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骨没事，快，心肺复苏，担架准备好！”

    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飘渺，似乎很远，又似乎近在耳边。

    接着刘细就感觉胸口似乎在被人按压，他想睁开眼，可惜不管怎么努力，始终徒劳无功。

    “心跳恢复了！担架！担架！快，还有救！”

    刘细感觉身体被人移动。

    “让开！都让一让！人命关天，别在这里围着！”

    刘细放弃了睁眼的努力，猜测这是车祸后医生在对他进行抢救。

    然后他心里一愣，我不是穿越了吗？

    难道是在做梦？

    不对，做梦的人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吗？

    正一脸问号，又一道声音钻入他耳中：“医生，他……他没死？！”

    刘细认得这道声音。

    声音的主人是个老头，也算熟人，平时在医院门口给人算命，那里最不缺关心则乱的病人家属，所以老头的生意还算不错。

    只不过刘细一直觉得赚这种钱，多少有点不太地道。

    刘细跟他是偶然相识，闲来无事的时候没少去找这老骗子扯淡解闷，一来二去，已经快称得上是忘年之交。

    当时他正横穿马路，要不是这老骗子喊了他一声，让他下意识回了下头，也许就不会发生那起车祸。

    刘细清楚记得他失去意识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老骗子蹲在他身前，老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咋样，就说你最近有血光之灾，非不信。”

    老东西向来是个不正经的，自带混不吝气质。

    找他算命就没一次准过，这是唯一一次算准。

    还特么准的要命。

    刘细当时已经说不出话，却也清楚记得自己脑袋里转过的最后一个念头：这特么是显摆的时候？赶紧去叫医生啊，这里是医院门口，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还有呼吸，大概率能救回来。”

    或许医生以为这老头跟伤者有什么关系，所以回了一句。

    老头似乎呆了一阵，过了一会声音才传来，好像有什么事难以理解，在自言自语：“这……这怎么可能？！那我的阴阳鱼去哪了？”

    刘细已经没心思去听他们说什么，他此刻满脑子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要是做梦，怎么会这么真实？

    担架传来的颠簸震动，医生的呼吸声，自己身上的疼痛……

    这梦做的也太细节了。

    正转着念头，他突然感到有股莫名的力量在拉扯他的意识，所有声音与感知迅速远去，紧接着，他猛地睁开双眼。

    定了定神，眼前是还没完全熟悉起来的屋顶，目光下移，又看见卷在身上的褥子。

    原来真的是梦。

    刘细深吸口气，看来就算自己尽力不再去想前世的事，潜意识里还是在牵挂着。

    缓了缓，突然发现床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他大吃一惊，迅猛起身定睛看去，原来是那个纤弱干瘦的寒酸丫头。

    她手里拎着把菜刀，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她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见刘细醒来，她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却又坚定的站稳，似乎已经认命，任由他处置。

    刘细愣了愣，很快就明白她要做什么，心里一阵后怕，好险，差点就又要凉凉。

    看来有些事要不解决，往后在家里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了，他感到十分头疼，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前身几句。

    捏了捏眉心，从床上下来，拿过刘如意手里的菜刀。

    刘如意满脸凄然，缓缓闭上双眼，准备迎接他的滔天怒火。

    然而等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生，只觉眼前一亮，睁眼看去，他已点起了灯，正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她，不由一愣，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刘细想了想，说道：“如意，我知道我以前是个混蛋，死不足惜，但我已经决心要改，以后咱们兄妹两个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刘如意愣愣看着他，眼神里露出挣扎，似乎想信这些话，本能里又在提醒她不能信。

    刘细想了想又道：“我不是突然就想通的，而是白日里险些就死了，叫人家拿着大刀横在脖子里，那时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就是你，这才知道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人，心里无比后悔，想着老天爷要是能让我活下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痛改前非。”

    他仰起脑袋，指着脖子上被薛猛划出的那道伤口，说道：“你看。”

    刘如意移目看去，果然在他咽喉处有道明显伤口，先前竟然不曾留意。

    她轻轻咬住嘴唇。

    刘细又指了指自己红肿的脸，说道：“瞧我让人打的，这回实在凶险的很，好在老天爷又给了我次机会，如意，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他脸上的伤刘如意早就看见，却没在意，他常去赌钱，有时赖账，被人打是常有的事。

    她沉默片刻，突然红了眼道：“你要卖了我。”

    刘细从床上起身，帮她擦了擦脸上泪水，轻声道：“那是以前，如今我已决心悔改，绝不会做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我对天发誓，要是卖你，天打雷劈，死了也不得超生。”

    刘如意道：“你今日这般高兴，难道不是已经找好了买主？”

    刘细愣了愣，说道：“怎么会？我今日高兴，那是因为死里逃生，也是因为想通了，就像做了场噩梦终于醒了，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刘如意直愣愣向他盯了一阵，突然开始嚎啕大哭，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哭的肆无忌惮，哭的这么大声。

    刘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哄。

    哭了很久，刘如意突然跑出去，半晌回来，捧着个碗，里面黑乎乎一团，似乎是捣烂的草药。

    她把碗放在床头，又去把刘细的被子抱回来，一句话没说，回到外间睡下。

    刘细抱着被子出去，说道：“把你的被子给我，夜里冷，你盖这个。”

    刘如意坐起身来，多年养成的习惯，仍旧不敢与他对视，小声道：“只要你以后不……不再打我，我就不冷。”

    刘细沉默片刻，没再多说，回到里间，往伤口抹了点药，重新睡下。

    只是后半夜总是睡不踏实，也不知道是因为先前那个梦，还是怕那丫头又拎着菜刀杀进来。

    第二日，刘如意早早做好了饭，又给刘细打好洗脸水。

    吃饭时，她仍旧立在桌旁，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刘细叫她一起吃，这才敢落座。

    刘细心里摇头，看来与这妹妹之间的裂痕，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弥补的。

    吃完饭，刘细问道：“家里还有多少余粮？”

    刘如意道：“还能撑上几日。”

    刘细道：“你别担心，我去想办法，不会让你饿着的。”

    刘如意欲言又止。

    以前刘细给她银钱去买粮买菜，她都会偷偷藏下一些，怕被发现，每次藏得都不多，但日积月累下来，也攒了不少，省着点花足够他们兄妹两个撑上至少半年。

    但她犹豫一阵，还是没把这件事说出来。

    刘细道：“我有事出门，你要觉得闷就出去转转，但是要注意安全。”

    刘如意轻轻点了点头。

    刘细从家里出来，按照既定打算，准备去挑灯房附近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