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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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牵秀

    尔后数日,北师相对安稳,除了早先几位资深宿将,依然我行我素之外,各部对孟超之事暂且都置身事外了。

    没过多久,北师与西师建立了军报通讯,联手加固了对洛阳“围城”战策。

    张方的西师,除了于两个月前截断洛阳上游的两道水源之外,入八月,他将大军屯住在西郭外的十三里桥,征伐了邻近的一批百姓修筑高垒,且也十分配合的分出兵力,封死了由西入洛的所有陆路官道。

    公师藩的部将汲桑截断了黄河河运。汲桑性暴虐,率部直接屠了一、二商队之后,很快便在黄河河运的上下游传出了恶名。

    在那之后,无论是行商还是官船,也无论是前往洛阳还是仅仅途径洛阳,一时之间,几乎全数消停。

    陆蔚在东郭派了殄难都尉巩戈一营,截断了东向的官道。他曾严令巩戈切莫仿效汲桑那般恶劣,只需拦截和劝返前往洛阳的商贾、贡税、平准均输等货运队伍即可。

    至于巩戈有没有趁机中饱私囊、敲诈勒索,中营这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很快,洛阳城三面陷入了绝对的包围,唯留南郭一面没有设重兵。

    无论是北师还是西师,要想分兵围死南郭,属实有些困难。南郭临着洛水,司马乂占据了南郭唯一的浮桥永桥之后,大军难以跨洛水进行笼城。

    到八月下时,北师后军的两路部队抵洛阳北郭。

    陆蔚派人回中军大营,向父亲陆机建言,趁机将中军麾下中山督郝昌调去南郭洛水南岸驻屯,引白沙督孙惠部、修武督王彰部填中军空缺。

    又建言让冠军将军牵秀不要度河桥入北郭,其领后军剩余人马,就驻屯在河桥北,以策应辎重部旅。

    孙惠、王彰,并非河北党人,又且与父亲陆机关系不浅,由其二人配合宁远将军贾棱拱卫中军,显然更能上下一心。如若再遇类似孟超之事故,处置起来,势必更加得心应手。

    此一言发到中军,司马孙拯阅后,同样甚为赞同。

    “茂元郎君居东郭而虑中军,兼权熟计,颇显澄思,当真可贵。士衡公,可依言而行。”他如是向陆机说道。

    经孟超一事,陆机对长子陆蔚多显刮目,尤其是陆蔚凭个人胆魄攫夺右军中营,又心怀渺虑维护了诸葛府安危,事无巨细,照料入深。

    故此,他自然信取了陆蔚建言,当即传令了郝昌、孙惠、王彰、牵秀四部。

    中山督郝昌接令之后,在所难免,腹有诽词,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是陆氏故意在疏远自己。然而无奈,毕竟是河北大都督的令。这陆氏连孟超都敢捕,他又非公师藩、王粹那般有资历,公然抗命,实为下策。

    好在移师南城之后,远离了中军监管,或多或少能像张方、公师藩那般,在洛水和陆路官道上设卡,趁机渔利。

    无非是移师过程稍显麻烦,需从洛阳东面进行八十余里的迂绕,于偃师渡、缑氏县等地渡洛水,再转入洛阳南的伊川县驻屯。

    郝昌麾下一万多人,最快也得消上小半个月的时日,方才能完成全部的转移。

    另外一边的冠军将军牵秀在得令之后,同样心火难抑。他好不容易携后军抵了洛阳,这会儿连河桥都过不了,还得驻留在轵、孟二县,前线若有什么丰功大利,自己岂不是一点光都沾不上了?

    他与陆机都曾是鲁公门下客友,自诩资历不分伯仲,心气儿上根本容不下陆机对自己的颐指气使。可偏偏他此刻所领部旅,位置尴尬,若能像公师藩、王粹、石超等人那样,陈兵于前线,自己必不会听从陆机的命令。

    后军后发后至,他现在居于大后方,即便擅自行动,下令部旅渡过河桥,可河桥对面就是陆机的中军大营。

    自己总不能一边违抗着陆机的命令,一边还大摇大摆从陆机营区穿行而过吧?

    若不走河桥,则得迂绕一百多里从黄河下游寻渡口。

    一来一回折腾,可不劳神费力?

    经左右幕僚建言,不如依从大都督之令,坐镇后方,统领全军辎重之事。

    “将军需知,由冀州发往前线的粮秣、兵甲,今后可都得经将军之手,方才能发往洛阳。单单每月,少说都得有上万石的军资进出。”那日,牵秀设于轵县县城的行辕里,其司马士腾如是说道。

    “哼,此等牛马之事,岂是我堂堂冠军将军所为!”牵秀蔑轻的说道。

    “将军试想,如此之多的军资,输送过河,在所难免都会有磕碰损耗。再加上我部但凡查扣出几许不合制、不合规的军资……”士腾嘿然一笑,压低声音的说道。

    牵秀一听,立刻明白了士腾的用意。

    不过他毕竟声名在外,岂能“公开”行这等蝇营狗苟。

    “胡闹!大军前线对垒,粮秣辎重岂是儿戏!”他立刻正声呵斥道。

    士腾赶紧下身致歉。

    “不过……若有不合制、不合规的军资,当查得查。”片刻后,牵秀手拈胡须,煞有其事的又补充了一句。

    “是,是。卑职听闻,并州饥荒已有年余,民间苦不堪言。彼时,或可将不合制、不合规之资,输往并州,想必能成一件功德。”士腾笑盈盈的进一步说道。

    他伴牵秀也有一段时日了,怎能不知牵秀的脾性。

    牵秀虽祖籍河北武邑观津,但自其祖父牵招镇雁门伊始,牵氏三代人的仕途经营皆在关右、畿辅及京城中枢。

    他本人也是最近两、三年,新投至成都王麾下的新面孔,无非其面皮厚,常谄事成都王近侍孟玖,故而在河北大军中“没那么”招人嫌。

    自鲁公身败,诸王乱政导致庙堂失权,牵秀仕途多舛,可不得靠一些中饱私囊之事来维持个人的浮华?

    目下,坐镇大后方,统领二十万军需,但凡经营的好,也是一件大功。更别说在如此巨量之下,从中略做一些手脚,谋得少许私利,根本坏不了什么事,简直两全其美。

    “此等凡俗事务,我就不多过问了。”牵秀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