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曰：“以德报怨，何如？”

    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曹叡自问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但也不是特别大度。郁筑鞬打过来，他肯定想要报复回去。一来彰显自己的威严，二来也能更好的收边关士卒之心。

    之前因为人手不足，但随着阎志带来一百骑，报复一事迎来了转机。

    三方人马合在一起有二百骑，留下二十人驻守营地，可以抽调出一百八十骑去报复郁筑鞬部落。

    所谓报仇不隔夜，人手既然够了，那便马上行动。

    曹叡将阎志引入营中，乌桓渠帅也被挽留了下来。

    几人一阵寒暄过后，曹叡正色道：“昔在先汉时，苏子卿谓卫律曰，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

    “阎长史，今有鲜卑贼渠郁筑鞬率部袭击持节使者，依律该作何处置？”

    曹叡这番话看似是在向请教事情该如何处理，实则通过苏武的话给事情定了调。

    有南越和大宛的例子在前，阎志敢说放过郁筑鞬部之类的话吗？

    苏武对卫律说的这番话被班固记载在《汉书》之中，是故阎志也以《汉书》中的话语回答。

    “论语云获罪于天，无所祷也。郁筑鞬部冒犯天颜，罪无可赦，当犁其庭，扫其闾。”

    阎志的态度，曹叡非常满意，又看向乌桓渠帅。

    对鲜卑人展开报复，乌桓渠帅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地方就这么点大，汉人要生活，乌桓人也要生活，鲜卑人还占了块地。

    鲜卑人少一点，乌桓人就能多一点。

    “公子，乌桓愿为先锋。”乌桓渠帅回答道。

    一盏茶的功夫，一百八十骑趁月色出了营地，直奔郁筑鞬部而去。

    郁筑鞬部离营地三十多里，夜间赶路速度慢点，半个时辰才到。

    一行人在部落两里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人用食，马饮水，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

    此时郁筑鞬身死的消息已通过溃卒之口散播开来，整个部落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上下有些不知所措。

    危难之中，站出来主持大局的竟然是一女子。

    伽罗，鲜卑大人轲比能之女，两年前嫁与郁筑鞬为妻。二人育有一子，只是还不到一岁。

    轲比能拥骑上万，是统领代郡、上谷郡鲜卑的大人。有他的威势摆在那，哪怕郁筑鞬死了，其部落之人也会给伽罗一个面子。

    蛇无头不行，郁筑鞬部落有丁口千余，如果没有一个首领来领导，很快便会四分五裂。

    按理，郁筑鞬身死，应当由伽罗所生之子继任首领。只是草原上实力为尊，幼年继位是大忌，没人会服从一个婴儿。

    伽罗只能退而求其次，拥立郁筑鞬十七岁的弟弟继承部落首领之位。

    新首领产生以后，众人有了主心骨，惶恐的情绪得到略微舒缓。

    而郁筑鞬的弟弟也发布了担任首领后的第一道命令，主旨有三个，将此事上报给轲比能，带上礼物去护乌桓校尉府负荆请罪，查明凶手身份。

    伽罗回到自己营帐，抱着一岁的儿子缓缓睡下。丈夫的突然去世让她有些心力交瘁，维持部落的稳定消耗了她很多精力。

    丑末寅初，正是人困马乏之时。草原上万籁俱寂，耳边只能听到呼呼风声。

    刘虎道：“公子，阎长史，时辰差不多了。”

    “成公二年，晋、齐战于鞌，齐顷公曾云翦灭此而朝食。齐军虽败，其志可嘉。”曹叡做着战前动员，挥鞭遥指郁筑鞬部道：“所有人披甲上马，灭此朝食。”

    很快百八十骑披甲完毕，重新上马，借着微弱的月光，向郁筑鞬部逼近。临到只剩一里时，将携带的火把点燃。

    所有人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握住火把。

    “杀！”

    一声令下，众人策马疾驰。须臾间，最前面的骑兵已经策马越过低矮的篱笆，杀到部落里面。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火把，将草料和帐篷点燃。

    喊杀声惊醒了沉睡的鲜卑人，他们见火光冲天，衣服也不披就往外面冲。

    今夜东南风盛，被风一吹，火势很快蔓延开来。见火放的差不多了，众人将火把扔向远方帐篷，拔出腰间的环首刀。

    百余人骑马在营地里横冲直撞，挥动手中环首刀，收割着鲜卑人的性命。

    曹叡见一人慌忙跑出营帐，顺手一刀挥出。只听得“噗嗤”一声，锋利的环首刀借助马的速度，如同切豆腐一般切断了那人的颈椎骨。

    便见一颗硕大的头颅飞起，喷出的鲜血染红了身后的帐篷。

    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一时间哀嚎声不断。

    夜色正浓，睡的迷迷糊糊的鲜卑人看不清状况，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偷袭，只知道到处都是火光。

    胆大的自发拿起武器反击，胆小的见状不妙人，已经溜之大吉。

    众人从东南方向杀入，杀到中间后折向东北。一路杀出营地后，又折返从东北向杀入，从西南向杀出。

    天边泛起鱼肚白，对郁筑鞬部的报复行动落下帷幕。众人杀了个七进七出，刀口都杀得卷刃，整个部落已是死气沉沉。

    部落新任首领，郁筑鞬的亲弟弟，早早死于乱军之中。而伽罗抱着儿子，躲在床榻之下。千余丁口的部落群龙无首，从攻击到结束，始终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这一战，曹叡再次身先士卒，众人为之折服。

    一场夜袭，斩首数百，捕俘三千，还得牛羊马匹无数。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有十二名魏军士卒阵亡，还有几十人受伤，乌桓人也有死伤。

    一个时辰后，战果清点完毕，曹叡按照五三二的比例进行分配。阎志所部人数最多，出力最大，独占一半；乌桓部占三成，刘虎所部占两成。

    分完战利品，乌桓渠帅对曹叡千恩万谢，美滋滋的带着部下和战利品回且居旧城去了。

    阵亡士卒的遗体摆成一排，曹叡亲自祭奠，杀马为士卒献上血食。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刘骑督，这几日多谢你的护送，你记得转告军司马，要尽可能的将阵亡将士的遗骸送回乡梓。”

    “唯！”

    “回去吧！二三子，都回去吧。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们建功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