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光长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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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张云剑这个人,我是认识的。这个家伙和我一级,是文学院中文系的系草,去年运动会的跳高冠军,一举打破校记录。我其实一直觉得中文系系草这个称号挺没含金量,整个中文系有几个男的啊。

    我在心里念叨着,已经离开了扶老屋。刚刚本来是准备去上网,结果突然接到团委通知,让我回去布置工作。我稍微有点怨气,但还是往学校走。

    我没想到我和张云剑的见面会这么快。我在学生会工作,主要是对接学校团委。我们学校团委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名叫杨介。她的办公室在学校办公楼四楼。

    距离不太远,我很快就赶了过去。杨介坐在电脑桌前,打过招呼后,递给我一份文件。

    我放下电脑包,接过来翻看。她说:“学校组织了校友会,本来没咱们的事,突然又说要找个学生代表发言。我没什么好的人选了,还得麻烦你。”

    我装模做样和杨介客气几句:“不麻烦,也很感谢您能给我这次机会。”

    杨介笑起来:“你先看看文件,活动流程和校友名单,主要就是得做个报告。而且时间也紧,下个星期四就要汇报了。”

    我点了点头,打开手里的文件,一眼就看见校友会开幕式后的第一项用粗体印了我的名字。

    杨介说:“咱们这个校友会,一共两个学生代表致辞,你是第一个,第二个——”

    我已经看见了。我的名字正下方紧挨着,有粗体的三个大字:张云剑。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杨介高声说进来,随即,一个男生推门而入。

    这个人染着浅粟色的头发,面容清秀,身高不高,很苗条。他鼻尖上有一颗小痣。我认得,这位就是中文系的张云剑。

    他一进门,我就很明显能感觉出不对劲,他身上似乎是盘踞着一股威压,有一股让我十分忌惮的力量。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愣了一下。

    “长旌,认识吧。”杨介给我介绍,“文学院的张云剑。”

    我点点头,和张云剑打了招呼。杨介又把对我说的那些话和张云剑复述了一遍,然后焦头烂额地又低下头,挥挥手打发我们走。

    我带着张云剑来了隔壁,也就是学生会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正对着楼梯间,平时基本都是我在用。

    我对张云剑做了个请的手势,张云剑哈哈笑起来,一边走进屋一边似乎意有所指地对我说:“深藏不露啊,主席。”

    我装作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也陪着笑:“哪里。我就一普通学生,还不是得周末跑回学校来干活。”

    我这句话可是戳中张云剑心坎了,他一屁股在会客沙发上坐下:“不是,你也觉得学校有病吧,周末不让人好好歇歇。本来这个事他就没我们什么活,就是画蛇添足,加个报告,我们讲的也烦,底下听的也烦,这不是神经病么!”

    这人还是个急脾气,我心里想着:“行了,来都来了,又不多麻烦,还能露露脸,多风光。”

    “你倒是露脸了,我这是纯属赶鸭子上架。我本来这就挺好的,弄那没用的。能给我加分吗?能给我保研吗?”张云剑拧开我放在茶几上的矿泉水,吨吨喝了两口。

    我不知道他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反正我不敢就着这个事情和他聊下去了。我安抚了他几句,岔开了话题。

    他这人很健谈,说话非常好笑,和他聊了一会,感觉已经快处成亲兄弟了。我心里总还挂记着痞子说的话,冷不丁从口袋里摸出痞子的名片,拿到张云剑眼前:“这个人,你认识吗?”

    张云剑本来开怀大笑的脸突然僵了一下,表情很奇怪,问我:“你认识他?”

    “不认识。”我摇摇头,随即把回学校之前的经历跟他讲了一遍。

    “他说他和我是什么关系?”张云剑问。

    “呃,什么关系?”我听他话音不对,没敢直说。

    “他,咋说呢,我俩其实没关系。”张云剑说,“你别纠结这个事了,你可别和这个人走的太近,他就是个地痞流氓,天天找人借钱,他朋友的钱都被他借遍了。”

    “啊?”我感觉很荒谬,“怎么这样。”

    “就这样呗。”张云剑说,“这么多年了一直那个德行。”

    我笑了笑,不再追问。张云剑看到了我的表情,也笑了起来:“你练的什么功法,我看看?”

    我觉得张云剑没有防备的必要,跟他透个底也未尝不可。于是我说:“我就是普通修八卦诀的,我是火木灵根,平时修离字诀。”

    张云剑点了点头,说:“我是水灵根,修坎字诀。”

    说着,他把桌上的矿泉水瓶盖拧开,很随意地挥了挥手。我立刻感受到这屋里本来稀薄的灵气慢慢向他的方向漂去,凝聚到那个矿泉水瓶里。瓶子里的水慢慢浮起,靠近他的方向,漂浮在半空。张云剑用手指点了点,这半瓶水就无比乖顺地缠绕在他手指周围,来回盘旋。

    他实力很强,我心里了然。这水在他指尖无比温顺,像是十分信任一般紧贴他的皮肤。他水灵根的亲和力很强。怪不得我一见他就觉得有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我转念一想,他是水灵根,我是火灵根。虽说并不能仅仅以灵根的生克关系决定胜负,但说到底,他的水灵根克制我的火灵根,水灵根打火灵根就是有着天热优势。

    张云剑摆了摆手,他手指周围的矿泉水就慢悠悠地漂回了瓶子上方,哗啦啦重新灌了进去。张云剑拿起水瓶,喝了一口,含着那一口水看着我。

    我知道他是想看看我的能力。其实自从我小时候那一次,我就几乎很少使用离字诀了。

    火这种东西太霸道,威力太大,我怕万一控制不住,再闹出事来。除了偶尔在荒郊野岭我敢放放试试,平时就只捻起一团火苗,点烟,点蜡烛,或者是烧点什么别的东西。

    我笑着,催动了离字诀。右手翻了两圈,大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噗簌一下,我的指尖燃起一朵火焰。

    “欸,你,”张云剑看到我的火花非常惊讶,“为什么是黑色的?”

    “我也不知道。”我实话实说,“我查过了,什么传说中的十大神火,各种品种,都没有我这种黑红色的。”我的火光跳动两下:“可能是新的变种吧。”

    “除了颜色,还有啥不一样的吗?”张云剑非常好奇,贴过来问。

    终于有个人能让我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我叹了口气:“这种火还导致我浑身冰凉。以前好好的,练上这种火之后手也凉脚也凉,他们都说我手凉脚凉是体虚,虚个屁啊。跟他们又没法说,给我烦的。”

    张云剑听了大笑,笑完了又好奇,摸了摸我捻着火的右手。

    “真的啊,现在四月份,你手这么凉?”

    “也不算凉吧,就是不如你们的热。”我说。

    张云剑还在那摸索我的手,我没管他,他问我:“你摸你的火烫吗?”

    我还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感受了一下,我说:“不烫,温温的,感觉还不如洗澡水热。”

    他把手放在我火焰旁,似乎是想感受一下具体的温度。他说:“没感觉啊,不热啊。”

    他的手越靠越近,几乎都快挨上火焰外表了。他皱了皱眉:“完全感觉不到,就是凉的。”

    “是吗,我不知道啊,我基本没用过......”我注意力不太集中,然而这时,张云剑却突然用指尖朝我的火花里伸去。

    “嘶啊——”我都没反应过来,他就猛地朝后一缩手。“好烫——”

    我赶紧把火熄了,看他的手:“不是,你缺心眼啊,这是火,还是火灵根放的火......”

    张云剑嘶嘶地吸了两口凉气,他的指尖烧的有点发红。“疼吗?”我问他。

    “你这,够厉害的啊。”张云剑抓着手腕,甩了两下手,“在外面感觉不到有温度,里面好烫啊。”

    我看他手烧的挺厉害。我很久没用过离字诀了,确实不知道自己深浅,也不知道被烧一下会不会红肿破皮。于是我问他:“要不用水冲冲?”

    张云剑咂着嘴点点头,起了身。我们俩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谁也没有注意到,门框上,有极浅的符咒发出幽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