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万万没想到
晓亦将打印好的书面申请,先递给刘春虹审查。
刘春虹看过,说:“你再送给苟经理过过目,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意见?”
拿着单薄的一张纸,晓路来到苟建名的独立办公室。
苟建名就是面试晓亦的那个矮油男,是公司二当家的亲信大红人,贪财好色,且还不愿意为色破费财,只会假公济私地占女下属或与公司有业务往来年轻女性的便宜。
晓亦站在苟建名的办公桌对面,将申请放到他面前后,说:“苟经理,这份申请麻烦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好,我看看。你坐呀,别站着!”
苟建名拿起那一页纸,假模假样地看了看后,说:“有些地方的表述很不恰当。”
“哪些地方?”坐在苟建名对面椅子上的晓亦,欠着身子问。
“你看这个地方,”苟建名用笔指着某一处说,可桌子太宽,晓亦隔得有点远看不清,就起身向前俯视。
“你还是到我这边来看吧。”苟建名说。
晓亦没有多想,绕着桌子走到他身旁。
“你看,这个‘差’字,怎么能用‘差’呢?这边的伙食可比工地项目部好多了。”
“那用什么词呢?”
“不是改那个词,而是改表述的方式,将‘员工普遍反映伙食差’,改为‘员工恳请公司提高伙食标准’,还有..........”
苟建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宝贵意见”后,问:“明白了吗?”
“我应该明白了。”
“你用我的电脑,按照我跟你说的意思,重新打印一份。”苟建名边说,边从椅子上起身。
“我还是回自己的办公室,用自己的电脑打印吧。”
“别在这种小事上跑来跑去地浪费大家时间,你就在这台电脑上打,有不妥的地方,我随时指导你改正。”苟建名用命令式的口吻说。
晓亦只得勉为其难地坐在苟建名的办公椅上,用苟建名的电脑改头换面地再打一份申请。
“这句话表述不行!”说罢,个头很矮的苟建名几乎贴在晓亦的后背,对着电脑指指点点。
晓亦本性地向前挪动坐姿,几乎悬空地贴到了办公桌的边缘。
她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一页纸的申请,需要这般字斟句酌!
终于,按照苟建名的意思,几经易稿打完了新的申请。
接下来,申请提交上去,就被压在那里,迟迟不见下文。
后来,她发现公司的高层领导都很忙,忙到没时间到员工食堂就餐,而他们在外就餐的伙食补贴,没有限额、实报实销。
不久,晓亦更为惊奇地发现:那些二话不说就能盖到章的合同,居然是为了规避“合同标的额超过十万,须经董事长批准”这一条规定,特意将几十万的合同,分拆成很多份的小额合同!而乙方就是固定那几家,或那几家的关联方。
没有审批流程,也没有登记制度!至于盖过多少章,这些章都盖什么文件上,公司没有任何记录!
与高层领导全凭心情做事风格相辅相成的是:公司没有系统的、切实可行的规则制度;即便现有的那些零零散散制度,也没有被遵守。
至于晓亦的兼职工作:仓库管理,问题多到俯拾皆是:管理部对公司各部门上报的采购物品清单,一向照单全收;然后,无论这些物品作为办公用品是否合适、是否需要,悉数购进!至于,采购的价格,就一个字“贵”!对晓亦反映的物品消耗明显不合理的问题,刘春虹只是冷冷地一句“知道了”。
而有些问题,晓亦本不应该接触到的,但她不幸变成管理部打杂人的这个身份,犹如神助般让她接触到了公司藏污纳垢的每一个边边角角,黑料多的,她想辱使命都难!
一个月后的周末,晓亦早早地来到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整理她所获知的问题。
问题很多,忙了一个上午,也只写了一半,饥肠辘辘的她叫了一份外卖,匆匆吃完,就接着敲键盘。
好巧不巧的是,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柴宗志,那天下午约了一位很重要的朋友,黄一龙,来公司谈一件很重要的事:双方一起出资成立一家新公司,拿下新建成的市政府大楼旁的那块地。
事情挺重要的,但分歧也不少,直到日落西山,两人才达成了一个口头的意向协定。
在此期间,晓亦已经将公司管理中存在的诸多问题,满满当当地整理成了一份十六页的书面报告,并打印了出来,准备提交给今天也过来加班的柴宗志。
快到六点,柴宗志与黄一龙总算是走出了办公室,到了二楼。
听到门外动静后,晓亦连忙拉开玻璃门冲到柴宗志面前,递上手中的材料,说:“董事长,这是您要的文件。”
被迫停下脚步的柴宗志本想接过面前文件,却发现黄一龙的目光正有意无意地停在这份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文件上,就语气平静地说:“等我回来,再交给我。”
说罢,继续送黄一龙下楼,直至目送他的车驶出公司后,才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公司二楼,厉声斥责晓亦:“在外人面前,提交公司一堆问题的文件,合适吗?!”
这一厉声斥责,晓亦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觉得既委屈又愧疚,低着头说了声“对不起”。
“不是所有的事,说声‘对不起’就行了的!”柴宗志依旧火冒三丈地呵斥。
这句话却让晓亦立马从委屈、愧疚转为了愤怒,毕竟自己是额外无偿地做了一件跟本职工作毫不相干的事!没有一句表扬就算了,还因一点细枝末节的考虑不周,被这么严厉地斥责,太寒人心了!
于是,她抬起头语,语气硬邦邦地回了一句,“那还要怎样?!”
没想到自己会被怼,柴宗志震惊之余,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僵滞半刻后,他说:“把文件给我吧。”
晓亦气势不减地将文件“啪”一声摔到柴宗志手中,然后,转身回去,背上挎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一个超然物外的背影,给呆站在走道中的柴宗志。
心情糟糕的晓亦回到家,以毫不留情的批判语言,跟猫咪们批判了半天柴宗志。
听得猫咪都皱起了眉头,表达了跟主人同仇敌忾的内心情感。
有鉴于此,晓亦还做出一个可靠度极高的判断:柴宗志才是公司所有问题的根源,毕竟公司的行事风格,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创始人做事风格的体现。
接下来,就像是要印证晓亦的判断一样:
新的一周开始了,公司没有任何变化。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公司唯一的变化是:柴宗志对公司进行了增资,将国成公司7000万元的注册资本增资到一个亿。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公司在一如既往中,随着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
想到自己劳心费力地为公司长远计,而提交的那些问题,全都不了了之了!晓亦就懊恼不已,自己真是何苦呢!
现实在给晓亦泼冷水的同时,也给录取她的那三位好好地上了一堂课: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准备随时推出去给大伙背黑锅的人,却四两拨千斤地将那口大黑锅,掀得个底朝天!对此,他们居然毫无察觉。看样子,所谓的“管理部人员得善于观察”只是他们的随口一说。但他们谁又能想到,那个在他们看来资质平平又粗心大意的人,不仅善于观察,还善于要人命的总结。那份他们不知道的16页报告,真够他们,尤其是苟建名,好好地喝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