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绕树
玉龙新村地处罗沪区清水河,位于风景秀丽的九节顶山和凰岭山脚,是市区唯一拥有天然氧吧的“城中村”。
北临市玉龙坑固体废弃物综合利用中心,南面毗邻市武警医院,西面为风景秀丽的九节龙顶和凤凰岭山麓,东面靠近红岗路,距清水河物流聚散中心和老工业区八卦岭不到二公里。
整个玉龙新村有0.8平方公里,350栋房子。本地人只有400余人,最高峰的时候,有10来万外来人口。
根据统计有出租屋8519间,而正是这样便宜的出租房,支撑了很多年轻人的梦想。
刘宇轩入职一家互联网公司两年,作为年轻的码农,承受不起数万元一平的商品房房价以及由此带来的高房租。
选择租住在玉龙新村上区五巷14栋某房间,一间不到20平带阳台卫生间的农民房,几乎也是偶然中的必然。
也只有这样,每个月5000元的工资,减去600元的房租,才能稍微存下一点点积蓄。
秋高气爽,恰逢周末。
刘宇轩公司的部门同事相约,在玉龙新村的山顶广场,十几位年轻人席地而坐,一起玩狼人杀游戏。
人群边上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空气环境都还不错。
不一会儿,刘宇轩和张勇就被杀了。留完了遗言,两人站起身来,朝着边上的林地走去,进入更茂密的树荫范围。
深秋的山林中不缺枯枝落叶,落枝到处都是,张勇拖着一根大树枝到处走,时不时还甩来甩去,嘴上还“喝喝哈嘿”的嚷嚷,在刘宇轩眼中像个傻子。
为了防止被传染,也怕被张勇的“疯魔”棍法扫到误伤,刘宇轩赶忙离这家伙远点。
和现代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刘宇轩爷爷辈兄弟姐妹一堆,父辈里刘宇轩老爹是排行第二,但刘宇轩也有几个姑姑,但到了刘宇轩这一辈,则成了独生子女。
或许是儿孙少了更宝贝,老刘家一些“金花、银花、国来、国方”等简单粗暴的命名模式,到了孙子这辈突然诗意了起来,爷爷还请教曾经当了几十年老中医的姑丈公一起思考,最后取“宇轩”。
其中,“宇”字的含义涉及空间、风度和仪容,通常用来形容人的气度非凡、心怀壮志,以及良好的仪态和风度。它还象征着房屋的屋檐,暗示着稳固和保护的意义。
而“轩”字原指古代有围棚或帷幕的车,后来引申为高大、气宇轩昂之意,常用来形容人的外表温文尔雅、内在才华横溢。
宇轩这个名字全家都很满意。
“玉地倚山岭天然敏秀,龙脉绕紫气地势钟灵。”
刘宇轩念了一句玉龙山庄上的对联用来装逼,也不急着等下一局游戏,而是先在林间逛逛。
才逛大概才一分多钟,刘宇轩突然发现了前面居然有好几棵粗壮无比的大树,视觉上看比周围的树木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张勇,快来看啊,这有几棵超级粗的树!”
刘宇轩朝着另一边喊了一声,发现那货还在耍棍,也就暂时没再理会他,打算自己先走过去瞧瞧,一会儿带大家来看看。
到了近处,刘宇轩对这些树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仅是最外面的这棵,就有许许多多的外露根部,在地上盘根错节,有些估摸着都有刘宇轩大腿粗。
“黑山老妖吗?这还有这么大的树?”
玉龙新村算不上多有名的旅游胜地,但每逢周末来山顶休闲放松的人也是不少的,这么粗的大树照理说也应该有人贴网上的吧?
不过,刘宇轩也就是随便这么一想,然后转向了大树的另一侧。
一阵秋风拂面,一片叶子开始从树上飘落。
优哉游哉的刘宇轩岂料到,脚下一空。忽然间,他好像来到了一个神秘宇宙的中央,宇宙中一片漆黑,夹杂着一个个的星体,亘古的孤独和永恒的寂寞陪伴着他。
随着一阵莫名的涟漪泛起,整个宇宙都旋转起来,带着他向一个漆黑的星体接近。
睁开眼,刘宇轩恢复了视野。自己脚还踩在一根外露的大树根上,远处只见江水波澜壮阔,江面上白帆点点,这明显不是那个鹏城。
刘宇轩再转回头,仔细看看这个棵大树,直径约数米,高十几米,枝叶茂密。
看了半天,这树大是大了点,但就只是棵普通的树而已。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宇轩彻底懵逼,他怀疑出现了幻觉,小心翼翼绕着这棵大树又转了一圈。
眨了眨眼,结果又回到了玉龙新村,张勇那货依然在耍着疯魔棍法,远处同事们依然热火朝天的在玩狼人杀。
刘宇轩又绕着树转了几次,终于确信自己无意中好像撞到了时空虫洞。
刘宇轩的心情,既激动又紧张。他的心跳加速,手心也开始冒汗。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两边的时间并不同步,玉龙新村是初秋的下午,这边是晴朗的早晨。
一片茂密的树林遮住了视线,回头看去,是一片平坦的农田和江滩,远处一群身披铠甲的勇士正在展开一场激烈而残酷的搏斗。他们手持各种武器,他们的眼神坚定而凶狠,仿佛要将对手置于死地。吓得他赶紧退回来,趴在大树根下面。
刘宇轩只是个程序员,最多打打游戏玩个寒冰射手。
虽然网上阅文数年,但实际跟古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差不了多少。区别就是自己受过高等教育,哪怕现实只是个码农,心里还是有各种各样飞天遁地,称王称霸,创世灭世的想法。
但眼前的厮杀比格斗游戏残酷多了,每一次攻击都可能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危及生命。
其中一位铁锤猛将身高八尺,腰板挺直,手持一把巨大的铁锤,力大无穷,勇猛无比。挥舞着手中的铁锤,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另一方敌人见状,纷纷举刀迎战。一时间,战场上刀光剑影,铁锤与刀剑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渐渐的,其中一方人越打越少,最终只剩下一个铁锤猛将。只见他手持长柄铁锤还在奋力搏杀,大汉足有一米八的身高,身披铠甲如同一尊铁塔,敌军都比他矮上一个头,大概20厘米左右,他一锤下去就能把一个敌军砸倒。
铁锤猛将勇猛无比,他的铁锤每一次挥出,都能砸倒一名敌军,甚至一片敌军都退散开去。
敌军毕竟人数众多,他们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铁锤猛将围困起来。面对如此困境,铁锤猛将毫不慌乱,他利用地形和自身的灵活性,巧妙地躲避敌军的攻击,同时不断寻找反击的机会。
他挥舞着铁锤,一次又一次地击退敌军的进攻。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体力逐渐耗尽。
在最后的时刻,铁锤猛将挥舞着铁锤,冲向了敌军最后一人,竭尽全力用双手举着铁锤将敌人砸倒。做完这些,他再也支撑不住,颤抖着双臂,缓缓的倒了下去。地面上激起一片烟尘,地表都因此仿佛震得在颤抖。
刘宇轩等了好一阵还是不敢过去,站起身拍了拍酥麻的双腿,索性又绕大树转了个圈,回到了玉龙新村山顶。
同事们狼人杀玩了几局,也散了。
有几个男同事回到山顶的广场,继续打篮球,有些女同事则组队到东门,逛街去了。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吴经理还在群发了个消息问刘宇轩去哪了。但毕竟刘宇轩就租住在玉龙山上的,可能回家了,也就没多问。
刘宇轩回到出租屋的时候,一看手机,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十几分钟前,刘宇轩在楼下快餐店吃了一份盖浇饭,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就打算回家洗洗睡了。
然而打算归打算,游戏还是得照样玩。哪怕水平很菜,也玩了几个小时,才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所谓床,就是刘宇轩200块买的一个床垫子。拖回来放在地上,跟地铺没什么区别。
还好这农民房是新盖没多久的,就是通了水电,铺了地砖,墙上贴了白瓷。家具简简单单,除了电灯,就是阳台一根晾衣绳。就这样简单,而且不奢华的装修,才一个月600元的房租。
然而,哪怕是快12点了,刘宇轩还是没睡着。
临近深夜的玉龙新村,已经安静了下来,只偶尔传来隐隐约约的虫鸣声。
刘宇轩一闭上眼睛,还是那个铁锤猛将在浴血厮杀,砰,仿佛地动山摇般的倒下。翻个身,地动山摇,又来一遍。再翻个身,依然是铁锤猛将。
刘宇轩在床上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渐渐的他好奇心不断的增长,逐渐大过了恐惧。
刘宇轩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飞快的穿上衣服,拿起手机,推开门,就往山顶跑去。
到了大树,绕树一圈,睁开眼。
这边的天,居然还是亮着。
尸体横陈,血流成河,这是最常见的景象。士兵们的尸体有的还保持着战斗的姿势,有的已经瘫倒在地,他们的面容扭曲,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这种气味让人作呕,也让人心生恐惧。
除了尸体,战场上还有被遗弃的武器和装备。这些曾经用于杀戮的工具,现在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结束。这些武器和装备上沾满了血迹和泥土,看起来更加沉重和残酷。
刘宇轩强忍着恐惧,飞快的奔向铁锤猛将。
到了猛将倒地的附近以后,刘宇轩壮着胆,揭开面罩。
看到一张粗犷豪迈的面孔,他的眉头紧锁,虬髯在风中飘动,嘴角也有些扭曲或轻微的颤抖。脸上是干涸的血渍和灰尘,胡子都黏连在一起了,双眼是闭上的,用手试一试,还有一丝微弱的鼻息。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没有现代武器的精确打击和远程攻击,完全依赖士兵的肉体力量和近战武器,因此,战争的惨烈程度远超过现代人的想象。再强大的人受了伤得不到救治,就只能马革裹尸。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闪现在刘宇轩脑海中,他想试试能不能把这个人救活。
于是他在四周散落的武器中找了一把刀,将铁锤猛将身上的箭处理掉。可这位猛将太沉了,刘宇轩研究了一番他的铠甲,把连接处斩断,解开铠甲,只拖人。
再拖着猛将往大树走,刘宇轩把铁锤猛将拖到大树下,拉着昏迷的铁锤猛将绕着大树转圈。
经过神秘的宇宙中央,亘古的孤独和永恒的寂寞包围着他。一阵莫名波动之后,刘宇轩再睁开眼时,月明星稀,应该是又回到玉龙新村了。
好在大树旁边就是小溪,不远处就是下山的公路。
刘宇轩沿着公路四下寻找,居然找到一个工地的拉水泥的小车,用这个小车把铁锤猛将推到公路边上,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半小时后,铁锤猛将被推进了急诊手术室,护士来找刘宇轩办手续,问伤者叫什么名字,刘宇轩想了想说:“叫王大锤。”
手术室里,医生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外伤。
这是个身高一米八的壮汉,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疤如同烙印一般,紧紧贴在他的肌肤上,他的身材线条流畅,肌肉紧实有力,仿佛每一块肌肉都在诉说着他的故事。
面对这种冷兵器伤,止血、清洁和包扎是基本的急救步骤,可以有效减少出血和感染的风险。随后,根据伤口的严重程度,需要进行缝合、抗感染治疗等进一步处理。手术倒是没啥难度,处理完之后,监控仪器显示生命体征恢复了。
这种锐器或钝器造成的外伤,这些伤害在打架斗殴类案件中尤为常见。医生职责所在,先问刘宇轩什么情况。
可刘宇轩能怎么说,什么拍古装戏,值班大哥喝了点酒,玩道具没注意保险,被误伤了从高处摔了下来。又承诺等明天道具师上班后,来医院说明情况。
然而,医生完全不信,可就在医生打算通知保卫科的时候,又有一个车祸急症伤员来到。
所有医护人员冲上去急救,一来二去就忘了。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个伤员消失了,但只是人逃了,费用都交了。
人是被刘宇轩推走的,面对医生他还敢满口胡话,要是被警察问话,他指不定要被切片什么的。
他找了个轮椅将还在裹着纱布的王大锤转移,所幸王大锤虽然说不出话,却非常配合。
出了医院打了个车,先到出租屋暂时避一避。
刘宇轩把王大锤安置在床上,去小区门口的私人诊所开了消炎药。
他上班两年,打游戏也不买皮肤,其它也没什么开销,稍微存了一点钱。
医院这些钱,虽然伤筋动骨,却不至于让他破产。
王大锤睡的很香,小呼噜都打起来了,看起来伤势无大碍,刘宇轩放了心,不知不觉睡着,一觉醒来已经天亮了。
第二天虽然是周日,可刘宇轩心里有事,也没心思出去玩了。
刘宇轩就在家打打游戏,给王大锤喂水喂消炎药。自己饿了就去楼下吃盖浇饭。
王大锤稍微有点意识,但还是比较虚弱,几乎是睡了一整天。
周一清晨,天刚刚亮,刘宇轩就起床洗漱完毕,准备去上班。刚准备关门,再看王大锤不知道何时已经坐起来,此刻正怒目圆睁盯着自己。
刘宇轩吓得没敢吱声,王大锤却瞬间表情变了,扑通跪倒,对着刘宇轩磕头答谢:“多谢恩公救命大恩。”
没误会就好,刘宇轩松了一口气。
王大锤在弥留之际还有些残余的意识,最后看到的就是刘宇轩这张脸。
他身经百战自然明白,自己的伤势严重程度,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过来。现在自己能活下来,要么就是仙丹妙药,那么恩公应该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于是磕头道:“恩公在上,小的王盛武,从今以后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刘宇轩长这么大也没被人跪过,被吓了一跳后,缓过神来,先将还跪着的王盛武搀扶起来,问道:“你是哪里人,在谁麾下当兵?”
王盛武抱拳回答:“回恩公的话,小的是王家村人,今年二十有六,潼川府路都统麾下步军都头,奉将令出城侦察,遭遇敌军斥候,幸亏恩公出手相助,不然小的就化为孤魂野鬼了。”
刘宇轩又问他:“潼川府路是什么地方,你所处的朝代是哪个?”
王盛武说:“潼川府路就是梓州路啊,乾道六年(1170年),梓州路更名潼川府路,治所迁治泸州,辖一监、三府、三军、八州。我们都统制守的是合州,合州衙门设在钓鱼城上。”
南宋,钓鱼城!刘宇轩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
钓鱼城位于重庆合川嘉陵江南岸,在南宋时期是一座军事重镇。
城池雄伟坚固,嘉陵江、涪江、渠江三面环绕,易守难攻,南宋军民在这里固守了三十六年之久。直到南宋覆灭才投降,成为军事史上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被誉为上帝折鞭处。
潼川府路辖地包括今四川东部、重庆西部及云南北部部分地区。至于合州,中州,别称巴川郡。领石照、汉初、巴川、赤水、铜梁五县。
至于都头,那不是跟打虎的武松平级嘛?
乖乖,这可是刑警队长啊!
刘宇轩夸张的话语张口就来:“果然是猛将,不枉我为了救你花了上万块,光输血就输了上千毫升。”
实际上只做了止血清洁,缝合,包扎,连抗感染的消炎药都没来得及输液。就被刘宇轩把人从医院推走了。
王盛武听岔了,上万块听成上万贯,一万贯是何等巨款啊。
他流泪道:“小的贱命一文不值,本来已经是死了的,是恩公捡回这条命,以后小的就是恩公驾下走狗,任您驱使。”
这番话在王盛武所属的时代再寻常不过,但刘宇轩听来还是不顺耳。
他摆摆手表示小意思,去楼下买了几个白馒头留给王盛武作早饭午饭,嘱咐了几句,让王盛武在家好好休息,自己就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