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等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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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难关

    雪止天晴,天地一片茫苍。

    阿若在睡梦中被追赶,跳下悬崖时一下子惊醒,满身冷汗。

    “小姐,你没事吧?”雪柳忙伸手摸阿若的额头。

    “我没事,做噩梦了,就是浑身疼,脚也疼得厉害。”阿若艰难地做起来,感觉腰都要断了。

    两人一说话,王婆也醒了,忙过来查看阿若的情况,让雪柳生起火来。

    王婆脱下阿若的靴子才发现两只莹白嫩脚上都磨出了血泡,便抽下袖口里的匕首,火堆上烤烤,

    “若姐,忍一下,不挑破不行的”

    阿若咬牙忍着,不吭一声。挑破放出脓血水,王婆扯破衣服内衬把脚缠了一圈。

    检查了一番,除了几处磕碰淤青和刮擦外伤,其他还好。

    三人都将身上的首饰都收起来分别藏在里衣里,又将泥巴涂抹在衣服上。

    事不宜迟,收拾停当,阿若和王婆、雪柳扶着阿若拄着木棍艰难地从山上往山下走。

    “若姐,小心点,等到山下就好了,到山下找到人家,先给你们找点吃的。”王婆鼓励道。

    “妈妈,你以后就称呼我若哥吧,我和雪柳以兄妹相称,都喊你娘,咱们就当娘三个遭了难,逃荒的,你不是经常给我讲你小时候逃荒的事吗?咱就按照那个来。”阿若说道。

    “小姐说的对,我以前跟爹要过饭,我也知道怎么做。”雪柳说道。

    “娘!”阿若和雪柳一起喊道。

    “行,叫我这一声娘,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把若姐护得好好的”王婆激动地眼泪冒出来。

    “若姐,等下到了人多的地方,你别开口,就当我的哑巴儿子,凡事让我和雪柳来,这样谁也看出啥来。”王妈又说道。

    阿若点点头。

    “等下,咱们先去泸州找一下赵家打探一下情况,若是留不得,咱们就找个太平点的地方窝起来,等二少爷消息。怎么样?”王婆问道。

    “听妈妈的,到了泸州咱也别先露了身份,这世道一乱,人心难测。”阿若说到。

    “嗯嗯,不见兔子不撒鹰,看不到李家人咱谁也不能信。”王婆叮嘱道。

    三个人走走歇歇,花了大半天功夫总算走到山下,藏在树丛里悄悄观察了半天,只听到风声,连只兔子都没见着。

    雪柳扶阿若坐在一处避风处,王婆去找吃的和人家。

    山谷中不时传来阵阵动物叫声,伴着山间的风声,两人心里都有些发怵,焦急地等着王妈来。

    终于听到王妈的声音“若哥!若哥!”

    阿若两人听见忙站起来,见王婆怀里揣的鼓鼓囊囊地奔着她们来,两人激动地奔过去。

    “妈妈,你总算来了,我们好害怕呀!”阿若抱住王婆说到。

    “不怕不怕,你们看我带什么来了?赶快吃,赶快吃。”王婆赶快掏出怀里揣的几个包子递给阿若和雪柳。

    三人坐在石头上吃了包子,然后搀扶着阿若去往山脚的村落进到一个猎户家里。

    猎户一家是老实的山里人,看一个外乡的婆子带着个哑巴儿子和女儿赶路借宿,便答应了。

    总算有个落脚地方,三人舒了一口气,但又不敢完全信任这户人家,脸都不敢洗,要了点草药给阿若敷了脚伤,晚上仍然合衣而眠。

    第二天一大早猎户把三人带出山里,送到官道上,王婆千恩万谢。

    沿着官道一路走一路打听,越走越心惊,沿途乞讨的,卖儿卖女,病饿死的太多了,还有些明抢明偷的,触目惊心。

    草民,草民,生于乱世,命如草芥。

    王婆偷偷从路边几个年龄相近的死人身上扒拉了几张路引藏在身上,和雪柳找个凹进去的洼地把人拖过去埋上,插个树枝垒几块石头当做记号。

    “兄弟姐妹,借你们路引用用,感你们的大恩大德,以后逢年过节我给你们烧香磕头,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老天爷保佑。”王婆念念有词,和雪柳磕了几个头。

    阿若拿了路引,看一个是青州人氏潘氏,一个陈吉,一个荆州张氏,

    “娘,这明显不是一家人。”

    “没事,有就行,到时候你们就听我的。”王婆说道。

    三个人低头跟在几个老实本分模样的逃荒人后面,在休息间隙也听了不少奇闻。

    有人讲,某个地方以抓奸细为名,将流民和逃难的先都抓起来,选些貌美年轻女子关起来以充官妓,更有甚者,与人贩子勾结,贩卖人口。

    听得阿若和雪柳心惊肉跳。

    路上还遇到官差押送流放犯人的情景,应该原来也是官宦人家被发配充军的,男人扛枷戴锁的被捆成一串,蓬头垢面不说,个个伤痕累累,很多打着赤脚,脚趾头都冻掉了。

    女人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还有一个女人袒胸露乳又哭又叫疯癫了,那官差毫不怜惜,污言秽语,又抽又打。

    一个年轻男子被打断了双腿被绑在牛车上拖着走,雪地里拉出长长血痕…

    阿若看的胆战心惊,想到家人可能也被如此对待,剜心般疼痛。低泣道,

    “妈妈,咱们买下他们吧,他们要被折磨死了!”

    王婆忙上前捂住阿若的嘴,把她拉的远远的,

    “若哥,谁都能救,咱不能救!救不了他们还会害死咱们!可千万不要说话了,人各有命,咱救不了的。”

    王婆和雪柳拉着若哥疾步走远,阿若头也不敢回,在无人处大哭了一场。

    而她们后来听到更糟糕的消息,泸州赵家被官兵洗劫,人都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三人沉默许久,现在也只能往前走。

    宁做太平犬,莫做乱离人。

    晓行夜宿地走了几天终于走到一处县城,三个人已如流民一般,蓬头垢面,模样难认。三人随着人群挤到官兵守在卡口,被挨个查看,排队检查中不时有几个老百姓被连拉帶拽地拖到一边去,旁边空地上也坐满了进不去的流民夹杂着哭声、骂声。

    王婆从里衣里掏出几枚铜钱,攥在手里,一手一个挽着阿若和雪柳,随着人群慢慢向卡口靠近。

    “莫慌,莫慌,低着头,不要看他们眼睛。”王婆小声说道。

    到跟前,王婆忙拿出三张路引和着铜钱塞到小头目手里,

    “官爷,这是我可怜的哑巴儿子和表侄女,行行好。”王婆讨好地说道。

    那小头目看看这三个人,指着阿若喝到,

    “你,把脸露出来!”

    阿若惊诧地看着王婆,王婆也有点慌,忙解释道,

    “管爷,我儿子是个哑巴,听也听不清的,您行行好。”

    “眼睛挺好看,可惜了,要不说还以为是个美人呢。”

    旁边一士兵淫笑道。

    “你他妈一天到晚想裤裆那点事,憋不住就找个小清倌去!”小头目笑骂道,然后冲王婆说道,

    “走,走!”

    王婆忙不迭地拉着阿若和雪柳往城里走,三个人不敢说一句话,一直走到看不见卡口,才长出一口气。

    “妈妈,吓死我了!”雪柳拍着胸脯说道。

    阿若观察着周围,看着街道、商铺和人群,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找家客栈吧”阿若低声说道。

    王婆很快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客栈,担心被人注意,便给了店家好处,让店家采买东西。

    店家也十分晓事,给他们行了方便。

    王婆给阿若擦洗时发现阿若胸部竟然变大了不少,又喜又忧,幸好冬天棉衣肥厚宽大遮掩的好。

    阿若把藏在里衣的金豆子金叶子及首饰都数了一遍,觉得支撑个半年不成问题,王婆则觉得若是省吃俭用一年也可以的。

    阿若觉得这县城人多口杂,官差盯得紧,还是去人少的地方躲起来比较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王婆在当铺换了碎银和铜钱,三人雇了辆牛车往城外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