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寻微微眯着眼睛，观察着它们各自神色的变化。

    气氛有些沉默。

    一来，它们两个谁都不愿先点头。

    因为妖魔间这样互相攻击有些不合规矩。

    二来，它们又没有别的办法。

    一直被绑在这里耗着，它们其实比周寻更急！

    就这样足足过了百余息。

    终于，赵青书实在绷不住了，下定决心道：“成，打！”

    它是先来的，已经被困了两晚，心中肯定更加急迫。

    旁边的牛头妖魔见它点头，自己不点头也不行了，不然岂不是等于直接认怂？

    “打！”

    “怎么打？”

    叶辉开始思考，但周寻心中似乎早已想好了答案。

    两盏茶的时间之后。

    牛头妖魔和赵青书被带到了镇子北面的牌楼附近。

    天仍未亮，镇子内静悄悄的。

    只有这两头‘妖魔’在此对峙。

    赵青书和牛头妖魔纷纷瞥了叶辉一眼，目光中露出明显的忌惮，不得不将自己趁机逃跑的心思按了下去。

    周寻静静靠在一根柱子旁看着。

    牛头妖魔似乎还是十分犹豫。

    它识得眼前这个青年不是人，是一个经过妖魔道同化的妖人，算半个妖魔、同类，所以直接这么下手的话，心中总是有道坎。

    可是。

    就在它踌躇分神之际，赵青书眼色一变，浑身血气上涌，直接朝它扑了过来！

    一爪，抓向它的脖子！

    牛头妖魔没想到对方这么果断，大意之中，竟然没有闪开。

    咔！

    下一刻，它的颈部便被赵青书掐住，陷入了被动。

    牛头妖魔的脖子很粗，一手肯定握不过来。

    但此时，赵青书的手指顶端竟然冒出了寸许长的利爪，一下子狠狠刺了进去，爪尖勾在里面。

    牛头妖魔吃疼，脖颈处依然冒出黑红色的血来。

    可是它又没法动，因为只要轻轻一动，脖子被勾住的位置就会被刺的更深，血流的更快！

    叶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不禁心底有些发寒。

    这赵青书乍一看仍然是个普通书生，可一出手，直接便是要命的招式！

    它比对面那头真正的妖魔还要狡诈、残酷！

    人族走上妖魔道，对心情和本心的都是一次改造，甚至重塑，现在的他，不过是披着一张人皮罢了！

    咔！

    赵青书掌中再次用力。

    更多的鲜血从那里溢出，顺着它的手掌滴落在地上，几息的时间便已经流出了一小滩。

    其实单论肉身，牛头妖魔应该要强上一些，但论狠辣却不及！

    双方僵持着。

    不过很快，牛头妖魔明白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死，干脆豁出去了。

    它哼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猛然间伸出双臂，去抓赵青书伸出的那条胳膊。

    赵青书则像刚才一样，手指用力抓紧。

    可这一次，牛头妖魔没再退缩。

    尽管脖颈处已经几乎血流如柱，但它仍然不故一切地保住了赵青书的胳膊，用尽浑身的力量，向下一扭——

    咔吱！

    一声入耳让人头皮发麻的脆响传来。

    赵青书的胳膊被扭到了一个恐怖的角度，几乎断了！

    但即使是这样，它也咬着牙，凭借妖魔道修炼改造的肉身，硬生生没有松手。

    它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如对方，这是自己唯一获胜的机会，一旦松了手，就将陷入绝对的被动。

    “嗷……”

    这一下之后，牛头妖魔脖子上的被抓得更深了，几处手指粗的孔洞杳杳往外冒血，让它忍不住哀嚎起来。

    看着它们这样厮杀，叶辉不禁感到有些震撼。

    此前他对妖魔的印象只是噬人，从没想过有一天哪个人能驱使妖魔互相拼命。

    再一转头看了眼周寻，脸上那淡定的样子，让他心中的认可之意有提高了几分。

    眼前。

    经过刚刚这一轮过招之后，它们的状态都已经十分糟糕，到了强弩之末。

    这种低阶妖魔的对决就是如此简单、直白、血腥，没有那么多闪转腾挪、也没有那么多见招拆招，上来就下死手，以命相搏！

    牛头妖魔的血流了一地，气息眼看越来越弱。

    赵青书也没好到哪去，一条胳膊被扭断，而且还被拧着，疼的它脸色惨白。

    叶辉以为胜负已经决出了。

    可没想到，十几息之后，牛头妖魔忽然干吼一声，不顾死活地把赵青书的手爪往外拽！

    这是不要命了。

    如此一拽，勾在它脖子深处的爪尖，可能会直接切断它的气管和血管，几乎等同于自杀！

    但对它来说，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再这样耗下去，也是死！

    下一刻！

    唰！

    赵青书的手被生生拽了出来，伸出的爪子上带着好几块牛头妖魔的血肉！

    更是有一根手指直接断了，留在了牛头妖魔的脖子里。

    “嗬……嗬……”

    它捂住脖颈，喉咙里勉强嘶吼了几声，重重倒了下去，没有了气息。

    死了！

    “呼……”

    赵青书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但面上终于一松。

    这么一来，它就可以回铁头山，给大王复命了。

    它看向叶辉：“我……可以走了？”

    “……”

    万物寂静。

    夜色尚浓。

    赵青书一瘸一拐地离去，身影消失在林间。

    这时周寻忽然浑身一紧，对叶辉急促道：“先走！”

    “啊？”

    后者疑惑，但反应很快，立刻随着周寻躲进附近的一条小巷中。

    他正想问问周寻是怎么回事。

    忽然见得，刚刚他们所在的牌楼附近，跑出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面容。

    但从身形轮廓看，很明显与那牛头妖魔极度相似！

    又来一头！？

    周寻把手指竖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他马上安静下去，收敛气息。

    不远处。

    那高大身影先是楞了一下，接着走向死去的牛头妖魔身边，低下身，先是试了试鼻息，接着，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尸体的脖颈处。

    它仔细翻了翻，从那里取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显然，那是赵青书刚刚断在里面的手指！

    它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浑身一震，随后拿着那根手指快速离开。

    四周再次恢复沉寂。

    又过了几十息，周寻才长出了一口气。

    叶辉严肃道：“刚才来的那一只，和死掉的那个牛头妖魔是一伙的！”

    周寻轻轻白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