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一阵渔歌，从远处的水面上飘荡了过来。

    苏牙盘膝坐在船头，轻抚着雪衣身上的绒毛，听着远处的渔歌，脸上现出喜悦的表情。

    他离开太岁洞之后，就继续顺水漂流，一路沿着江水东去，几天后就到了江南。

    在江陵换了一艘小船后，他就顺着大湖向南。

    再往南走三百里，就是他的家乡了。

    坐在船头，看着大湖上烟波浩渺，听着远处悠扬的渔歌，他的心情也变得飞扬了起来。

    “我们青丘虽然没有这么大的湖，不过景色也很美！”

    雪衣在他腿上说道。

    似乎是看出苏牙有些近乡情怯，心情不是很快乐，所以一路上她都会和他说起青丘的风物景致。

    从她口中，苏牙知道了青丘那里没有特别大的高山，最多的就是一些小山和丘陵，但每一座小山上面都生满了青翠的草木，有些树木即使到了大雪封山的时候，也是依然长青。

    那边不止有狐族和其他精怪，也有人类在那里繁衍。

    但那里没有官府收税，也没有地主收租。

    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活的恬淡而平静。

    “说起来，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回去青丘了！”

    说到这里，雪衣的表情有些黯然。

    她说自己是从十岁时就离开了青丘，然后跟着爹爹到了这个人类世界。

    她并没有说自己的父母是如何认识的，为什么父亲是人，而母亲却是狐。

    既然她没有说，苏牙自然也没有问。

    苏牙不喜欢窥探别人的隐私，雪衣不说自然有她的理由。

    “等你到了家乡，替父母报了仇，咱们就去青丘！”

    雪衣说完，双眼投向极南的方向。

    眼中满是期待。

    苏牙沉默着，点了点头。

    家乡他肯定是要回去的。

    在他心中，萦绕着一个谜团。

    在那座山谷里的梦魇中，他看到的那座破败的村落竟然如此熟悉，让他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既然自己的家并不在那里，却又为何对那座村落如此熟悉？

    他甚至能叫出每一个倾倒的房屋中，原本应该居住的人的姓名，甚至能记起他们的样子。

    可如果那里才是自己的家，那记忆中的父母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

    那个孩子，为什么一直叫自己哥哥？

    每当他叫自己哥哥时，自己的心里都会无缘无故的生出一种特别的暴躁与愤怒，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下，让他恨不能将所有的一切全都亲手毁掉！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到了家乡他就能明白！

    如果家乡的父母的确是如记忆中那样，是被恶霸乡绅打死的，那就很简单，干掉所有的仇人，然后随雪衣去青丘，离开这个污浊而混乱的人世。

    但如果不是呢……

    想到这儿，苏牙不禁紧紧蹙起眉头。

    雪衣忽然抬起头来，用鼻子轻轻触动他的眉毛：

    “没事多笑一下，别总是皱眉！”

    她温润的鼻子，带着热气，触动着他紧皱的眉头，想要努力让愁烦从他眉间离开。

    苏牙笑了。

    面对这样一个古灵精怪，却又贴心的小狐狸，他如何还能烦躁的起来。

    雪衣也笑了，两颗眸子竟如弯月，眉眼依稀就像是个动人的女子：

    “这就对了，你都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好看！”

    苏牙点了点头，刚想对她说句什么。

    忽然，从远处的芦苇荡里划出一条小船。

    船头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手持鱼叉，一个手持钢刀。

    小船速度很快，转眼就横在了苏牙的面前，船头上手持钢刀皮肤黝黑的少年斜挑着眉毛，一脸桀骜的看着苏牙：

    “此湖是我开，此水是我排，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苏牙站起身来，看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水匪，眉头不自禁的微微蹙起。

    但皱到了一半，却忽然想起雪衣的话，随即展开了，对两个水匪微笑道：

    “我没钱！”

    那个黝黑皮肤的少年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苏牙：

    “看你这身衣裳都值几两银子，竟然说自己没钱？”

    旁边的大汉冷笑道：

    “我看他根本就是在哭穷，穿得起这么好的衣裳，身上怎么会没有几两银子！”

    少年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刀朝苏牙脸上一指：

    “别说我不照顾你，今天是我们老太爷八十大寿，所以我才会出来劫点东西给他祝寿。你如果实在没银子，就把身上的锦绣衣裳脱下来，算是给老太爷做贺礼吧！”

    苏牙依旧微笑着：

    “衣服给了你，我穿什么？”

    少年笑道：

    “我管你穿什么，要不然就光着屁股走回去！”

    水匪大汉见苏牙仍然站着不动，便冷哼了一声：

    “别跟他废话，让我在他身上来几个透明窟窿，他就老实了！”

    说着，他就举起手中的鱼叉，似要作势往苏牙身上投掷。

    但他的鱼叉刚刚举起来，雪衣忽然从苏牙怀里一跃而起，弹丸般穿过两船直接的水面，瞬间扑到大汉面前。

    大汉猝不及防之下，被她直接撞落到了水里。

    砰！

    水面惊起一片水花，雪衣却在四溅的水花中转身跳回到了苏牙怀里。

    “有妖气！”

    少年见苏牙怀里的小狐狸竟然须臾之间就将同伴撞落水中，惊得脸色一变，举起手里的钢刀就想跳到苏牙的船上。

    但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刀光突然凭空出现，刀锋瞬间暴涨近丈！

    嗤……

    刀锋划破空气，从少年所在的小船中间笔直的劈落了下来。

    嚓！

    小船发出一声极为利落的脆响，就像是一块萝卜雕刻的船一样，在凌厉的刀光瞬间变成了两半。

    少年身子一歪，就也落入了水中。

    两个人在水中很快上浮，看着被从中间笔直的分成了两半的小船，脸上都是惊悚的表情。

    “妈呀，快走！”

    两人一个猛子扎入水里，转身就潜游到了芦苇丛中。

    苏牙看着他们游走，却只是收起了掌中的怨念之刃，然后轻抚了一下雪衣的额头，脸上微微笑着，仿佛云淡风轻。

    “这些人真讨厌，青丘就没有这种事！”

    雪衣微龇着牙，用一种有些厌恶的语气说着。

    苏牙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

    船后的船夫看到苏牙这一手，脸色都已经有些变了，却根本不敢多问，只好加快了摇橹的动作，试图快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但小船刚刚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忽然从湖面一侧又穿出十几条渔船。

    这些渔船上站着许多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里都拿着鱼叉钢刀等各式武器：

    “站住！”

    “毁了我们的船还想走！”

    苏牙忍不住皱眉扭头看向扑过来的渔船，但却忽然惊讶的在渔船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桃花也拿着一把鱼叉，身上穿着和此地渔民一样的粗布衣衫，站在一艘渔船的船头上。

    她也看到了苏牙，脸上的表情从惊讶错愕转为惊喜：

    “小道士，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