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海有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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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蓝玫的秘密

    蓝玫去了哪里?

    藤市长途汽车站,史忠廉一身便装,鸭舌帽、大墨镜,左手推着一个20寸的黑色行李箱。右手握着手机,站在路边,从容淡定地左右张望。

    即使是平日熟悉这位老人的人们,也应该认不出他就是权倾一时的海新市市高官了。

    很快,他嘴角上扬,两边的法令纹开出了花。

    蓝玫从出租车出来,轻快地挽着他的手臂,接过行李箱,推着他进了出租车后座。

    史忠廉取下帽子,摘了黑镜,微微笑意略带疲倦。

    “为见你一面,我也是够拼了的。这大巴车,我可二十多年没坐过了,还真累。”环抱着蓝玫的肩膀,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细嫩的肌肤,他心满意足,咬着她耳朵说。

    蓝玫稍稍推开他的身子,格格笑着说:“这怪得了谁?还不是你家母老虎给逼的。”转眼,她脸色一沉,重重拍了下在她胸前摩挲的手,身子往窗户边一挤,挣脱他的怀抱,佯怒道,“你也真够狠心,要不是我聪明,指不定现在就在哪个夜总会、KTV、洗浴城卖身了。你那母老虎心还真不是一般的黑。”

    “唉呀,你怎么又提她?她老了,心理不平衡、有些变态也正常。再说,你这不也没什么事嘛。放心,有我在,保你周全。”史忠廉死皮赖脸凑过来,好话说尽,“好好好,退休之后,我彻底与她断绝关系,只宠你。”

    蓝玫鄙夷地瞪他一眼,却也是娇滴滴的,道:“还退休后,就知道护着她。以她的行为,足够判死刑了。我看你能不能保她到退休那天。”说话间,脸色也温婉了些,双臂抱在胸前,雪花一样鼓鼓的肌肤在史忠廉眼前肆无忌惮地起伏隐约,他盯着那片充满诱惑的酥胸,心神荡漾。

    蓝玫拢了拢衣领,正襟危坐。

    史忠廉贴过来,紧紧挨着,手再次不老实起来。蓝玫便不再管他。

    车很快到达一个临山傍海、绿树参天的别墅区,在一栋靠后的别墅前停下。

    蓝玫熟练地开门,安置好行李。史忠廉脱了衬衫就要扑过来,她巧妙躲开。

    “猴急。”她妩媚得像只妖精,谁能想到这就是报社里老陈朴素的蓝大记者!

    史忠廉不高兴了,黑沉着脸在沙发上坐下来,抽出烟点燃,猛吸一口,火机重重地摔在茶几上。

    “不急不急!你不急我急,你金枝玉叶,你年轻漂亮,你阳春白雪,就我碰不得。”他怒道。

    “史忠廉,我们可说好的,我跟你没关系,一切你自愿。你要不愿意,外面女人多的是,你自便就是。我说过,结婚之前,不可能碰我。”蓝玫义正词严,并不惧怕,“再说,你家母老虎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还是偷借着出差之名提前溜回来的,你不怕闹出事端,我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还怕你们不成?”

    史忠廉黑沉着脸,一口一口狠狠抽烟。

    是的,在见到这个女孩第一眼时,他就知道,他败下阵来了。从为了见她一面,微服到报社,为了接近她,不断给唐易开后门,再为了拯救,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作出大胆安排,如今,又为了她一句“我在藤市,你过来啊”,他不辞辛苦,下了飞机奔高铁,为了不出示身份证件,硬是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大巴车……他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痴迷过。

    一物降一物,年近甲子的他,第一次如此渴望年轻,渴望平凡。

    一盘鳗鱼饭吃完,茶续了第三遍,蕙香耐着性子在座位等,她相信,既然蓝玫让来这里自然有她的道理。

    当时钟指到北京时间14点整时,之前的的那个服务员小伙子出现了,神色紧张地悄悄在她耳边说:“请随我来。”

    穿过大厅、吧台,跟着小伙子爬上三楼天台。中间一把硕大的太阳伞下摆着套白色木制桌椅,一位穿着紫红色唐装的瘦弱青年男子背对着蕙香坐着,慢悠悠地泡茶。

    蓝天白云,海风拂面,茂盛的绿色藤萝生机盎然,这一切,让人心旷神怡。蕙香深吸几口气,爬楼梯和等候的疲倦立刻一扫而空。

    “坐。”男子不回头,吐了个字,低沉疲惫,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

    蕙香也不客气,径直在他对面坐下来。这是位容貌与体形完全不配的中年男子,从体态上看,顶多30岁。可是两鬓白发如霜,脸上沟壑纵横,加上红褐色的皮肤,没精打采的神色,无端将他的年龄增加到50岁。

    “独野要的东西我已经派人送过去了,你来得晚了点。”男子开门见山,干脆利落。

    平白无故出现“独野”二字,蕙香很震惊,但她保持冷静的浅笑,身子贴着椅背,道:“要是这样,丰哥您也不会百忙中在这等我了吧?”

    男子不易觉察地笑了,喝了口茶,放下,干笑两声,不住地轻咳,平息之后转过头,正脸盯着蕙香低声道:“独野的人,果然个个冰雪聪明。”

    个个?蕙香不动声色,微笑答:“过奖。不知丰哥有何要求?”

    丰哥低头再笑,咳嗽不断,再抬头时,眼睛竟有些红了。

    “我这条命也算是独野给的,能有什么要求。你就告诉他,他拜托我的,我都尽力了。我也差不多了,以后,怕是不能效力了。这家茶馆已经跟人签了转让合同,下个月,就不叫司马藤了。”他喝了口茶,止住咳,目不转睛地盯着蕙香,似乎要把她看穿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一字不漏地记住。”

    蕙香被这神圣感打动,正襟危坐,紧紧盯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红枫清理行动开始了,要他保护好想保护的人。这边医院医生护士上个月就开始遣散,机器设备早在清理了。我偷了几本病例和医疗档案过来,残缺不全。近十年来的供体资料,我和马哥各保留了一部分。你们不要找马哥了,他手里的资料已经拷给我了,都在这里面,他不会再见任何人。”他轻咳着,一字一顿交待,“医生说我还能活两个多月,之后,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麻烦带话给独野,我想回老家,叶落归根,以后,这个地方就不要来了。”

    说着,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悄悄从袖口里抽出个微型U盘,借机递给了蕙香:“这小东西非常重要,几十条人命,就靠它来昭雪了。这个,你务必小心保管。不要好奇里面的内容,有密码。你既打不开,也没必要打开。你收好,独野要时,就拿给他。”

    接着,他往椅背上一靠,重重在叹气:“人命真不值钱啊——”

    到这个时候,蕙香基本确定,所谓的独野,就是那晚在自己窗外的黑影。

    但他和蓝玫又是什么关系?

    接过U盘,蕙香郑重地收好,丰哥又交待:“注意安全,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来过我这。这个东西,能要了你的命。”

    之荔开着车,老人家坐在后座,他所有的行李,不过一个旅行包,一个水壶。他毕恭毕敬地坐着,有些紧张地盯着窗外。

    “大叔,我们就去看看。未必是您儿子,您别太紧张。”之荔看了眼后视镜,安慰道。

    “嗯。”老人温驯地点头,“姑娘,谢谢你啊。”

    老人叫李大义,55岁,原本是个做木材贸易的商人,家底殷实。20年前,带孩子来海新市游玩,把儿子给弄丢了。

    之后,他一直愧疚不安,一直奔走在寻子的路上。妻子怨他,第二年就跟他离了婚,生意和财产归了女方。

    家里亲戚也劝他放弃,慢慢地,跟亲戚也疏远了。

    再后来,他再回老家时,前妻已组织了新家有了新的孩子,亲戚也不愿意再接纳一无所有的他。他便从此再没回过故乡。

    从35岁到55岁,他走遍了大半个国家,只要有可能的地方,都去过了,一路上,也结识了不少同样寻子的家长,也帮了不少人,但,自己的儿子,始终没有踪迹。

    老人平淡地讲述他的经历,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就像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找到了小志,活着,我多看几眼;死了,”老人哽咽了,“我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