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弥补残阳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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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数天后,罗泽谦几乎是在邓阳春一路用手枪指着的情况下,抵达古昌县的城外,见到了已经升级为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代理司令员的池凌波。

    在1941年12月24日阻击日军增援部队的那场战斗当中,担任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政治部主任肖钢,被一颗日军三八式步枪的子弹击穿头部当场阵亡。

    没过多久,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的司令员也让日军打出的一枚迫击炮弹给炸成了重伤,被人抬着送进了战地医院接受治疗,据说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甚至很有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副司令员的池凌波,自然得主动承担起带领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继续作战的责任。

    安抚伤员、恢复士气、调整第二纵队下属各个部队之间的人员和武器弹药配置、制定下一步配合主力部队的作战计划------这些原本是三个人分工协作的事情,全部压在了池凌波一个人的身上。

    因此,当池凌波得知罗泽谦到来的时候,除了刚开始惊讶了一会,剩下的只有发自内心的欢迎,这意味着有人能够暂时帮他分担一些压力了。

    除了罗泽谦以外,对于跟着一块来的邓阳春,池凌波同样不感到陌生。

    当初,邓湘涛在古昌县城指挥手下秘密抓捕和亲自出面劝降池凌波的时候,刚刚加入军统不久的邓阳春就在一旁全程陪同,保护邓湘涛的安全。

    从那时候起,池凌波和邓阳春就认识了。

    而后来邓湘涛有几次跟池凌波的暗中会面,邓阳春也是作为邓湘涛的保镖跟着。

    寒暄过后,池凌波直接向罗泽谦和邓阳春发出了暂时加入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的邀请。

    罗泽谦原本是想拒绝,但是看到邓阳春有意无意拿出配枪摆弄的那一幕,他还是迅速改变了主意。

    没办法,邓阳春眼下得到了戴老板的授权,罗泽谦可是惹不起这位爷。

    于是,罗泽谦暂时变成了“卢参谋”,邓阳春则继续担任这位“卢参谋”的“警卫员”。

    作为新鲜出炉的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临时参谋,罗泽谦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了解部队目前的状态。

    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在编制上属于地方武装(或者叫游击部队),跟主力部队没法进行比较。

    整个第二纵队当中,大部分人没有军装可以穿,使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

    像机枪、迫击炮和掷弹筒这类在新四军某师主力部队看来是属于重型一类的武器,整个第二纵队装备的数量加起来五个指头或许不够,但十个指头是绝对能点的过来。

    至于步枪,三八式没有,中正式和汉阳造少的可怜,就连老套筒的数量也是远远不够,导致相当一部分人上战场的时候手里拿的是冷兵器,反而那些用复装子弹改装而成的地雷倒是做到了平均每个人手里有五、六枚。

    当初新四军某师高层将攻打南河渡的任务交给第15旅第43团、将阻击古昌日军增援部队的任务交给第二纵队,就是考虑到攻打南河渡的任务需要速战速决,而有了数量足够的子弹地雷之后,阻击日军增援的任务第二纵队已经可以胜任。

    其实理解起来很简单,第二纵队只要在日军的增援路线上不断埋设子弹地雷拖延后者的行军速度,等到第15旅第43团攻下南河渡之后,从古昌县城里面出来的日军就会因为失去增援目标缩回去。

    然而,为了完成这样一项看上去相对比较简单的作战任务,第二纵队仍然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

    从根据地出发的时候,因为必须得留下相当一部分防守根据地,所以这次伴随新四军某师第15旅出征的只有大约两千人。

    接下来,在古昌县城外打的第一场仗,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伤亡了上百人,就连政治部主任(肖钢)和司令员都是一死一重伤。

    另外,作为地方武装,第二纵队还承担着为主力部队补充兵员的任务。

    就像这次,第15旅第43团和第44团因为那几场战斗也出现了不小的人员伤亡,那些空缺出来的编制,就直接从第二纵队当中抽调人员过去进行填补。

    结果几天下来,这次伴随新四军某师第15旅出征的第二纵队主力,就锐减到了不足一千五百人。

    如果放在平时,池凌波还可以通过动员根据地百姓参军入伍、加强训练来慢慢恢复第二纵队的战斗力。

    然而,眼下是在远离根据地的古昌县城外执行作战任务,根本就没有这些条件,只能一切从简。

    好在这个时候,新四军某师第15旅经过艰苦奋战,已经将汪伪华中地区自卫军第六师在古昌县城外的所有阵地都攻克了,就剩下渡过西流河,将整个古昌县城包围起来。

    眼看新四军某师第15旅就要对古昌县城发起进攻的时候,汪伪华中地区自卫军第六师的师长汪清海,却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你说什么?是不是我听错了?”罗泽谦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池凌波。

    在一旁的邓阳春也不再擦拭他的手枪,抬起头看着池凌波,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没有听错。汪清海确实给我们写了一封信,提出停战的请求,还说什么‘华夏人之间不要再自相残杀’。”说这番话的时候,池凌波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如果汪清海真有这份心思,当初就不应该投靠汪伪去做日寇的走狗,更不应该在以往几次日寇对新四军某师根据地发起大规模进攻的时候,还派出部队充当帮凶。

    很明显,汪清海怕了,担心守不住古昌县城,就想利用这封信,看看能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等待古星方向派来的援军及时赶到。

    “你们------哦,上级的打算是什么?”想起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的战时指挥部附近可能还有其他人,罗泽谦赶紧改口。

    池凌波毫不犹豫的说:“上级的打算是将这封信的内容公开,让汪清海他们受到日寇的猜忌,孤立无援,为我们顺利攻下古昌县城创造机会。”

    罗泽谦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倒是邓阳春站起来摇了摇头,说:“假如我是你------上级的话,会好好利用这封有汪清海亲笔画押的信,为我们争取到更多的好处。”

    池凌波看着邓阳春,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说:“你的意思是?”

    邓阳春说:“利用这封信,让汪清海越陷越深,最好是让他与我们达成更深层次的合作,比如古昌县城内的日军宪兵队,还有驻扎在古星周围的其他伪军,都可以是他给我们交出的‘投名状’。”

    听了邓阳春说的这番话,池凌波将目光投向罗泽谦。

    罗泽谦想了好一会,都没有想到更好的利用办法,于是点了点头,说:“邓------杜警卫员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由于邓湘涛曾经用过“杜立华”这个假名字,因此邓阳春在给他自己取假名字的时候,也用“杜”这个姓氏,表示与邓湘涛共进退。

    同时,邓阳春也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对罗泽谦这个军统古星站新站长的蔑视和不认可。

    池凌波点了点头,说:“我这就去找上级领导,让他们暂时不要公开汪清海那封信的内容,你尽快将方案制定出来。”

    说完,池凌波毫不犹豫的从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警卫连当中抽调出一个警卫班,再次前往新四军某师的战时指挥部。

    罗泽谦看着邓阳春,笑着说:“看来杜------警卫员,比我更适合当参谋。”

    邓阳春没有接话,只是冷哼一声,又坐了回去,继续擦拭他的手枪,直接把罗泽谦当做空气。

    罗泽谦自讨了一个没趣,也坐回到自己刚才的位子。

    对着摊开在桌面上的地图,罗泽谦开始考虑如果新四军某师高层答应了他们(其实只有邓阳春)提出的新计划,接下来应该怎样进行完善。

    至少,要找到让汪清海能够答应向新四军某师交纳的“投名状”。

    忽然,罗泽谦的目光放在了地图上标有“古阳县城”的位置,脑海里面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一时之间无法抓住。

    随后,罗泽谦转过头,看着邓阳春,说:“杜警卫员,赶紧过来,帮我参详一下新的作战计划。”

    邓阳春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说:“卢参谋,制定作战计划难道不是你的事?这与我又有何干?”

    “如果是我命令你呢?”

    随后,罗泽谦放缓语气,说:“难道你愿意一辈子当个‘警卫员’,不想往上爬?”

    邓阳春犹豫了一下,起身走了过来。

    “杜------参谋,你认为借这个难得的机会,将这个地方的敌人消灭掉,好还是不好?”说这番话的时候,罗泽谦脸上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着地图上面、罗泽谦用手指指着位置,邓阳春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随后,邓阳春睁大眼睛瞪着罗泽谦,压低声音,用带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语气说:“罗------卢参谋,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罗泽谦毫不示弱的说:“我是华夏人!”

    邓阳春说:“可是------”

    罗泽谦打断邓阳春的话,说:“没有可是,不管他投靠日寇是不是另有玄机,只要他迈出了这一步,他就应该想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邓阳春再次将声音压低,说:“你就不怕------老板怪罪?”

    罗泽谦用非常坚定的语气小声说:“你要是担心的话,随时可以给来我一枪,然后就说是你的枪不小心走火了。你放心,池司令员看在你堂哥的面子上,会全力以赴的给你打掩护。”

    邓阳春退后一步,仿佛在重新认识罗泽谦。

    罗泽谦不再去管邓阳春,重新低着头,继续看地图。

    邓阳春举起配枪,关闭保险装置,犹豫着是否真的要以手枪“走火”的名义,朝着罗泽谦的脑袋开一枪。

    邓阳春不知道的是,此刻罗泽谦表面上看似镇定,其实内心非常紧张,就连手心都在不断的冒汗。

    如果不是心里有一股气势在竭尽全力支撑着,恐怕罗泽谦早已经开口向邓阳春求饶了。

    这种僵局,直到池凌波再次从新四军某师战时指挥部赶回来的时候,才得以打破。

    “上级同意了,并授予我们一起制定新方案的权力。唉,你们这是怎么了?”看着邓阳春举起手枪,枪口对准罗泽谦,池凌波感到非常惊讶。

    邓阳春立刻打开保险装置,将手枪收好,说:“没什么,我刚才是在帮卢参谋练胆。他的胆子太小,我担心他上了战场,很容易当逃兵。”

    池凌波“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池凌波不傻,当然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这两位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他只能假装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