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爱情小说作者？我夫人很喜欢他。”手拿报纸的绅士嗤之以鼻。

    听到自己的名字，夏恩一下来了兴致。和丹尼尔斯对视一眼，装模作样的打开书本，其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约瑟夫·康拉德的作品，已经很有现代主义的特点了。简单来说，就是你不深入分析，根本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夏恩这样一目十行是什么都不可能看进去的。

    “这个作者很有才华，”两位绅士坐在一起，“而且，这次他也应该不是写通俗小说了。你见过两个字书名的通俗小说吗？”

    “但我还是更看好约瑟夫·康拉德。他的文字中有种大海般的激情。”

    …………

    夏恩两人在书店里坐了大半天。因为泰晤士报的这次活动是文艺界的热点，来来往往不少人都会提到这件事情。

    声名不显的高尔斯·华绥几乎无人关注。H.G.威尔斯也知者寥寥。许多人会提起乔治·吉辛的名字，但神情和语气都很别扭，像是提起了自己很久以前的前女友。

    “埃勒里·夏恩应该会摘得这次桂冠。如果你看过他的书，就知道他领先同时代作家一大截。”

    “埃勒里·夏恩先生可是新生代劲头最盛的作家。”

    有的读者可不关心你是严肃作家还是通俗作家。

    “你们不知道吗，这次的评委是萧伯纳，亨利·詹姆斯，乔治·梅瑞狄斯几位文坛巨擘。这些人和埃勒里·夏恩的关系都挺好。”

    各种说法的人都有。

    夏恩恍惚间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那个站在出版社外被拒稿如喽罗的可怜虫了。他现在在伦敦的声名亦是光彩显赫。

    这些侧面的印证，暂时抚慰了夏恩焦躁不安的心情。

    至于最后结果如何，一切只能交给作品和天意。夏恩更多的只能安抚自己的情绪罢了。

    …………

    伦敦乡间的别墅大厅，气质和老农一样的托马斯·哈代拿着一本书站在窗边，眺望外面绿意盎然的秋色。

    萧伯纳和乔治·梅瑞狄斯坐在沙发上。胖乎乎的美国人亨利·詹姆斯则撑着下巴坐在餐桌旁。

    其余还有好几位知名的作家，散布在房间各处。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伊迪丝·莱顿踩着高跟鞋走进来。从她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歉意。伊迪丝·莱顿绕过沙发径直来到餐桌旁，与亨利·詹姆斯打了招呼，随后信手拿起一本书：

    “《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自画像》？呵。”伊迪丝·莱顿嗤笑一声，“听上去像是个自恋的家伙，整日幻想后的无病呻吟。”

    伊迪丝·莱顿用她修长的手指拨开书页，尝试着向下阅读了几页，眉头一直紧促着没有松开。

    “果然，”伊迪丝·莱顿撅嘴，评价道，“全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就像是做梦时的呓语被记录了下来。”

    不少人已经看过了这本书，但没有人接过伊迪丝的话头。

    亨利·詹姆斯揉着腮帮子，道：“你可以看看《水仙号上的黑水手》这本书。作者的文笔激情而壮阔。他很好的把我们整个人类的品性融入到了主角一个人身上，实在是妙不可言的佳作。”

    “是吗？”

    伊迪丝·莱顿轻笑，拿起的却是另一本书，“乔治·吉辛。这个可怜虫，还没有饿死吗？我真的讨厌这个倒霉鬼，他的书里充斥着骇人听闻的桥段。”

    在伊迪丝这样的银行家妻子眼中，乔治·吉辛描写的下层人民生活或许真是骇人听闻的吧。

    乔治·梅瑞狄斯起身来到餐桌旁。从他们来这里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足够大家简单翻阅一遍桌上摆着的书。

    “我觉得这个叫高尔斯·华绥的作者还不错，”乔治·梅瑞狄斯双手重叠，说道，“他的书里杂糅进了不少哲理和思考，以及对社会的批评与鞭笞。只是文笔和内容显得还有些稚嫩。但他未来或许会成为一名伟大的作家。”

    如果丹尼尔斯此刻在这里，大概会惊讶得目瞪口呆。因为这些知名作家给出的作品简评，竟然与夏恩看着书名就做出的判断相差无几。

    好的作品千篇一律，坏的作品各有不同。但每个人的喜好和偏向也是不同的。

    萧伯纳起身，没有加入桌边三人组的讨论，而是走向了另一侧窗户旁的托马斯·哈代。萧伯纳早年也试图成为一名作家，只可惜时运不济，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他的作品。然后选择对了戏剧赛道后，才一飞冲天，地位直逼奥斯卡·王尔德。

    “哈代先生，”萧伯纳站在托马斯·哈代身旁，“对这些优秀的作家作品，您的看法是什么呢？”

    托马斯·哈代侧头看了萧伯纳一眼，道：

    “我觉得都不错。这些年轻作家，都很有大英帝国的昂扬向上的气质。他们会支撑起这个国家未来几十年的文坛。”

    “但我看到您手里拿的书，似乎是埃勒里·夏恩的魔山？”萧伯纳指了指托马斯·哈代的手。

    “哦，这只是偶然，萧伯纳先生。”

    托马斯·哈代扬了扬手里的书，“相比于其他的书，这本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成熟，稳重，有这个时代巅峰的气质。我个人的确更偏好这一本一点。”

    “我的看法和您是类似的，”萧伯纳的态度很谦逊，“初见埃勒里·夏恩的时候，我完全没看出他竟然有这般深邃的思想和如此厚重的文笔。这次的评选活动，他的实力显得是如此的突出，以至于让我觉得结果都已经失去了悬念。”

    “您这么说就有些武断了，萧伯纳先生。”托马斯·哈代摇了摇头，“文学是一种复杂的社会性活动。”

    …………

    奥斯卡·王尔德的第三次审判定于10月11日。

    泰晤士报的青年作家评选宣布结果日期定于10月15日。

    威廉·海涅曼决定在10月16日出版新书。

    夏恩这些日子都只能缩在屋子里，日以继夜的码字赶进度。好几次安娜端着饭菜进来，都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夏恩，有些不明所以的惊愕。

    在安娜眼中，大概作家都是悠悠闲闲，起床，吃饭，聊天，看书，睡觉的吧。

    夏恩只能说，我不配。我只是个无情的码字机器。

    总算是凑够威廉·海涅曼要求的上册十七万字。

    打字机前的夏恩总算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