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弦余注意到了唐烟雨突然恢复的对脖子的控制，他收起手机：“家访。我是新化中学的老师，假借个学校家访慰问特殊家长群体的名义很容易就能见到的。”

    “可你是美术老师。”

    “就因为是美术老师啊，”左弦余突然拔高了点音量，“你是不知道，各科老师都说自己有教学任务没空，学校里的琐事就全落在了我们几个副科老师头上……咳嗯，不对，我这话痨的老毛病又犯了，你继续问你继续问。”

    唐烟雨点点头：“没关系。你没告诉他们我的情况吧？”

    “放心，既然从一开始就瞒着，那就不会提前说，”左弦余晃了晃一旁的水杯，“就以你刚飞进我家的身体状况，要是落在别的地方可没人能治得了，你爸妈估计又得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我去你家是在你飞进来之前，哦对，你爸妈搬家了，新地方你估计不认识，等你恢复好，到时候我带你去找他们。”

    唐烟雨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道谢：“谢谢。”

    左弦余有点不好意思：“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少女摇摇头：“不必谦虚，我记得你喂我喝药的样子，每次都记得。那不是举手之劳能形容的。”

    喂她喝水的样子？

    左弦余瞥了一眼唐烟雨红润的双唇。

    虽然是事态紧急，但他当时也只能想得到用嘴把血液渡过去这唯一一种办法。

    “额，”左弦余讪讪地笑笑，“那个，之前那两次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多有冒犯……”

    “我不是说那个！”

    唐烟雨又一次咬着嘴唇，赌气一样略微嘟囔着嘴，这少女一般的娇憨让左弦余心痒不已。

    他突然很想去把这一幕画下来。

    少许，唐烟雨重新看向左弦余的眼睛：“你的身体……还好吗？为了救我消耗了那么多……”

    “那个啊，”左弦余拍了拍胸口，“问题不大，大概也就用了三分之一的总量，换个普通人倒是当场噶在那儿了，对我来说问题不大的。”

    又在撒谎。

    骗子。

    唐烟雨闭上眼睛：“所以，不是‘举手之劳’。”

    左弦余无奈：“你这么纠结于这种自谦的话么？”

    “嗯。”

    “好~那我代表左弦余本人接受你郑重的道谢。”

    “嗯，这样就好。”

    这话说完，两个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唐烟雨又一次打量着房间的装饰，又突然看向自己的衣袖：“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她身上并不是破境飞升时穿着的那身道袍，而是一件小熊睡衣。

    正端着杯子喝水的左弦余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惊得一呛，他捂着嘴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额，那个，当时事急从权，你胸口受伤，虽然男女授受不亲……”

    “请说人话。”

    左弦余咽了咽口水：“嗯，我换的。”

    少女犀利的目光转冷：“包括内衣？”

    “包括。”

    “都看到了？”

    “我说没有你信吗？”

    “不信。”

    “哦，那看到了。”

    作为修仙者，这么多年来唐烟雨的身体基本没有什么变化，除了比学生时代更健康、匀称、丰满以外几乎和穿越前完全一致。

    这也是为什么她的代称是“少女”。

    虽然理智告诉她左弦余给她换衣服只是为了更好地施救，就和医护人员扒衣服没什么区别，但她从小的观念合并剑宗相对保守的男女观还是让她有些忿忿。

    少女目光如针，直接对左弦余作出评价：“看光女学生的变态教师。”

    左弦余扶额：“靠，你这身份转变的也太快了，这么快就把修仙者身份丢掉变回女学生了是吧！而且你个千岁老妖婆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女学生’？”

    其实打从一开始唐烟雨就没以修仙者的姿态和左弦余对话，从确定这里是地球后，她千年的修道经历似乎一瞬间化作了过往云烟。

    少女看着左弦余这副样子一下子笑了起来：“怎么？你觉得要是打电话报警，警察会信你说的‘千岁老妖婆’还是我说的‘未成年女学生’？”

    左弦余脑补了一下自己去警察局报警的场景。

    他觉得大概率是这样的：

    ……

    左弦余：“警察先生，我要说的事，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警察：“我们是警察，我们不会怕，您请说。”

    左弦余：“我刚才，被一个穿越过来的千岁老妖婆威胁。”

    ……

    在用文字播放了一段《美人鱼》的视频之后，左弦余也是深吸一口气，他稍作思考也是终于找到了适合的回答方式：“你刚刚说我是什么？”

    “看光未成年女学生的变态教师。”

    “哦，”左弦余也露出笑容，“谢谢夸奖。”

    饶是有着千年的修道经历，唐烟雨显然没见过有人会这么回答，愣了很久才继续回嘴：“无耻。”

    已经进入“只要承认自己的软弱，那我就是无敌的”这种状态的左弦余显然不以为意：“你那套衣服我洗好丢在这个柜子里了，里面还有几套日常用的衣服，以后你要换衣服就从里面拿。”

    “包括内衣？”

    “包括。”

    唐烟雨抬头看向左弦余。

    “喂，虽然我说了句‘谢谢夸奖’，但你别真觉得我是奇奇怪怪的人啊！”左弦余无奈，“这个房间原来有人住的，征得她同意之后，有几套买了没用过的衣服可以借你穿而已。”

    “女朋友？”

    “怎么可能，”左弦余从书架上端出一个盒子放到一边，“我这么一条躺平的咸鱼哪来的女朋友。家里人的衣服。”

    可以治愈天道创伤的人，居然说自己是一条咸鱼？

    唐烟雨继续说：“衣服的事情暂且不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没找，你是自己上门的。”

    “？”

    “某个中午，瓢泼大雨。我去检查家里窗户有没有都关上。就在检查大厅阳台的时候，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就劈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四周都被电光照得锃亮，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就，额。”

    唐烟雨追问：“我就怎么了？”

    左弦余笑着继续讲述：“你就从天而降，一jio踹在了我脸上。”

    唐烟雨自己都愣了：“啊？”

    她构想过不少回归地球的形式，但从没想过会是以这种形式直接掉进别人家里，还好巧不巧一脚踹在人家脸上。

    “后来的事情就很普通了。我没办法放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在自家阳台不管，更何况你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学生，但是打120的话已经来不及了，我就自己动手了。”

    “动手扒衣服？”

    “不是，怎么就动手扒……额，好像确实是，”左弦余挠头，“但是没办法啊，你胸口那么大一个贯穿伤又不能不处理。我最初又不知道你是修仙的，这么大雨一浇，不说流血休克，不处理一下伤口一旦感染的话别说普通人，哪怕是个修炼者可能都撑不过当晚。”

    “所以你就把我衣服扒了？”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