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他头疼欲裂，阴暗地牢内的幽幽火光也让他感到刺眼异常。

    地牢内有三、四个宪兵正在巡逻，大半个地牢内都关满了囚犯，不时有囚犯用力撼动牢门对门外的宪兵破口大骂。

    【李维：身体机能0.55（0.9），运动能力0.5（0.9），反应力0.4（0.9），精神力0.3（6.3）】

    数据简直惨不忍睹，一项属性在0.7以上时，恢复起来还十分容易，到0.7以下李维就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的自愈能力开始捉襟见肘。

    精神力不再消耗，转而他体内另一种言述、量化的东西开始流逝。

    在地牢中不知道坐了多久，一个头戴夸张大礼帽、身着上好丝绸礼服的男人突然走到李维牢门旁坐下，昏暗的光线让李维看不清此人的样貌，但是其微笑的嘴角却散发出一股狡黠的意味。

    “很不好受是吗？李维。”

    “你......是鹰石的人？”李维虚弱道。

    “不是，我建议你一会儿遭受审讯时不要这么轻易把信息抖落出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男人，嘴里吐露的每个字都有种抚慰人心的神奇魔力。

    “那你是谁。”

    “理论上说我现在并不是一个人，但何必计较这些，你的话可以叫我‘十五代救世主’。”

    李维心中一惊。

    面板和“救世主”是他最后的秘密和底牌，这人一语道破而且根本没有隐瞒的打算，几个宪兵就在他的牢门前游走。

    一紧张，李维试图起身，结果嘴里立刻涌上一口血。

    “放松，我们的话别人都听不到。”

    “你......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因为我能和你说话？哈哈哈，别想太多，这算是我的特权，不像其他人只能傻傻地给你传话。”

    打开面板中自己书写的记录，李维看到自己曾经留下的注解，在一众没有对自己表态的“救世主”列表中，赫然有着“十五代救世主”的名字。

    他没有给过自己任何属性点和能力，也没有剥夺过。

    若他真的是十五代救世主，李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那你现在是来救我的吗？”李维试探性地问道。

    “我可以救你，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先跟我做一笔交易。”

    男人说话间，李维身边的地上出现两个符号。

    代表四代救世主的符号，Ð

    代表十四代救世主的符号，ⱺ

    Ð符号像是一块带血溃烂的伤疤一样刻在冰冷潮湿的石头上，而ⱺ符号则像是一块精雕玉琢的纹饰。

    “我看过你私底下单独提交的记录，一共三十七份记录，其中十七份都是提交给阿.......四代救世主。你很想博得祂的青睐？”

    “是，没有祂给我的了力量，我已经死很多次了。”

    “畏惧死亡才会有反思，祂给你的力量让你丧失了敬畏，一直往前冲没有学到任何东西，老怪物和老东西们就是对你这点很不满意。”

    李维无言可对，确实自从得到【疯狂冠冕】以后，他每次涉险哪怕重伤累累心底也不认为自己真的会死，总会有东西救他一命。

    但现在反思，他不觉得自己一路走来有能停下的余地。

    察觉了李维要反驳的心思，背朝李维坐在牢门一旁石墙上的十五代救世主道：“你伤的重就少说话，放心，我跟那群家伙不一样，没有苛责你的意思，相反我很欣赏你，我们是一路人。”

    “当你有充足的力量时，有什么必要去反思？挡住的东西就碾碎，想要的就去得、去抢、去智取，人生苦短一刻都不能浪费！”

    这个男人的语言具有魔力，李维能深深体会到此人言语中的波澜壮阔和雄心壮志，没有人会不向往这样的气度。

    “说远了，你很快就要被抛弃了知道吗？你面板里那些‘救世主’已经在谋划废除你的身份。”

    李维大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牢门口款款而谈的男人。

    “只有两个人在保你，那两个人你也清楚，不过其中一个人只是凑数罢了，那个‘四代救世主’是你还能活动到现在的原因，但凡事总有代价，你不觉得可疑吗？一个残暴嗜血的人为什么会愿意无偿把自己的能力交给你？”

    “我......”

    “祂想把我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李维绞尽脑汁道。

    “可能吧，”带着大礼帽的男人耸耸肩，“反正对你来说一定比死还残酷就是了。”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想跟我做什么样的交易。”

    “你有一个灵敏的脑袋，李维，我承认这一点，不过可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竖起耳朵听好我接下来的提议。”

    男人一拍膝盖从小凳子站了起来，走到李维的牢门前。

    “我可以给你我的全部力量，完完整整，不需要通过那个狗屁面板挤牙膏一样的挤给你，顺带还能帮你解决那些救世主的密谋，很完美不是吗？有了我的力量，你可以拥有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人生，整个世界都将成为你的指间玩物。”

    十五代救世主朝李维伸出自己的右手，他的手心有一个符号在闪闪发光。

    ⱥ（XV）

    李维情不自觉地握了上去，顿时一股玄奥的力量灌入他的体内，一瞬之间李维的灵魂脱离肉体、脱离地牢，一整个德申柯的领地缩成一个小点在他的脚下，他看到远方更大的世界，寒冷的北境、矗立着白色螺旋巢都的东方、还有神鬼遍布的西域......

    只要他想，他可以去任何地方，成为任何人......

    使用自己见过的任何技艺和能力！

    这就是ⱥ（XV），十五代救世主的伟力。

    松开握住李维的手，李维一下魂归肉体，才体验到极致自由感的李维，再度回归自己残破的肉体，一时间痛苦难耐，趴在地上干呕痛哭起来。

    而这正是牢门前男人的目的。

    “既然是交易，有得必有失，你很幸运，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的多得多，我只需要你替我做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那就是把十四代救世主交给你的能力，给我。”

    男人指着李维脚边的符号ⱺ。

    “我相信这个能力应该叫做【超度亡魂】。”

    情绪释放完后，李维抹掉嘴角的血，虚弱地问：“可以，前提是你必须给我同等的能力，那些被印记诅咒的人，我得解救他们的灵魂。”

    “这我恐怕做不到，即使是肮脏鄙贱如她，到底也是个‘救世主’，她的能力我无法复制，你这边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凡事兵贵神速，有了我给你的力量你可以直接去把幕后主使给干掉。”

    “所谓救世，就是以最小的牺牲，拯救最多的人，一味被拖死在病号上，只会让事态严重化造成更多人的伤亡。”

    “你需要的不是她这种自我感动的能力，你需要的是我无所不能的力量。”

    这个男人的话语，时而如水果般甜蜜，时而又如帝王般威严，让李维无法不相信、无法不折服，但他总感觉十五代救世主的话语中藏匿着什么，一种......令李维毛骨悚然的东西。

    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正因为这虚无缥缈的感觉李维在即将同意交易之前，迟疑了片刻对牢门前的男人发问道：“你......是对十四代救世主有意见吗？你们两个是不是认识？”

    此话一出，整个地牢内的人都开始慢动作起来，最后逐渐停止不动。

    从囚犯口中飞溅而出的口水、油灯里迸发出的火星、角落的老鼠、空中飞舞的臭虫.......一切都凝固在这一刻。

    “你真的是个很敏锐的小孩，懂问问题。”

    “有意见？不不不，这个词太委婉了，”男人言辞平静地说道，“恨，这个字更为妥当，我恨透了她，如果不是因为在我的时代她已经死了，我会让她如今依旧在某处承受巨大的痛苦。”

    李维知道触碰到这位救世主的逆鳞了，便不再出声，小心听着他讲话。

    “我救过人，救过很多人，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我，这片大陆上的人类早就被扫进历史的垃圾桶了。”

    “可你知道吗？我根本就不想要当这所谓的‘救世主’，他人的死活关我屁事，我曾经几度要饿死街头也没见人帮过我，但你猜怎么着，我还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我救了他们所有人，而就在我领取自己的奖励时，她这个畜生违背了承诺夺走了我梦寐以求的一切！”

    “我恨她，鄙视她触碰过的一切，唾弃她呼吸过的空气，我会毁掉她珍视的一切正如她毁掉我的一样。”

    “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抢了你的东西、地位？”李维按耐不住问道，他心里愈发严重的不安促使他开口。

    “你真是好奇宝宝不是嘛，告诉你也无妨。”

    十五代救世主在牢门前蹲了下来，他背光李维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但这个姿势两者对视之下，李维能清楚地看见他碧绿的眼睛里有着螺旋状的瞳孔。

    “当我完成了救世的任务后，我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全新的位面，在哪里我可以建立一个万事万物只属于我、只服务于我的天国，但神若没有子民便没有意义，所以我要从这个世界带走一亿人口，而她在我飞升的最后一刻，从我手里偷走了属于我的这一亿人。”

    恐惧感开始从李维心中升腾而起，他潜意识里一直默认这些“救世主”都是大好人，可能彼此之间存在一些观念冲突，但眼前这个十五代救世主打破了他的认知。

    先不评价其带走一亿人的行为是好是坏，李维在大汗淋漓间终于醒悟过来此人话语中藏匿的到底是什么。

    是疯狂，眼前的男人已经彻底疯掉了。

    “疯”这个词可能并不妥当，如果有人从来就没正常过，那便谈不上会“疯”。

    邪恶？但此人又没有令李维产生敌意，他对杀戮和残害他人并没有兴趣。

    思忖良久，李维终于想到一个能够形容眼前这个十五代救世主的词。

    外道。

    眼前这个男人即使有着人类肉身，超凡的魅力，但是身心都已经偏离了人类这个物种。

    这十五代救世主生来就不是人类，只是披着一张人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