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吃胭脂骟公羊
说是厅堂,其实也是楼阁的一整层。
八角形的格局,十数位金陵城中排得上号的公子分了方位围坐。
梁上帷幔垂下,廊前高阔,可以俯瞰金陵夜景。
灯火中的金陵城繁华若梦,昏黄中的青石板路倒映着古朴斑驳的街巷,小娘子们撑着油纸伞逶迤而过。
远处的玄武湖面上,因着细雨忽然而至,有那乘兴的菡萏吐露,蜻蜓闻香。
楼阁之中,
一袭红衣的章出尘在前,朝着众人礼了一礼。
鸨母则随之而后,一脸堆笑,忙也说道:“王大官人,我可是好说歹说,才把出尘姑娘请了来,你万不要失言才好。”
鸨母心中有鬼,说话时便没什么底气。
可能又想着还有个催命的就在楼外,便又忙把准备好的赎身文书,快走了两步递到王仁面前。
只可惜,不止是王仁,这会子场中的众人,都把视线落在章出尘身上,倒也没什么人愿意理她。
“出尘姑娘。”
王仁早先时候并不是没见过章出尘,只是没见过她一袭红衣,又委婉顺服的样子,不禁脸上大悦,瞳孔翕张。
他本就是个急色的人,每每遇到有些姿色的姑娘,便非要弄到手不可。
今儿这般近瞧见章出尘的真容,心下里已然如猫抓一般。
哪里还有心情在簪花院里厮混,似已想好诸般手段,非要让章出尘臣服,便假意摆了脸,说道:“本公子为你赎身,你可心悦臣服么?”
他已接过鸨母递来的赎身文书,略微瞧了瞧,当瞧见赎身的银两时,不禁心下里也有些肉疼。
可这会子,肉疼便肉疼了,岂能在人前丢脸?
瞧着一切顺利,只是十几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炽热,章出尘微有些嫌恶,可并没表露在脸上,只又是一礼,低低回道:
“全凭公子作主便是。”
刚才时候,金陵城中的公子们都惊艳于一身红妆的章出尘,好似忘记了出声儿。
这会子又听到章出尘这般讲,不禁一时间哗然。
有哪羡慕王仁运气儿好,得了如此佳色的人,当即便出言讲道:“王公子,我早前听说出尘姑娘规矩儿多,可没料想,你们竟然早通了款曲?
不然,今儿才一见面,就为美人儿赎身?
若当真如此,你又如何对得起我们这班兄弟,岂不是金屋藏娇,不愿与我等分享么?“
在大夏国,家中若是有美妾,一直被视为颇为脸面的事情,与好友共享美色,也是常有的事情。
想来不多年前,有位姓苏的才子,大学士,家中藏了十数位娇婢美妾,惯常时候便拿美妾赠于好友,传为一时美谈。
这位羡慕的鸡儿发紫的公子话才落下,就有人唱和,说道:“王公子当真深藏不露,倒让我以为流言做不得数了。
世人可是都知晓出尘姑娘和那朴十年相好,若真个如此,又岂非是眼下这般模样,可见流言便是谣传。
若流言为真,想那朴十年又如何比得过王公子?“
“不管流言如何,得出尘姑娘,夫复何求?”又有人出言,讲道:“却不知,王公子可愿割爱么,不管多少银子,我可都愿意出。
……“
众人沸沸不止。
各种露骨之言,更是不绝于耳。
甚至于,
连那一直瞧着章出尘没说话,眼神儿拉了丝的甄宝玉也有些忍不住,已站起了身,自顾自走到章出尘身边儿,讲道:
“你便是章出尘,章姑娘么?”
这些人之中,若说身份儿尊贵,家中又深厚不见底的,方数是甄宝玉了。
不说他家的生意,朝中的官职,就说还有个甄老太妃尚还在宫中,一直深得太上皇欢心,就把旁人比了下去。
大夏国双日横空,已非一年半载。
见甄宝玉说话儿,众人倒都识趣儿的不再言语,只王仁心下里担忧,怕美人儿被甄宝玉抢了去。
他赶忙儿掏了银票胡乱递给鸨母,低低说道:“鲍妈妈,快些个备墨,签了这赎身文书,才是正经。”
恰巧这时候,章出尘回话儿,说道:“这位公子,奴……便是章出尘。”
甄宝玉一时间似痴了一般,只把眼神儿落在章出尘两腮,可不管别人如何,只痴痴说道:“我瞧着章姑娘脸上的胭脂甚是好闻,不知用的是哪一家的好货。”
说着话的功夫,甄宝玉便要伸出手来触碰。
章出尘又如何容得了他,稍稍退了退,讲道:“公子何必如此,出尘虽是风月之人,也知些礼数,你……”
她话还没落下,众人之中有那知道甄宝玉性子的人便已哄笑起来,有人更是说道:
“章姑娘,这位是金陵甄家的甄公子,我只听说他素来喜欢吃女儿家脸上的胭脂。
没料想,今儿倒能亲见了。
如何不是人生快事?“
薛蟠也是急色的主,只今儿是王仁做东,又替美人赎身,他一时间虽抓耳挠腮,可也并不能如何。
这会子听到有人说起甄宝玉的爱好,不免勾起兴头,插话儿道:“吃人脸上胭脂这事儿,也不过稀松平常。
你们可知,神京贾府里也有一个宝玉,倒是和甄公子爱好相同。
……“
一众人说话,已越来越没样儿了。
章出尘早已不喜,只不过耐着性子敷衍罢了。
恰好,
那王仁怕章出尘被甄宝玉抢了去,这会子已签了文书,也快走几步凑近了,又举着文书喊道:
“诸位,赎身文书某已签了,便不留了。”
才说罢,又朝着甄宝玉说道:
“甄公子,你若是喜欢出尘姑娘脸上的胭脂,我赶明儿问明了,让她亲自登门送些到府上也好。
只今儿良辰美景,可耽误不得。“
王仁朝众人团团拱手,又使唤了贴身的小厮,便往楼阁外头走,生怕着再晚上一步,美人儿便不属于自己。
甄宝玉虽然有些痴,可这会子也回过味儿来,一时间闹了个红脸。
他倒真是闻到章出尘脸上胭脂味道,想要一探究竟,并没别的非分之想,和王仁诸人,都是不同。
他的窘样子,已看在宁薰儿的眼里。
两家是世交,往常逢着年节到宫里拜会时,已熟悉的很。
这会子宁薰儿打趣道:“甄公子,你若是喜欢章出尘,我便替你买了她如何?”
众人都觊觎章出尘美色,同为女子的宁薰儿自不相同。
她满心里想的都是:
也难怪流言说朴十年流连风月,和这章出尘姑娘相交甚笃了,似她这般的小娘子,谁人不爱?
只可惜,若被王仁得了去,岂不是说我王府无人么?
又如何和姐姐交待?
她一边揶揄甄宝玉,一边已给随从使了眼色,见那王仁逃也似的走出楼阁,便也悄然跟了出去。
……
楼阁外头。
不知何时王家的马车已停在阶前不远。
只赶着马车的人,换做了朴十年。
小胖也早已换做利落些的袍服,脸上有着不悦,小跑到马车前嘟了嘴说道:“朴公子,那些人污言秽语,唐突小姐,你也不管么?”
话落时,王仁已下了楼。
“小胖,你想让本公子如何管?”
朴十年笑回了一声。
小胖说道:
“我也不知如何管,可也知道,在我们西域,若是自家的母羊被别人家羊圈里的公羊追逐,主人家若是不允,非骟了公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