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在山顶陪了徐听十天。

    这十天里，她看着徐听的身体一点点崩溃。

    第一天还好，徐听不停在胜利凯歌里灌注着能量，枪没什么变化，人也只是时不时颤抖一下。

    在这之后，徐听的体表变得有些红，开始轻微颤抖。

    到第三天时，伊终于撑不住睡了会儿，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应该是不短的。醒来时还是见着那个趴在地上的红衣男子，正目光清澈地看着远处森林的上空。即使三天没睡，他还是显得精神奕奕。而那把完美枪械，开始亮起了金属光泽。

    他此时天魔功已是小成，再加上鬼将境的鬼力，自我恢复的能量正好和灌注在枪械里的能量持平。

    第五天，徐听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纹，又被他强大的愈合力复原。

    第八天，时不时见到他体表一道道血红的伤口，绽放，愈合，再绽放，再愈合。就连他的指尖，也裂成了好几片。胜利凯歌上荡漾着金属夺目的光芒，依旧如新。

    这结界里，出现了淡淡的一层血雾。

    到第十天时，徐听的身体会突然飚射出很多的鲜血，落在胜利凯歌上，落在地上，怨魂在嘶吼，企图愈合主人的伤势。但这样巨大的压力，已经不是目前的怨魂所能治愈的。

    这十天时间，从未见到徐听睡着，他也不能睡，只要一睡蓄力的能量就会中断，狂暴的能量会在瞬间失控。

    这样整整十天十夜没有睡觉，甚至还保持着趴在地上瞄准的姿势一动不动，对意志的考验何其巨大。玩家再强，此时也还只是个人类。然而十天过去，徐听的手指在某一刻完全崩溃，只剩下鲜血淋漓的骨头，他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伊在这十天里，每天都会和徐听说很多，她从未表现过任何着急的神态，甚至也没有问徐听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只是不停的说着话，不停和徐听聊天，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开始徐听还能和她说说笑笑，到得后来，回答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更多时候是点头、微笑之类的。伊知道，这是因为徐听的注意力更多的转移到越加难以控制的能量上，甚至无法分神和她说话。

    徐听从未说过疼痛，就连脸上也极少出现痛楚的神情，也就某刻不知身体哪处被突如其来的疼痛袭击，痛苦难当时，才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立刻松开。徐听松开眉头的速度很快，他以为伊是察觉不到的，事实上，每次伊都能发现。

    伊从儿时家里的事，说到她在学校里怎么怎么读书，和同学怎么怎么相处。也就某次她不小心说了句被表白之类的，徐听才轻轻挪挪僵硬的脑袋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不带一丝疲倦，却有些复杂。

    “看我干嘛，被表白不是很正常的嘛。”伊坐在岩石上，白色的裙下是一对如玉的小腿，很精致。她很好看的脸上那种无所谓的神情很是明显，颇有一种从小被表白到大的味道。

    说起来，两人也是从未这样十天独处在一块，每天都是在聊着天，从目前国际形势到某某明星，再到……嗯……再到小时候喜欢对着镜子发癫，又到每次看到自己的血时那种兴奋的变态感觉，亦或者是喜欢在深夜一个人歇斯底里……聊了好多好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聊到这个，这些都是从不对人说起的小秘密，但他们都坦然聊了起来。

    到最后总结下来，两人都是有着许多共同点的变态。

    想到这里，伊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动人的笑容。

    徐听有时候也会说小时候的事，不过多数都是说小雨怎么怎么顽皮、恶作剧。小雨很聪明，每次捉弄完同学后就乖乖回家，脸上根本看不出异样。若不是家长找上门来，徐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之后自然是赔礼道歉。

    “你还会赔礼道歉？”伊当时就不信了。

    “只是一些小事而已，小雨被收保护费，然后叫了二十几个同学把几个初三混混堵在巷子里打了一顿。这种事，我总不可能半夜去杀人全家吧？人家找上门来看到我家这情况，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徐听翻了翻白眼，

    “说起来，她当时好像是初一。她那次被我说了一顿，估摸着是有些委屈，也不知她怎么做的，后来那几个混混就转学了，听说有个还进了医院……不过之后倒是没家长找上门，应该是学会收尾了。”

    说到这里，徐听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颇为自豪的神情，“不愧是我妹妹，学得就是快！”

    伊的嘴角微微一抽，“我总觉得你教育的方式有哪里不对……”

    “其实还好吧，至少在外人和老师的眼里，小雨一直是个乖乖女学霸，”徐听顿了顿，笑道：“还是个好妹妹。”

    两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其实像这样十天十夜在一起，十天十夜谈天说地的机会，真的是第一次，估计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布局，也没有机会这样聊天了。

    虽说这个世界危险重重，徐听还指不定啥时候“蹦”的一声就炸了，但两人从未觉得尴尬，或者陌生，亦或者没有话题。

    怕是出生至今这十八年，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一直到第十一天，伊接到通讯，之后才面色凝重地对徐听说：“沛市城外百里发现诺德纳军队的踪迹，他们准备攻城了。”

    “最后一战啊……”徐听抬起血迹斑斑的脸庞，有些疲惫，嘴唇干涸，但眼神依旧清澈，语气颇为遗憾，“看来这一战我得缺席了，这边应该还有几天。”

    “我去就好。”伊轻声道。

    “小心些，若是城守不住，就放弃。”

    “嗯。”

    山顶上，一道人影如利箭疾掠而去，所过之处，连天空的云彩都被一分为二。

    就在伊飞走不久，趴在地上那人身体骤的传出一声闷响，血肉爆开，深可见骨，浓浓的血雾把结界都染成了红色。

    一滴水从天坠落，随后就像清泉涌动般，天空下起了雨。

    这十天十夜，她从未流过泪，此时没在那人身边，她终是不用忍着了。

    ……

    战争，本就没有对和错，若是在地球人的角度，那就是守护家园，为了人类的明天。而在诺德纳星人的眼里，不论是荆棘女王的为爱复仇，还是身为军人对上级的服从，也是没错的。

    其实到了后来，人们都忘了为什么战斗，为什么厮杀，他们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战斗，然后凯旋。

    【1999——月球之役战场】

    这个世界的月球早已建造大量人类生态圈，地球上有接近十分之一的人类都搬迁到了月球定居。而月球的本土环境造成了不可能制造地下城市之类的措施，这就导致在诺德纳星人袭来时，绝大多数的人类都被杀光。

    月球上同样分为五个战区在战斗，此时月球上的人类战士已经所剩不多，然而这个战场的玩家反倒是最多的，光是华夏战区就有接近三万人！

    没办法，华夏人口本来就多，而月球之役又是VIP3以下的玩家，这个层次的玩家还处于系统大浪淘沙的阶段，人数多是正常的。当然，在其他几个战区人数不可能这么多，都跟宝贝疙瘩似的。

    华夏战区的环形山上，建造了月球上最大的军事基地。战争进行到这个阶段，近三万的华夏玩家还剩余两万人。舔食兽围攻这个基地已经三天有余，战争，从未停歇。

    VIP3以下的玩家虽说不像地球战场那样随便一个大招就惊天动地，但架不住人多啊。几万人释放能力，场面很是壮观恢宏。

    “冬灵楼主，我看这是最后一波了。”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站在金属基地上，感叹道：“我们已经坚持五波攻势，纵然这些舔食兽如何勇猛，差不多到极限了。”

    他的身旁，是一个年轻可爱的少女，看上去才是十六七岁。

    冬灵成为玩家才一年不到，实力仅仅是VIP2巅峰，在这众多VIP3的玩家群体里，实在算不得顶尖。但她创建的霜雪楼团队，已然是这几万玩家里极强的一股势力。尤其是在这次副本世界里，不断发展壮大，而霜雪楼里V3玩家众多，任谁都无法忽视。

    “先前我们击杀了诺德纳的驯兽师，现在这些舔食兽没人指挥，不足为惧。”冬灵目光冰冷，远远望着基地外的战局。

    “说起来，还是多亏冬灵楼主的计划。”那青年笑道：“楼主果然是聪慧过人，仅仅一计，我们就奠定了胜局。而且我们第四区的积分，已经远远超过其他几个区，积分榜第一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冬灵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来找我，就是说这些？”

    那青年笑了笑，斟酌片刻，笑道：“楼主，现在V3以下玩家里你的霜雪楼人数最多，仅仅一年就能壮大到这个规模，真是让人叹服……”

    “你是想找我结盟？”冬灵打断道：“让我的霜雪楼和你的自由之翼团队结盟，这样V3玩家里就没有势力能和我们抗衡？”

    青年愣了愣，点头道：“正是如此！”

    “没兴趣。”

    “可是……”

    “这次副本世界，把所有玩家都投放在同一个世界，而我们第四区玩家人数一向最多，即便如此，V3玩家也仅仅数千人。”

    微风吹去少女的秀发，那美得让人窒息的脸颊微微上抬，眼中带着些困惑：

    “之前我一直想着扩大团队，这样可以增加在副本世界的存活率。而我们这代的玩家也都是如此拉帮结派，这固然不容易死亡。但……我们这代玩家亦或者是所有团队里始终没一个找到晋升V4的路，反倒是那些独行侠里出现了V4，都说V3和V4是一个分水岭……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青年有些迷醉地看着少女，在少女微愠的冷哼中才恢复神智，皱眉道：“扩大团队有什么不好，即便在副本世界不能把所有团队成员都带进去，在现实世界也是不容忽视的力量。虽说我们从未见过V4以上的玩家，但那又怎样？只要我们人数够多，别说V4，甚至那传说中的V5！我也能杀！”

    少女背对着青年，翻了个白眼，随即望着天空上挂着的水蓝星球，

    “按系统的说法，那些V4V5玩家都在地球战斗，也不知那是怎样的风景。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看地球……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