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光长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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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现在出现了三种石头。”蓝眼说,“都是翡翠,分别是紫罗兰、黄翡和乌鸡三个品种,都成色极好,足够细腻。他们内部的结构都略有相似,其中蕴含的能量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顿了顿,又说:“我怀疑这三种翡翠之间存在一种等级关系。”

    林先生把目光投向他。

    “紫罗兰应该是最上级,黄翡是中级,乌鸡是下级。”他说,“这三种翡翠的稀有程度是这样排序的,而且拿到兰节的钥匙是一块黄翡,更加印证了这点。”

    “所以呢?”我问。

    “之前我们说,这几幅乌鸡手镯,可能是禁锢那些僵尸的法器,”蓝眼说,“我觉得很有可能,兰节和黄翡能够对乌鸡发号施令,就是可以操纵那些被乌鸡禁锢的尸体。”

    我们几个人都被他这番猜测说的愣住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我之前脑子里混乱的想法似乎找到了一个线头,似乎有了点眉目。

    覆光学院的办公楼,僵尸,四根刻字的大石柱,两个机关按钮……我得好好想想。

    我皱眉沉思,大拇指无意识地使劲抵住自己的下唇。张云剑突然叫我:“长旌?你呢?”

    “啊?”我这才回神,“什么?我没听到,不好意思。”

    “我们准备再去一趟林先生发现的那个墓穴。”张云剑说,“你,我,臧否和林先生,咱们四个人。”

    “啊……”我说。

    张云剑用一种极认真的眼神盯着我,他眉头微皱,目光如炬。在他的注视下,我点了点头。

    那天下午,我们做出了下一步安排。等我修养好后,林先生带着我、张云剑与痞子再探包安庄;蓝眼飞回BJ,用专业仪器测试兰节和乌鸡手镯的各项指标,结束后就带着东西回来;光头这学期的课还没结束,暂时留在覆光,为我们盯好怪楼的情况。然而我们还没出发,痞子就被人叫走了。

    “老家来了消息,”痞子说,“让我回去一趟。”

    “什么老家?”张云剑问。

    “你的老家。”痞子说。

    具体的情况我不太了解,张云剑没有和我说太多。我只知道龙虎山给痞子来了一通电话,痞子火急火燎就收拾行李往回赶。等了三天,痞子来电话说回不来,让我们不用等他了。于是我和张云剑、林先生三个人一起出发,坐上了前往包安庄的大巴车。

    覆光学院离包安庄五十公里,每天都有客车途径这个路线。我们在中途拦停了大巴,又在半路下车,到达了包安庄。

    这个地方离我家并不太远,我是有印象的。大概清朝的时候,这里有个“旱码头”。“旱码头”是个商业枢纽,各路货物都从这里转运交易,当年很繁华,通了铁路。

    后来建国之后,随着其他交通途径的兴建,这里渐渐衰落。九十年代之后,这条铁路也弃用了。政府在向北二十里的地方重新修了市场,盖了新楼,于是周围的村民都向北迁,这里也就变成了普通县城。路边都是平房或者小二楼,沿街挂着老土的招牌。

    大街上人并不多,偶尔有骑着三轮的老头横穿马路。我们步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就走到了当年的火车站。

    这条铁路已经弃用很久了,火车站的铁栅栏门紧闭着,缠着一根铁链锁。林先生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翻了进去。我们几个在旁边的围墙上踏了一脚,翻身过去,也都松手稳稳落地。

    火车站大院里没有人清理,落叶堆了满地,两棵大树枝繁叶茂,有种城春草木深的感觉。火车站大楼的吊顶都烂了,钢筋钉住的木板都耷拉下来,地上堆积着木条碎屑和玻璃渣。

    穿过大楼,我们走到了当年的站台上。张云剑向下看了看:“都有点锈了。”

    “表面锈而已。”我说。

    张云剑已经翻下了站台,笑着冲我招手:“长旌。”

    “干什么?”我说。

    “你别下来,我去给你买个橘子。”

    我笑了起来:“神经病。”

    我们一行人踩着铁路的枕木继续向东。铁路边散落着许多碎砖,混在青石堆里。林先生说:“两公里左右,要钻一个隧道,隧道那头就是上次我找到的墓穴门。”

    两公里一眨眼就到了,可是等我们走到隧道口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隧道被白沙死死封住了。

    林先生很快回神,立马叫停:“上次就是这些白沙对我发起了攻击。它们力量很强,要小心。”

    所有人都进入了战斗状态,可是过了很长时间,封住隧道的白沙没有一点动静。

    张云剑说:“应该是死的。”

    林先生摆了摆手,让他往后站,自己掐起一个奇怪的手势。大约过了两分钟,我们前方十米处的地面突然隆起了一个鼓包,一条青紫的手臂破土而出。

    “我草。”张云剑吞吞口水。

    “没有事。”林先生说着,那条手臂的主人已经从地下爬了出来。他形容枯槁,四肢简直干成了树枝,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我就能听到他关节扭动发出的咯啦声。

    张云剑问:“这东西,就是你们家的那套本领?”

    “嗯……”林先生说,“这个东西,其实一直跟着咱们。我在路上走,其实它就在地下跟。你们都不是土灵根,所以感觉不到,其实我们脚下的土地一直有在轻微的颤抖,那就是它们在移动。”

    那具干尸慢慢朝着隧道的方向挪动过去。这个东西四肢非常僵硬,关节处也只能发生小幅度的转动。它走到隧道前,举起手臂,身体向前倒去,手臂跟随惯性向白沙里一插。

    “插不进去,这是硬的。”林先生说。我们都看到,干尸的手臂插不进白沙,就只能一下一下的凿上去。白沙掉下一些碎屑。

    “不是松散的沙子了,现在已经结块了,变成石头了。”我说,“估计进不去。”

    林先生冲我扯出一个笑容:“我们翻山吧。”

    这座山上的植被还算是茂盛,树与树间常有枯枝杂草,不太好走。林先生从包里掏出一根折叠的登山杖,自愿打头阵。张云剑跟在他身后,我来托底。林先生虽然懒散,但是干起活来手脚很麻利,几下就拨开了烂草和枯枝。

    这个野山没有路,稍微有点难爬,但好在山头不高,我们很快就上了一大半。走了很久土路,我们看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便踩上去准备歇歇脚。

    张云剑喝了口水:“出来拉练了。”

    “也还行吧。”我说。

    林先生本来蹲着,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又慢慢蹲了下去。张云剑问他:“怎么了?”

    “这块石头下面…”林先生说,“是空的。”

    “啊?”张云剑一愣,放下水壶,吭吭在地上拍了两下,石头很沉,基本没有响声,“没有吧,实心的。”

    “石头是实心的,”林先生说,“但是这块石头底下的山是空的。”

    “会不会是那条隧道呢?”痞子说。

    “方向不对。”林先生说,“我们是向东北方向爬的,隧道是朝正东方向修的。”

    “那我们,把这块石头掀开看看?”张云剑问。

    “掀不开吧,太沉了。”我说,“从石头旁边挖下去相对实际一些。”

    我们四个人一共带了两把多功能铲,我和林先生挑了没长草的一面下手。沿着石头的侧面,大约往下挖了七八十公分,就感觉挖透了。

    张云剑拿着手电向我们挖通的缝隙里照:“没用东西,但是角度很大,感觉得有六十度,一直往下延伸。”

    我和林先生又继续挖了一会,就挖出了一个能过人的洞口。

    我们几人对视一眼,决定下去看看。

    张云剑紧了紧身上的背包,对我们说:“我先下。”

    他把手电收起来,拿出一个头灯,勒紧系带,然后把外套帽子戴好扣紧。他捏响了手指的关节:“我下了哈。”

    张云剑先反身扒住地面,两条腿探了进去。他的身手我们都有数,双手撑在洞壁上,找到了第一个落脚点,我们现在只能看到他的头顶。他说:“很窄,我不知道能不能挤得过去。给我顺个绳子吧!”

    我蹲在洞口,林先生给尼龙救生绳打了一个抓扣,递了下去。张云剑把绳子在手腕上缠了两圈,打了个缚手结:“不知道洞有多深,我怕下去了喊话你们听不见。要是安全,我就拉五下,你们都下来;要是底下是死路或者不适合走,我就拉两下,你们把我拉回来;要是不安全、出了事,我就疯狂的拉,你们就赶紧跑,我一时半会死不了。”

    我本来没不放心,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担心起来,“你一时半会死不了,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不用管我。”张云剑笑说,“我厉害的很。”

    他说着就往下爬,我和痞子蹲在洞口,林先生去捡了一块石板。大约三四分钟,张云剑在底下喊:“底下有类似台阶的踏脚,但是很窄,你们也得反身往下爬,正身下不来!”

    又过了几分钟,绳子突然拉紧,张云剑又喊,这次声音微弱不少。他说:“下来的时候包背在前面,太窄了,背在后面不好下。”

    之后,我们就再也没听见张云剑的声音了。我看着绳子一圈一圈放下去,犯愁绳子不够长。但好在过了二十多分钟后,绳子被张云剑用力拽了一下。

    一,二,三,四,五。张云剑拽的很平稳,底下很安全。我松了一口气。痞子说:“行,那我们也走。”

    这次,我走在前面,然后是林先生。我也戴上头灯,戴上帽子,把背包背在前面,顺着绳子往下走。

    洞道确实很窄,在里面不好转身。这个洞道坡很大,正着下肯定下不去,我这样反着下,整个人都要趴在斜坡上。洞道的四壁都是土,脚下很容易滑。张云剑都爬了将近半个小时,我觉得我可能用的时间更久。

    大约十几分钟后,我很明显感觉到洞道变得更窄,背包顶在洞道的前壁上,我的背已经擦到后壁了。而这里的角度越来越大,我在脚下探了探,踩到了一个凹陷。这应该就是张云剑说的踏脚。

    幸亏我戴了帽子,我的头擦过洞道的上壁,窸窸窣窣落下一些土。

    越往下走越窄,再往下,我简直觉得我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挤移位了。这个狭窄的通道极大的限制了我的动作,我感觉自己被卡的死死的。我使劲往下一挤,猛地踢出一条腿,身体再顺力往下挪去。

    我隐约看见裤腿上有光照,随后听到了张云剑的声音:“长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