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修的绝对命令
繁体版

第25章 一路

    赵霜衣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包裹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吴腾波宽敞的马车里,全然不顾保持形象,更像是一个因出门游玩而兴奋的小妹。

    她那活力四溢的样子,让原本已经习惯了她那月下执剑蒙冰霜模样的吴腾波忍俊不禁,心底暗自赞叹之余,也忍不住与她逗趣起来。

    “赵女侠这是打算在我这马车里摆摊做生意么?”吴腾波半开玩笑地道,眼神也不拘谨,自己的车厢,有什么不方便看到的。

    赵霜衣听见这话,俏脸一红,却并未生气,反而嘻嘻一笑,反驳道:“哪有,我只是想着,既然吴兄能提供如此舒适宽敞的移动厢房,本女侠又怎能错过这等好待遇,自然要好好布置的。”

    然后吴腾波还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也不在意,抱持着“含霜”,下了马,她的小红驹,饮泉红泥,这是她那门派的自养马,陪伴多年。

    她敏捷地跳上马车,坐在一角整理起行囊,那股子率真和洒脱,与平时的冷艳气质形成了鲜明对比,使得车厢内的气氛陡然活跃起来,吴腾波受不了这纷乱的场景,随口说了句您先忙,就到了车厢外,先驾驶一段。

    “吴兄,你好好驾车,我先小憩一会。”

    “……行”吴腾波简单应付。

    “……”车内一阵安静,然后还是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声,“你怎么不问我姐?”

    “……你姐?”吴腾波还未询问,对方就忍不住先回答了。

    “我姐订婚了,和我们饮泉山的弟子,她答应了。”

    吴腾波想了想,亲上加亲的举措,这很好,于是他简单回答:“这很好,恭喜。”

    车厢内一阵沉默,应该是休息了吧。

    马车悠悠启动,踏上前往当阳城的路途,窗外的风景不断变换,车内却因为赵霜衣的加入,似乎变得更加情绪化。

    吴腾波一边驾车,一边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武林大会:能不能下注玩几把?

    ……

    又是接近半个月的行程,这位邻家女孩更是放肆了很多,更有可能是因为财务解放了,内心喜悦无法抑制,做了很多平常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离开了家和学堂,在被江湖捶打之前,还是可以感受到自由与青春的,这些是吴腾波一直未有机会去体验的,他静静看着这姑娘,这么想着,愿予青春以支持。

    赵霜衣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期,抛开了一切规矩和自身的束缚,她敢于尝试以往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如,她会心血来潮地在市集中买下自己喜欢却无实际用途的物件,也会在热闹的街头与小贩们砍价,甚至于偶尔心血来潮地跟着江湖艺人学上一段杂耍,引来围观者的阵阵喝彩。

    她也没忘记自己当女侠的初衷,一些正常人避之不及的险恶之事,她执剑就会冲杀上去,当吴腾波告诉她行走江湖必须有响亮的外号,她想了想,但太多喜欢的名字已经被占用了,自己只是个后辈,等别人取完再自称。

    吴腾波嘲笑她缺少问剑江湖的气魄,与她看的话本全然不符,她想反驳,但和一个外号是“撕衣兽”的人讨论外号,无疑是痴傻的。

    二人你来我往,在口舌上的交锋日益平常,熟稔之后,吴腾波也将车上的财货一并公开了:“五千金都在,你自己支取,不用过问我,但后面的瓶瓶罐罐不要碰,有毒,会毁容的。”

    倒不是浮现知识里的帕努学、她力量,他只是看到这个女侠一股子记账核算的模样,太不像年轻人了,江湖豪侠有江湖豪侠的眉角。

    当大侠也开始过日子,不敢犯错,不愿冒险,那么江湖也就开始消亡了,变成人情世故的群体,它应该是情人故事的荟萃。

    当一个人没有能力的时候应该积蓄,但不能守着永不满足的局面;要让能力变得足够强,当人能够从自己的心出发,无论是无私付出还是暴虐攫取,那都是更真实的自己。

    这也是此时吴腾波的修炼诠释及心境表现。无所住而生其心,意味着不受任何事物束缚,不执着于单一的认知框架,而吴腾波的实践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暗劲不仅仅是一种可以随意调动的强大能量,对他而言,每个暗劲武者天然已经配置足够的权力,钱财是权力的附庸,生产力是权力的奴仆,看不明白这点而不敢花钱的赵霜衣自然是要好好引导的。

    通过修炼《金玉成锻》,吴腾波已然步入了暗劲的巅峰之境,自身的观念也更为稳固,这是身心合一、内外兼修的具体体现。

    赵霜衣学会了花钱,五千金用得很快,途径穷乡僻壤,遇到贫苦的黎民百姓,她都会大方解囊,吴腾波毫无意见,只要肯花,自然是好的。

    偶尔她也会被骗,被点破后,羞恼之下也会让骗子明白什么叫做分筋错骨。

    金钱在短时间内近乎耗尽,当她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非常不好意思继续帮人,又想到了吴腾波的放纵,干脆直接询问:“吴兄,小妹花光了钱财,你就一点不介意。”眼睛里闪烁着迷茫和关切。

    吴腾波看她是向往君子之风的,所以这样回答:“人非草木,譬如夏花,它绚烂于世,却只能拘泥于一隅,人的心应该如流水,可以驻足当下,可以去远方,你的心性洒脱是你的长处,不能因为外物就制约自己。”他摘下了一朵花,递给赵霜衣,“你看这花,它被我催折,被我制约,它已经死了。”

    赵霜衣没有接手,她不喜欢死去的花,她还活着的。

    ……

    一路上有欢笑,自然也有悲戚,没有了财货,赵霜衣不肯听安排去赌、也不肯去杀富(她自己家就是富),更不准吴腾波去,她学着变卖物品,但还是会帮人。

    吴腾波自然是了解她,这种年青人他见的多啦,懂一点武功就以为可以横行天下,其实走江湖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会武功,有很多东西不能做,因为知道挥拳打出去的后果,一个顾忌后果的人,不敢破坏规矩,又不耻去打劫,更不想抛头露面在街头卖艺,要怎么生活?

    自然是委屈自己,吴腾波没想到赵霜衣能够压抑自己的感受到这种程度,她现在只剩下手里的“含霜”,陪伴的饮泉红泥,很快,老马也没了……

    当你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去帮助别人,下意识信任这个需要帮助的人,你就有可能把本就不多的东西寄予在那里,但他真的可靠吗?你是如何评价的?因为他需要帮助就可信吗?

    在饮泉红泥被倒手处理后,赵霜衣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月色洒在寂静的营地,篝火噼啪作响,映照出赵霜衣那张梨花带雨的面庞。

    她方才埋葬了老马冰冷的尸体,泪水无声滑落,滴滴滚烫,点缀到坚硬的土地。

    吴腾波默默在一旁烤着火,他的脸色沉静如水,尽管心中同情赵霜衣的遭遇,但他并未走上前去安慰,江湖的法则残忍无情,每个人都必须亲自体验并从中领悟。

    “霜衣,江湖中没有绝对的安全。”吴腾波的声音低沉,亦如夜色中的薄凉,“今天是你的老马,以后也有可能是你的朋友。”(但不会是我)吴腾波内心补充了一句。

    赵霜衣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吴腾波,她知道他说得没错,这就是江湖,温情与冷漠并存,正义与阴谋交织,可她只想保护自己的温情,现实却如此残酷。

    篝火渐熄,星空如幕,赵霜衣止住了泪水,坐在车厢前的草地,心头萦绕着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

    “吴腾波究竟是怎样的人?”继而,她在心中反复定义,没有答案,“或许,真正的江湖就是被不受限制的人推动的。”——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安睡之前,吴腾波突然问了一句:“明天可以去打劫、或者找个赌坊大赚一笔吗?”

    “不行!”星月无声,赵霜衣呵斥完这句,稳稳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