其携带的余波,直接让黑衣人首领,到另一头的墙壁上,同陆樽做伴去了。
陆济愁出手前,并无完全把握,不曾想,他这一击,效果出奇得好。
本来他不想掺合黑衣人和陆家的事,但大家同在山神庙,若是黑衣人首领杀完陆家镖师,岂能不搜查山神庙,届时对方哪里会放过自己?
更何况,陆济愁肉身的原主人,生前多受陆家恩泽,真让陆济愁眼睁睁看着陆家镖师死干净,陆济愁亦是做不到。
“什么人?”
黑衣人首领被这一击给打懵了,其从墙上下来的时候,气急败坏,遮脸的黑巾掉落,仍是不管不顾。
“你爹!”
陆济愁可没时间和他废话,他现在已经联想到了,自己身上腹部的伤势,必然是被这家伙真气腐蚀的。
一个闪身,他来到黑衣人首领面前,也不废话,对着其脸庞又是一拳。
这次双方面对面,有了准备的黑衣人首领,却是没有这么轻易挨揍,其背后的真气手臂再现,一只手臂挡住陆济愁的拳头,其他五条手臂,皆挥拳反击。
“砰砰砰砰砰……”
五拳打在陆济愁身上,其体内真气流转,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
在场众人,不管是黑衣人首领还是陆樽,见此都呆愣住了。
“二叔,那是小愁哥么?”
“嗯!”
对于陆锦绣的问题,陆樽也是犹疑了片刻后,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有谁比陆锦绣更了解陆济愁了。
他们年龄相仿,从小一起长大,陆济愁有多大本事,她自是知晓的。
很难想象,这是每次练功,都被太爷,二叔,训斥的陆济愁,被一众年长镖师呼来喝去,牵马坠蹬的陆济愁。
“该我了吧?”
面对黑衣人首领,陆济愁嘲弄的笑笑,也不用任何招式,直接一伸脖子,来了一记头槌,狠狠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砰!”
这一击陆济愁用力很足,以至于相撞之下,他脑袋都发懵,更别说黑衣人首领了。
“你好大的胆!”
黑衣人首领被陆济愁撞得脑子也短路了片刻,背后的真气手臂,当即四散无形。
气急败坏的黑衣人首领,闪身和陆济愁拉开距离,说话间自腰间百宝囊中掏出一个铃铛,刚要掐诀念咒,御使其对付陆济愁。
不曾想,他身旁的山神像,突然倒了下来,给毫无犯备的他,砸了个结结实实。
当陆济愁赶到他身边时,这位黑衣人首领,已然死得不能再死了。
至于那个铃铛状的法器,自然落到了陆济愁的手里,本来他还想连同那百宝囊一并收走,但见这百宝囊被山神像压着,又望见自己先前供奉山神的烤地瓜,已然不知所踪,便没有去挪移山神像。
“风紧扯呼!”
其余的黑衣人见机倒是快,他们首领一死,这群人便各自逃命去了。
陆济愁自然不可能将他们都抓回来,但一群人中总有倒霉蛋,谁跑得慢了,便被他随手擒了三两个回来,扔到了陆樽面前。
“见过总镖头,我因身上受了伤,醒来后,本想去追赶大伙,不曾想遇到风雨,便进了这山神庙避一避,刚刚身子骨不争气,一进庙里便昏厥了过去,若不是方才大伙和他们发生了争斗,我还醒不过来呢。”
陆济愁对着陆樽抱拳行礼,说话前还不忘解下腰间的遮挡衣物,将自身伤势表露出来。
一众镖师见此,皆感觉触目惊心,特别陆锦绣,更是花容失色,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要为他亲手涂抹。
“唉~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将这几个人带着,取了那首领的头颅,咱们回家。”
“呃?”
“诺!”
陆樽之言,众人惊异不已,不懂为啥不趁这个时候,抢回红货,继续护送走镖,反而要回镖局。
但陆樽是总镖头,他说得话,大家自然不会反驳,更何况这趟镖如此不太平,出来四五十镖师,现今还活着却不过六七人。
活下来的人,相比于继续走镖,也的确更倾向于回镖局休养。
至于方才陆济愁的言论,陆樽自是半点不信的。
只不过今日的确是陆济愁出手解围,知道他仍然是心向陆家,且陆家也的确需要似陆济愁这般年轻的入品高手坐镇,其余的细枝末节,陆樽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追究。
他是过来人,其懂得,似陆济愁这等底层武夫,修士,但凡能够入了品阶的,身上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味的刨根问底,只会将人逼走。
就在陆济愁随着一众镖师离开山神庙后,自倒地的山神像下钻出一只通体金黄的黄鼠狼。
其人立而站,背上挂着黑衣人首领的百宝囊,两只前爪抱着半截烤地瓜,一边吃,一边望着陆济愁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