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就到这吧。”西湖音乐工作室内，昆西琼斯摘下了耳机，冲着录音间里的迈克尔杰克逊招了招手。

    东川翼也站了起来，伸了懒腰，熟练地走到饮水机旁，给房间里的几个人都接了一杯水。

    在一片感谢声中，东川翼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跷起二郎腿，捧起杯子吹了起来。

    透过升腾的热汽，东川翼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禁莞尔一笑。迈克尔杰克逊还在追在昆西琼斯的身后，像追在老师身后问问题的学生一样。

    昆西琼斯正忙着处理其他公务，却还要耐心地回答自己弟子的问题，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东川翼摇摇头，将杯子凑到嘴边，一口热水下肚，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恍惚间，偏过头去时，又看见了挂在墙上的日历。东川翼这才发现，1981年的第二个月竟然都已经快要“见底”了。这意味着，这里的工作也将告一段落了。

    如果不是从日本寄来的包裹里，附上了自己的入学通知；如果不是迈克尔杰克逊说他要开始参与巡演了，东川翼甚至觉得，这样简单且充实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里奥，发什么呆呢？”一张清秀的小黑脸突然出现在东川翼眼前，把他拽回了现实。

    迈克尔杰克逊双手背在身后，笔挺挺地站在那，脸上笑意满满，露出一口大白牙。

    “怎么，又想请我吃饭？”东川翼和迈克尔杰克逊对视了半天，半响才憋出一句话。

    迈克尔杰克逊听了，身子都晃了晃，他猛地摇头，连声拒绝道：“不对，不对，我已经连着请你三回了，今天明明该你了。”

    “哈哈，是吗，太抱歉了迈克，我今天好像没带钱包。”

    迈克尔杰克逊还想开口争辩几句，却听见了昆西琼斯的声音：“今天我家里开Party，你们两个，要不要来？”

    “我来！”东川翼跳了起来，将手举高，眼睛还时不时往迈克尔杰克逊那边瞟去。

    “那我也来！”迈克尔杰克逊见状，跟着东川翼一道举起了手，这一举，却是将他藏在身后的那个东西展示了出来。

    东川翼嘿嘿一笑，走上去将那个东西夺了下来，白色硬纸壳包装拿在手里还有一些重量，手感也是让人感觉熟悉得很。

    “给你的。”迈克尔杰克逊补充道，“你就要出远门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礼物送你。”

    东川翼打开包装往里看去，果不其然，是两张各自用塑料薄膜封好的黑胶唱片。

    唱片的中央、圆心的位置印刷成了橙色，上面空空的，只有一道道环状分布的英文字母。仔细看一眼，很容易就能猜到那上面写的是歌曲的名字。

    东川翼将唱片取了出来，轻声念道：“这张是《Beatit》，这张是...哦，《TheGirlIsMine》，真不敢信相信，这段时间我们才做完两首歌。”

    “某人的要求，可真是高呀。”

    迈克尔杰克逊凑得很近，听见了东川翼这句吐槽，小黑脸一红，眼神飘忽了起来。

    是的，从去年12月底到今年的2月底，尽管有了东川翼和他脑中“天启”的帮助，他们也只制作并录好了两首歌而已。要知道其中几首歌的旋律，迈克尔杰克逊其实早就创作好了。

    这其中受到了各方面的影响。一方面，迈克尔杰克逊本人总要忙着去演出，或者去录制其他的专辑，只能抽出空余时间来西湖录音室。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东川翼看得出来，迈克尔杰克逊和昆西琼斯雄心满满，对歌曲细节的把控简直到了可以算得上严苛的程度。

    音色反复挑选已是常事，演唱不满意重新录歌也不让人意外，就连常见乐器的部分有时都要昆西琼斯去请来知名的音乐人来录制。

    就比如《Beatit》这首歌，电吉他的Solo部分，从编写到录制，就是由留着一头金色长发的摇滚歌手范海伦来完成的。

    东川翼还是亲自开车去机场接送的他。范海伦人还不错，开朗健谈，知道东川翼也会弹电吉他后，在离开之前，还送了一个刻有他名字的吉他拨片。

    出人意料的是，就算歌曲制作的工序已经如此复杂了，东川翼手上这两首歌也不算最终版本，充其量只是样本罢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首歌还要配合后续的其他歌曲，进行一定的调整，某一部分重新制作也不是没可能。

    东川翼总算知道了，为什么这张专辑的制作周期会如此之长，明明从迈克尔杰克逊刚开始单飞那会就开始制作，却一直等到1982年底才发布。

    与此同时，他也理解了，为什么在这张专辑会获得那样恐怖的销量。

    说起来，虽然有了“天启”的帮助，东川翼其实知道这张专辑中每一首歌的完整细节，但在实际的制作中，他也只会在迈克尔杰克逊和昆西琼斯“卡壳”的时候才会出言提示一两句。

    大部分的时间，他只是做着他的本质工作，普普通通的录音室小员工罢了。

    在日本还功利心满满，只想着写歌来赚钱的东川翼此时却完全不同了。他很享受参与其中的感觉，与两位音乐大佬一起共事也让他受益匪浅。

    哪怕这段时间经常从早忙到晚，哪怕打着员工的幌子却连一分钱工资都拿不到，有时候还要倒贴钱请全工作室的员工吃饭。东川翼仍觉得乐在其中。

    想到这里，东川翼的嘴角都挂上了一丝笑意。

    “里奥，翻过来看看。”眼看东川翼只是站在那，捧着唱片傻笑，迈克尔杰克逊摇摇头，翻了翻手掌。

    “额，后面有什么吗，不会印着你的照片吧？”东川翼将唱片翻了过来，嘴上还不忘打趣了一句有些臭美，经常照镜子的迈克尔杰克逊。

    迈克尔杰克逊不理东川翼，走上前去指了指。东川翼顺着他的手看去，在背面中央那一圈橙色的位置，看见了用手写的、歪歪扭扭几个字。

    东川翼一眼就看出，这是迈克尔杰克逊亲自写上去的，他的字体很有特色，一板一眼的。

    “作曲人，迈克尔杰克逊、里奥.布兰迪。”东川翼断断续续地将上面的字念了出来，却是愣在当场了，“等等，迈克，这不都是你自己写的...”

    迈克尔杰克逊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他摇着头，满不在意地说道：

    “里奥，这是你应得的，没有你的话，我不可能这么快理清思路，这两首歌，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出来。”

    “再说了，其中有很多段落，不是你帮我修改好的吗？”

    东川翼张着嘴，想要拒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现在也有些了解迈克尔杰克逊了，这也算是一个固执的家伙，也有自己的脾气。

    如果不接受这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的话，后者肯定要闹小情绪。

    可是话说回来，迈克尔杰克逊送他的东西，却不仅仅是这两张唱片了。

    后者的意思很明显，他希望和东川翼一起分享这两首歌的作曲者身份。这意味着，这两首单曲，在某种意义上，也能说是东川翼写的歌了。

    未来的收益暂且不提。一想到自己的名字能被写进这张传奇的专辑里，更让东川翼觉得兴奋无比。

    在东川翼犹豫的时候，昆西琼西打了个响指，出言打断了他的思绪：“快点收拾好，等会恐怕要堵车，我们得早点出发。”

    昆西琼斯看似不经意地看了东川翼一眼，开玩笑似地说道：“怎么，只是作曲人还不满意，难道你还想和我一起分这个制作人吗？”

    东川翼还没反应过来，迈克尔杰克逊却和昆西琼斯一起默契地笑了出来。周围的其他员工，也跟着起哄。

    在这样的氛围中，东川翼手忙脚乱地将唱片收好，默默地接受了这份礼物。

    不过当他坐上了自己的车，向昆西琼斯家里驶去的时候，还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里奥，看起来你很喜欢这个礼物啊，比我请你吃饭还要开心。”坐在副驾驶的迈克尔杰克逊看见了，不禁出言打趣道，也算是一种还击了。

    他们两个人，现在只要抓住机会了，总会拿着对方开一些不痛不痒的小玩笑。

    当然，迈克尔杰克逊的兴致也很高。毕竟没有什么比好朋友喜欢自己送的礼物，更让人感到高兴的了。

    “迈克，你知道第一次听你唱那几首歌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东川翼同样不接茬，直接换了个话题。

    “哦，什么感觉？”迈克尔杰克逊是个音乐狂，那么现在已经下班了，继续谈一谈音乐他也肯定不会拒绝。

    “Thrill。”东川翼回想着天启中的提示，回想着这段时间工作时的感受，轻轻吐出了一个英文单词。

    “相信我，所有听到这张专辑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浑身颤栗，兴奋不已。”东川翼露出一个狡猾的笑，他这算是提前告诉迈克尔杰克逊这张专辑最后的名字了。

    在迈克尔杰克逊还在默念着那个单词的时候，东川翼猛地一踩油门，车窗外的世界被拉成了一道道残影。

    “Danmit！”即使是颇有礼貌的迈克尔杰克逊被这么一吓，也爆了一句粗口。

    “感受到了吗？Thrill！”东川翼喊道。

    “我现在感觉，更像是Thriller了。”迈克尔杰克逊打了东川翼肩膀一拳，害得车子往一旁偏了偏，东川翼连忙将车打正。

    “哈哈，你没说错，就是Thriller。”东川翼发现迈克尔杰克逊说出了正确答案，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迈克，你是个天才！”

    他将车窗打开，让呼啸的风声带走了自己的感慨，让喇叭声掩盖住了身旁传来的抱怨声。

    蓝白相间的跑车驶进了幽深的隧道内，只在身后留下了一抹红色。忽闪忽闪之间，越来越小，最终最后消失在一个拐弯处，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