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假寐
“昨天中午,李俊一直尾随你到了一个监控死角的小巷里,你们在里面说什么了。”年轻警员一边在电脑上做着笔录,一边问道。
“他说他喜欢我,我拒绝他了。我觉得现在学习更重要。”田萌面不改色地说道,好像早就猜到了警官会这么问她。
“他有跟你说他之后要去哪吗?”
“没有,我着急回家吃饭,就没咋管他了。”
“你们在小巷待的时间那么长,就说了这么几句?”年轻警官问完这一句便看向坐在对面的田萌,坐在年轻警官后面的中年警官也将目光聚向她。
中年警官和田萌对视的一瞬,两人的眼神同时变得十分犀利。好像他们的意识在某个未知次元的空间里早已打得不可开交。
“嘭!”
田萌身后的柜子上的一个纸箱凭空滑落,落到地面上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吓到了正在电脑上录口供的年轻警员。另外两人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死死盯着对方。
田萌把头转向年轻警员,继续说道:
“当时的情况很尴尬,可能被拒绝了他有些失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所以我们沉默了很久。”
“说实话,这里是警局!”年轻警员有些严肃的说道。
“我说的就是实话。”
三人互相对视几眼,笔录也草草结束。关于李俊失踪案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田萌出了警局之后,两位警察站在窗前看着田萌走远的背影。
“师傅,感觉那个行李的高中生男生就是压力太大,再加上表白被拒了,有些难以接受。
说不定躲哪个朋友家哭呢,这个女孩真的有问题吗?”
中年警官没有着急作答,先是低头点了一根烟,然后不慌不忙地回答道:“谁知道呢,看着吧。”
此时的梦海正一个人傻站在警局对面的马路边思考田萌为什么进了警局还会有好心情。
就在这时,一阵阵抽泣声吸引了梦海的注意,他左顾右盼地寻找着抽泣声的来源。
梦海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一个绿化带的水泥墩子上的人。
这是一位女性,从穿衣风格来看是一位中年女性,但她的头发十分凌乱,身上的黑色外套也因为穿的时候没有让胳膊很好的伸展,所以在肩膀处有明显的褶皱。通常情况下衣服有这样的褶皱会让穿着的人有明显的不适感,人们总会想办法重新穿好消除褶皱。
梦海知道,无论这位女性是为何哭泣,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哭泣的原因让她都无暇顾及自己褶皱的外套。又或者说,在内心的伤感面前,衣服褶皱所带来的不适感,不值得一提。
梦海好奇地向着绿化带走去,但并不是朝着那个哭泣的女性的方向走去。而是走到离那位女性较远的方位,那样他就能首先看清那位女性的相貌。毕竟直接走到一个正在哭泣的比自己年龄要大的女性面前,有失礼貌。
随着视线随着梦海的脚步一步步揭开女人的“面纱”,梦海看清了这个正在哭泣的人的面孔。
“这是……李俊妈妈?!”
梦海压低自己的脚步声,小心地走向李俊妈妈。
“阿姨?您没事吧。”
女人的抽泣瞬间停止,将头转向梦海。
“哦,梦海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刚在警局录完笔录阿姨,因为李俊的事……”
女人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积攒的情绪再一次爆发。她不再像之前一样小声抽泣,而是泪腺和声带同时迸发出那股悲伤。
女人站起身抱住梦海哭泣,一遍一遍地说着:“帮我找到我们家李俊,帮我找到我们家李俊,我是看着你和李俊一起长大的,帮我找到我们家李俊……”
回家的路上,梦海独自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当公交车穿过那个曾经出车祸的路口,熟悉的场景刺激到梦海大脑中的记忆区域,这才让梦海回过了神。他发现,自己所坐的位置正是车祸当天刘雨坐的位置。
思绪带着他回到最初那个预知梦,那个刘雨死之前的最后残影。
他仍然记得那种窒息感和被黑暗包围的感觉依旧十分清晰且真实,每当想到刘雨是在现实中一人真真正正面对的这些,都会让梦海感到伤心不已。
坐着,想着,梦海的目光游离地望着窗外,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
突然,一阵强烈的困意毫无征兆地袭来,仿佛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地将他包围。他的眼睛渐渐沉重起来,难以抵挡这股倦意的侵袭。
与此同时,公交车本身的摇晃似乎成了催眠的节奏,使得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摇摆。梦海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缓缓地半闭上了眼睛,进入了一种假寐状态。
在这似睡非睡的状态中,他的潜意识与主意识之间的那层薄薄的界线开始模糊。
绚烂的光芒从视觉的中心迸发出来,一步一步地涂满整个公交车的车厢。
流线体,几何体交织而成的物体显现在梦海的眼前。仿佛之前的现实世界被包裹了一层银装素裹的雕塑涂层。
梦海看着车厢里的其他人,感到诧异。
“好美啊,真的好美啊!你们看不到吗?难道你们看不到吗?这么美的场景,你们为什么不好好欣赏?”梦海心里想着。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梦海的脑中:
“梦海,梦海?快醒醒!醒醒!”
梦海一个激灵,挣扎着醒来。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孩子,醒醒。”只见车厢里空无一人,映入眼帘的是公交车司机刻满皱纹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梦海揉着眼睛从公交车终点站站外走着,远处两位大娘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现在的孩子就是手机玩太多了晚上不睡觉,我看啊,就是落了脏东西的嘞。”
“就是就是……”
李俊妈妈对自己的哭诉的表情在梦海的脑中回荡,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梦境,寄希望于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门,用它去寻找真相留下的“脚印”。
梦海躺在自己的床上,床头柜上摆满了各种助眠的中成药和褪黑素。
“最近的邪乎事真是越来越多了啊。
记得我小时候或者几年前都很少做梦的来着。
嗨哟,真是丢死人了,在公交车里睡得像是喝了假酒一样。
不管了不管了!睡觉睡觉。”
他找好让自己最舒服的体位,慢慢闭上了眼睛。
梦海努力回忆着自己曾经预知梦中的时空入口。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竟喜欢上了做梦,确切地说,喜欢上了梦里的那个世界。
在思索中他沉浸到梦境里……
在这个梦境中,梦海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战争。
整个城市化为一幅末日景象。烟尘弥漫,大楼倒塌,火焰肆虐,一片狼藉。无数无辜的民众在混乱中挣扎,尖叫声、哭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绝望的交响曲。
梦海迷失在战争的漩涡中,惊恐万分,不断地在大楼之间穿梭躲避。他飞奔过破碎的街道,翻越倒塌的大楼,小心翼翼地避开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这座城市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梦海透过弥漫的烟雾,看到了一幅令人心惊肉跳的景象:街道两旁的大楼在炮火的袭击下变成了一堆废墟,火焰蔓延至天空,照亮了黑暗的夜色。无数的导弹划过天际,留下了一条条长长的烟尘,仿佛是战争留下的伤痕。
梦海在废墟和火海里寻找可以开的门,他跌跌撞撞地走到一辆已经报废的轿车旁,想要用它的车门打开梦境的入口。
他把手放在车把上,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一般,大口呼吸。
“一定得成功啊!”梦海心里想着。
随即他就快速拉开了车门,但那个门后不是梦境的入口,而是充满烧焦味道的杂乱车内空间。
梦海再次向着废墟内部奔跑,寻找着可以打开的门。在火光和烟雾里,梦海的视线开始晕眩,脚步也越来越踉跄。
终于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他停在了一座楼前。他抱着再试一次的心态,推开了楼门。却被面前的场景给吓得坐倒在地上。
梦里面是一具具带着被烧焦血肉的白骨,恶臭味瞬间钻进梦海的鼻腔。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梦海一下子被惊醒,现在已经是深夜,万籁俱寂。梦海只能听见自己跳动的心脏和秒针跳动的声音。
未能如愿运用自己的能力再加上被这样奇怪的梦境惊醒,让梦海有些郁闷且焦躁。但冷静过后,又是无助……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个世界,又把我拒之门外了。”
梦海的内心有些挣扎,他曾经真有那么一段时间如此自信和坚定地依靠自己的预知能力,然而这一切似乎在一夜之间崩塌了。
他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依赖于这些神秘的能力,还是真正有着自己坚定的内心和信念。
在内心挣扎的煎熬中,梦海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以及他与李俊之间那虚无缥缈的友情。他明白,即使预知能力失灵,也决不能放弃任何找到李俊的线索。
而现如今,唯一且最大的线索便是他的同桌,田萌。
与此同时,李俊正在城市边缘的一处废弃井里,原本塌陷的井壁竟然有一个隐藏的管道,而管道里传来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他的衣衫褴褛,神情恍惚,举动怪异。他在角落惊恐地缩成一团,嘴里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好像是在重复着什么话……
【笔记】:
今天,我第一次知道“绚丽”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那是我的梦吗?我能做出这样美丽的梦吗?
我需要门,现在的我需要看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