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送穷鬼迎财神。

    虽然只有三个人，王婆还是觉得老规矩不能破，一大早起来就和雪柳各种忙活。

    上了供，点了香，王婆拉着阿箬和雪柳，东西南北地都挨个磕头，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土地公公一众的神仙念了个遍，最后屋里屋外打扫一遍，然后郑重其事地带着雪柳到村口去送穷鬼。

    怕阿若被风吹着，便关了门让阿若在家休养。

    阿若兴致缺缺地歪在炕上发呆，想及往年此时李府热热闹闹，还总因芝麻绿豆点小事与姐妹们争风吃醋，胡翻白眼，此时想来，都觉得想念，只道当时是寻常。

    阿若陷入回忆伤感不已，昏昏欲睡。

    忽然听到院子里的嘈杂声起，

    “大妹子在吗？”老张头的大声喊道。

    “放开我！我不是奸细！”是那男子的声音。

    阿若一惊，抽出铺盖下的匕首揣在怀里，听听动静，确认是老张头和那男子的声音，忙戴上帽子，罩上外衫，捂住口鼻，穿好鞋，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瞧。

    “大妹子不在？若哥，这个人说路引丢了，在村口东张西望，还说从你家出来的，你认识不？”

    老张头带着几个村民扯着男子的袖子，生怕他跑了似的。

    “若哥，我到你家走亲戚的，是不是？”

    男子求救般的看着阿若，脸色苍白。

    阿若确认这群人没有恶意，确实是来确认的，便放了心。

    打开门走出来，装作哑巴的样子，看看村民，又看看男子，比划比划，点点头，拉住男子胳膊作一个搂肩的动作。

    “奥，真是亲戚啊，好，那误会了，西凉奸细挺多的，若哥，你关好门，回头我跟你娘再说。”

    老张头嘱咐几句，带着村民走了。

    若哥点点头，送他们走。

    待送走他们，阿若忙把男子拽进屋里，关上门，

    “你怎么还在这儿？怎么被人抓着了？”

    “谢谢你，我没有路引，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去哪里，我就认识你，认识这里，我舍不得走。”男子难受地捂着胸口，可怜巴巴地看着阿若说道。

    阿若被他看得脸红了，心里顿时软了。

    “可是，我们真的不认识你，妈妈不会让你长住的，我们也有很多难处，这样吧，我看你好像伤还没好，你跟妈妈说先让你养伤，你伤好后说不定会想起来，你好起来可就得走了。”

    “谢谢，你真好，我知道我会努力想，你放心，我伤好后立马就走绝不会打扰你们。”男子眉眼舒展开来，开心地说道。

    “还有啊，你是男子，你要守规矩的。”阿箬说道。

    “嗯嗯，我懂，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都听你的。”男子表情天真地说道。

    “那我叫你什么呢？若哥？若姐？小姐？你应该比我小，叫阿若？”男子问道。

    “不许叫！”阿若像碰到一根刺，大声制止道。

    男子惊讶阿箬的反应，又小心地问道，“若若？若儿？”

    阿若一下红了脸，

    “真是个呆子！你怎么不叫阿呆呢！”

    “阿呆？你喜欢就叫吧。”男子笑起来。

    阿箬白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外表高大、长相俊朗的男子脑子摔坏了！

    一团孩子气，傻乎乎的，可惜这张脸浪费了！

    王婆和雪柳回来路上遇到老张头，说家里来了亲戚，心下大慌，火急火燎地往回跑。

    当王婆和雪柳急匆匆赶回家里，见那男子正坐在门口大口吃着馒头，阿若坐在旁边悠闲地嗑瓜子。

    王婆看到这情景，怒气冲冲，指着男子大声喝到，

    “谁让你回来的？你怎么还不走！”

    男子吓得忙站起来，求救地看着阿箬。

    “妈妈！他被老张头当成奸细送回来的，他没有路引走不了，也不知道去哪里，况且他还受着伤，这荒山野岭的，你让他怎么活。”阿若解释道。

    “若姐，你太善良太容易相信人了！你看看他现在知道你既不是哑巴也不是男的，以后怎么办？你看他这模样，哪里是平常人家的老实孩子？”王婆气道。

    “妈妈，你别生气，咱平时求神拜佛的，既然救人就救到底吧，我跟他也说好了，他养好伤马上走，他都听我的，他不是坏人，真的。”阿箬摇晃着王婆的胳膊央求道。

    “妈妈，他都知道这么多了，若是走了，告诉了别人，那咱们这个地方都呆不了了。”雪柳小声提醒道。

    “唉，真是傻孩子，好吧，既然赶都赶不走，那就先留下吧。”王婆冷静下来说道。

    男子听到说可以留下来，立马走上前，向着王婆施礼，

    “谢谢妈妈收留，阿呆无以为报，定不该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说，有我阿呆能做的，定尽犬马之劳！”

    王婆一下不知如何还礼了。

    “好了，好了，咱不讲究这个，你说到做到就好。”

    阿箬捂着嘴笑，

    “妈妈，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阿呆，所以自称阿呆，以后咱们就叫他阿呆好了。”

    阿呆看着阿箬笑，也跟着笑。

    “若姐，不可玩笑，看样子，这位公子应该也是出身世族大家，懂规矩知道礼数，别等人家什么都想起来，恼恨咱们。”王婆说道。

    “不会的，妈妈多虑了，我喜欢这个称呼。若是他日能想起来，感激您还来不及，定要好好报答恩人。”阿呆认真说道。

    “你看这嘴巴这么会说话，还阿呆呢，我看叫阿精差不多。”雪柳打趣道。

    “姐姐抬举了。阿呆好，我就叫阿呆。”阿呆笑眯眯地说道。

    收留阿呆后，王婆让老张头帮忙找了几个山民，将里屋隔出来，南墙上掏了个门出来，成了单独的一屋给阿呆。

    “你娘家侄子长得不赖，好后生，可惜了啊。”老张头得知阿呆脑子有问题后，甚是可惜。

    “你带个哑巴儿子再加个傻侄子，唉，以后日子不好过啊。”老张头同情地说道。

    “过一天说一天吧，能怎么办，熬呗。”王婆愁眉苦脸地应道。

    “我这个傻侄子丢了路引，那天幸好遇到你给我送回来，如果是被歹人给骗走，我可怎么跟我那死去的兄弟交代啊？”

    王婆说着说着哭起来。

    “大妹子，好人有好报，我看你也是有情有义的，你不要着急，别的我不敢说，路引也不是不能补，这个还是有个法子的。”老张头安慰道。

    王婆止住眼泪，一脸崇拜地看着老张头，

    “大哥，您有路子？哎吆，我就说我遇到您就是遇到菩萨了，您可救了我那傻侄的命了！”王婆激动地说。

    老张头四下张望一下，低声说道，

    “一般人牙子买了人要出手，都得要路引，县里张师爷就能开，不过就是咱跟张师爷说不上话，得拐几个弯，赶明个我进城拉人帮你打听打听。”

    王婆听得明白，忙让老张头等一下，

    转身赶回屋里又走出，摸出一袋钱来，见四下无人，塞到老张头手里。

    “谢谢大哥，我晓得这人找人的事，不能让您破费酒钱，请官爷们喝顿酒。我替我家阿呆谢谢您。”王婆笑道。

    “好说好说，放心大妹子，包我身上，你等信儿吧。”老张头把钱袋揣怀里，哼着小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