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二宝毫不在意潘老太太的冷漠：“我说的是真的，你看，你昨天住进来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人不但漂亮，说话办事也让人服气。我晚上做梦都梦到你了。唉，老婆死了四十多年我没再找，就是没碰到象你这样的好女人。”

    潘红仿佛聋了，专心地在手机屏上用手指写字。

    郭二宝看潘红没反应，说话更加大胆：“别看我今年七十多了，可身体好着哪。除了骨股头坏了没有别的病，出了院就是一个棒小伙子。我告诉你，我两个姑娘都有好工作也都成家了，啥负担没有。真的潘大姐，你别不信，就我这身体，你要是还能生育的话，咱俩到一起我明年就能让你抱上大胖小子。”

    安康被郭二宝的生猛直接和简单粗暴整蒙了。这特么哪儿和哪儿啊，好好的病房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相亲节目了？还是东北版的老年相亲节目。

    他从周一开始护理郭二宝，当时这屋住的三个病人全是男的，虽然有女护工也没见到郭二宝有什么不正常。怎么昨天出院两人，住进来两个老太太后郭二宝就变成这样了？半夜起来摸刘淑兰，现在又向一个刚认识的八十岁老太太赤果果地暗示自己的生殖能力。现在的老头儿泡老太太都这么直接吗？

    潘红神色平静。她从郭二宝强行插话就看出，这个老头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重点在于自己说与不说。只要自己开口说话，哪怕是骂他，他就达到了目的，至于挨骂什么的，在他那里都算聊天范围之内的正常内容。

    本着“宁和君子吵架，不与混蛋说话”的想法不理会郭二宝，哪知道郭二宝越说越不象话。

    她在手机上写着字冷冷地说：“安康，你是不是今天的卫生做的不彻底呀？一会儿你好好给他洗洗，去去味儿，尤其口腔护理要特别认真地做，不然去不掉里面的狗屎味儿。”

    三号床的护工李秀清“扑吃”一声笑出来。见郭二宝瞪她，慌忙站起来举着手里的助听器解释：“我试戴了一下牛奶奶的助听器，声音这么大，吓我一跳。”说着背对着这边坐下，给牛贵勤戴助听器。

    安康见郭二宝的脸瞬间变红，知道他要发作，赶紧打差：“秀清姐，没事你试什么助听器呀，那玩意儿戴上震耳朵。”

    李秀清借机收住笑给牛贵勤戴好助听器，大声问：“牛奶奶，我说话你能听清吗？”

    瘦小枯干的牛贵勤点点头说：“清楚，连走廊里的声音都能听到。”

    郭二宝被潘红一个脏字不带的骂了，心中不服可也找不出硬词儿来应对。加上又在讨好她，他根本就没有和潘红对着骂的想法。

    可是，你李秀清算个什么？你只是个村里出来的而且死了老公的寡妇，是给人端屎端尿的护工，你有什么权利笑话我？

    郭二宝阴阳怪气地说：“那个小李呀，我听说男人是女人最好的补品，你四十多岁还细皮嫩肉的，外面男人一定不少吧？”

    李秀清立刻手足无措起来，脸发红手发抖，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下意识地给牛贵勤轻轻地捋着后背。

    而刚戴上助听器的牛贵勤却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郭二宝不依不饶：“哼哼，黑紧白松胖流水，白浅麻子要命鬼。你脸上虽然没有麻子可脸太白了，你男人肯定是被你吸光了阳气，男人没了阳气身体就虚，虚了就会得病，得了病就会死，我说的没错吧？”

    这话太恶毒了。

    李秀清被气得红头涨脸，满眼眶的泪水，一头扎到床上用牛贵勤的被捂住耳朵。

    牛贵勤拿掉她捂在耳朵上的棉被，又用手抚摸着李秀清的头发：“你这孩子太老实，连骂人都不会。”

    “你会你教她呀。”郭二宝又跟牛贵勤叫上了板。

    昨天这屋有两人出院，郭二宝听说有女病人住进来还挺高兴。等看见先进来的牛贵勤是个穿着老旧，身上没有肉脸上全是褶，又瘸又聋的老太太时，高兴就变成了失望，更多了一些瞧不起。

    而她的护工李秀清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傻的问啥答啥。没到半小时就让他把家里什么条件、老公什么病怎么死的孩子多大盘了个底儿掉。骂这样的人对郭二宝来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是……

    只见牛贵勤用干瘦的手指指着郭二宝：“你特么不是你爹揍的更不是人揍的。是黄瓜茄子苞米棒子出溜出来的，是我家养牛场的牤子和野驴合伙配出来的，啥都是，就特么不是人。”

    安康听傻了。敢情骂人不是就那几句国骂呀？还有这么多花样。这又粗又野淋漓尽致的痛骂听着心里这个解气这个过瘾，要是没人他早跳着高鼓掌喝彩了。

    一向高傲的潘红居然向牛贵勤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李秀清堵在心里的气也有出去了一大半的感觉。

    牛贵勤骂完了根本就没管郭二宝会有什么反应，反而说趴在眼前的李秀清：“人不能太实在，不能跟谁都说家里的事，看看，说了反而叫人看不起了吧？”

    郭二宝没料到这干干巴巴毫不起眼的牛贵勤牛老太太，骂起人来比他还狠。而且不用想词儿张口就来，把他给骂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竟然不知道干什么或说什么，可又不能不做点什么，于是装着不屑的样子随口骂了句：“老、骚、逼。”起身找拖鞋准备去卫生间。

    话音儿还没落地，牛贵勤就接了过来，“尼玛的香，尼玛的是用香精味精鸡精喂出来的，要不能招来一群野牲口揍出你这个不是人的玩意吗？”骂完牛贵勤呼呼喘了起来，李秀清站起来给她轻轻拍背。

    郭二宝彻底没词了。骂人骂不过，打人他还真不敢。只能把气撒到了安康头上：“你这个护工是干什么吃的，还不扶我上厕所。”

    挨病人的骂，当负面情绪垃圾箱是护工的基本功。安康不在意郭二宝态度，提醒：“郭爷爷，咱体温还没量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