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被看上了
城门前。
苏霈在怀中掏来掏去,急的快要哭出声。
她虽没有路引却带有更好用的信物,否则也无法一路闯过来。
‘掉哪去了,明明一直随身携——’
回想起了什么时,她猛地瞪圆眼睛。
旁观她一系列表情变化的葛玄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内心暗道一句倒霉蛋。
折返回青衫官吏前,拱手好声说道。
“大人,此二人与我同行都是清山县人士。还请行个方便。钱财我一并给便是。”
青衫官吏却不耐烦的摆着手。
“去去去!一张公文只许一个人,我这是秉公执法。谁知道是不是通缉犯?等抓回衙门后关押查办。若有不服,你只管同县令大人理论去!”
‘你能不贪?’
葛玄没接话,等他下一句。
“咳,咳…”
官吏以拳抵唇,视线若有似无向葛玄发顶飘去。袖下露出食指与拇指搓了搓。
循着视线摸去,碰到玉簪的冰凉感后顿时了然。
‘财不外露!这是被小鬼给盯上了。’
什么关押查办都是屁话,为的就是多压榨几两银子。
他想要,给他便是了。
刚从怀中掏出一块不小的银子递过去。便被官吏立马接住,跟被火烧了似的迅速收回手,在掌心掂了掂重收入袖中。
挑眉笑道:“嘿,上道儿~”
接着凑到葛玄耳边压低声音。
“收了你这好处也别怪本官不照顾你们。头一次来本县吧?本官教你,今日酉时三刻可是有好事哩~最好提前出门占个好位置。另外,在县里遇到事尽管来找我,不过嘛我这人爱饮茶...”
这番话倒是有些出乎葛玄的意外。
他肯给这官吏贿赂,是为了免去打了小的来老的这种麻烦事。
倒没想到这官吏贪归贪,还肯说两句人话,总比拿完钱还要恶心人的强。
那就...稍微罚轻一些好了。
“在下先谢过大人了。”
将凝聚在指尖的黑气散了些许。
曲指一弹,正中眉心。
这大白天的,官吏无端打了个冷颤。看着葛玄面上的面具,颇有种不适感。连招手向侍卫道:
“去吧去吧,放人~~~”
…
入了关,苏霈二人朝葛玄抱歉道:“葛先生,又麻烦您了。是我二人处事不周…”
“无碍,此事也怪我。来都来了,别再为这点小事烦心。”
葛玄摆摆手并不在意。
几两碎银能解决的事,不值当放在心上。
想到官吏刚刚提到的话,干脆今天在乐丁县休息一日,次日一早启程赶回上京。
“既然是难得的节日,好好玩一玩。今天先找个地方下榻如何?”
“全听先生的。”
苏霈二人也简单,只要能跟着这位大先生就行。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但在找落脚的地方稍微犯了难。
来乐丁县凑热闹的人可真不少,马车挤成串也没有人维持秩序,把道路几乎堵的水泄不通。
葛玄几人一合计,干脆找了一处干净些的民宿落脚。
等安顿好再出门时,抬头仰望见日向西跌。
应该已是未时,距官吏所说的时间不远了。
毕竟是花了约莫二两银子换来的情报,还是值得一去。
...
四方街人山人海,围成一堵肉浪。
“咣~咣~咣~”
人群中传出三声铜锣响,吓得苏霈与小丫鬟止不住颤抖。前不久险些失去贞洁,现在一听到喜庆的声音就害怕。
正伸着脖子凑热闹的葛玄察觉到二人的异常,关心问候了一句。
“可是身体不适?”
“劳先生担忧了,小女子无碍…”
“呜...小姐,先生。我怕...不怕,不怕!”
吹着喇叭的人中忽然喊着了方言号子,听不太懂。
远远便看到有一个花花绿绿的巨大物体,正一摇一晃的向这边走来。
走近后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用花瓣绿纸编成的大花人儿。外形像是一个骑着马,手挎花篮的女子。
有人喊道:
“快!跟上花神娘娘咯~”
“跟在前面,讨彩头啦!”
领头的一开口,摩肩接踵的人群越发拥挤。
若是只有葛玄自己,随波逐流也是一种乐趣了。可带着两个路痴到可怕的小家伙,万一一不小心走丢了,怕是又是要往深山里找。
葛玄双臂微微发力,道了一句失礼将二人护在怀中。
茫然的小丫鬟还在傻乐呢:“小姐,好多人好热闹啊~~那个大花人儿真好看,咱也去看看嘛~~”
“嗯…嗯。”苏霈颔着首,不经意的微微抬头。
却见葛玄的视线并不在此处,而是正望着轿马两旁,被人举着前行的烟火升腾的铜炉。
‘那是香火?说起来,上辈子常听说城隍土地能食香火。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香火有无特殊作用。’
想到便去做。待人流疏了些后,葛玄身如鬼魅般绕过人群间隙,顺利挤到最前面。
轿马队伍行驶到一处小型庙宇的前面停下,敲锣打鼓声震得‘咚咚’响。
听到音儿,一个穿着花绿袍子的老庙祝走了出来,左右手各拿一根绑着团簇花球的短木棍向两侧一挥。
“适龄女子,未婚的站右侧。”
“男子可站左侧。”
人群顺着他的话,欢喜的分成两列。女子那边都在谦让,而男子这边却如开屏的花孔雀,争着站最前排。
女子多戴着面纱,衣装打扮虽然干净但算不上珍贵。
都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没一会,又从庙中走出两个挎篮子、身材胖乎乎的粗手妇人。
各个脸上都挂着笑,每走过女子身边,便亲手从中拿出一个香囊,再贴耳说些什么。
刚开始葛玄还没看明白,直到身边有人砸吧着嘴,一副色胚的语气说道。
“这次的女娃娃也行啊。哎你瞧瞧最左边那个,嚯~好个头哟,都能赶上男的了。”
“啧啧,盘子真大,是生男娃能干活的好婆娘啊。也不知道谁那么有福气。”
“右后面那个就不行了,除了长得白净,瘦成那样可禁不起俺折腾。”
“嘿,去你的!就凭你那二两肉?”
“.......”
葛玄可算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来乐丁县赶花集了。
在一个媒妁之言大过天的封建保守背景下,搞群体相亲属实有些超前。
偷听了一会后葛玄也听懂了整个流程如何。
等会姑娘会将香囊砸向心仪的人,若是那个人被砸中后收起香囊,意味着同样对女子感兴趣。日后会有庙祝与媒婆上门商量。
中原虽不及北境民风彪悍,但在弘帝治理下,大同除了阶级固化严重外民风还算开放。
听说还曾有过四女抢一夫。然而那男的是外来的浪荡公子哥。善花言巧语玩弄人心。
最后嘛,被铡成了三截儿~
“嘿嘿,倒不知道今天能看到什么好戏呢。”
一见有热闹可看,葛玄几乎把一开始追来的目的忘的一干二净,眸子亮的晃眼。
庙祝接过他人递来的形如鸟的铜钟,在鸟身轻轻一敲。
“铛~~~”声纹所至尽皆静谧。
待安稳后,老庙祝扯着沙嗓朝大花儿人吼道:
“花娘娘且慢走哎~~咱今有留念未断~~”
“花娘娘您过眼哎~~再帮着配一良配~~”
声落,庙祝举起三根手臂长的供香,在众人注视中点燃,插入庙外香炉中。
淡黄色香火袅袅升起,寄载着万民的祈愿盘旋而上,越来越轻。到了正上空荡着散去,好似真的传达给了无形中的存在。
“不,不是好似。而是真有什么东西存在。”
葛玄的视线顺着烟火向上,可就算眯起眼聚焦视线也仅能看到一道轮廓。
“是什么呢...不行,香火太淡看不清,除非贴近些。”
庙祝突然吆喝道:“花期短暂且珍惜咯~~!”
吆喝声如一发令枪,而三根香火便是计时。花期短暂,红颜易老。女子们靠一时感觉来寻心仪良配。
刚开始都还矜持,可随着一个胆大的姑娘,将香囊递给自己情投意合的情哥哥后,一道道香囊飞了起来。
“咻~”一声轻响缓缓划出弧线无力下坠,抛掷人没什么力量也不带有恶意。
近到身边后,葛玄近乎条件反射的拦了下来。抓在手中一看,是装了一朵团花的香囊。
循着抛掷弧线看去,见对面一个相貌清秀的姑娘羞红了脸,白嫩的脸颊上浮起两片酡红。见葛玄看去时,她慌忙的垂下头,手指慌乱地捏着衣角。
还没等葛玄整明白是什么情况时,几道黑影接二连三的袭来。
这次葛玄学聪明了,身形微闪尽数躲避。香囊均落向了后方,他却忘了身后还有两个小家伙。
“哎呦痛!”“呼~”苏霈与小丫鬟捂着脑袋再次躺枪。
葛玄拿着香囊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一直凑热闹,这次葛某倒是成热闹了。
想了想还是先拿着,等一会得空了再同那个姑娘解释清楚。
好在没过纠结多久,老庙祝宣布进行下一环节。
“时辰到~~拿到香囊的与姑娘们,都上前向娘娘献一柱香。”
“来来来,都别害臊啊...这有啥不好意思?”
“瞧你们几个大小伙子那熊样!老夫年轻的时候都是头一个上的嘞!快,赶紧过来。”
没得到香囊的是多数,肩擦肩的人群很快散去,只留下得到的香囊的幸运儿,无声默契地同女子并行入庙内。
不管事后成与不成,参与其中的男女们都要上炷香,表示对花娘娘短暂停留的感谢。
或许是出于被砸中的怨念,苏霈与小环在身后一左一右,防止葛玄离开。
无奈下,葛玄只能跟着人流向内走。男女队伍汇成一股后,他也看清了那个砸中他的姑娘全貌。
长相颇有一种‘小桥流水人家’的恬静美感。
就是有些过于白瘦了,瘦到风吹能倒,人比花娇。
皮肤白皙到几近透光。近距离下,甚至能清她皮肤下脆弱血管以及左眼角的红色泪痣。
相貌不算惊艳。比不了苏霈妩媚与飒爽糅合的复杂气质,也不如小丫鬟的活泼可爱,更比不上忘忧的仙姿玉貌。
却有种易碎感,宛如一碰就碎的名贵琉璃茶盏。
‘难搞...’
葛玄头疼于该如何措辞婉拒,将跨过门槛时却被拦了下来。
老庙祝天生一副笑相,捋着胡子笑呵呵的:“俊生,花娘娘面前可不兴戴面具啊,要是以后想给你赐福,认不出你可咋办?还是先去了吧。”
老庙祝说话还挺逗的,如果有真神,哪会因为一张面具就分不出人来?
不过葛玄也没放在心上,自己长得又不丢人。
先前戴面具,一来是为了少些麻烦。二来...则是好玩。
就像看到路边有根笔直、粗细长短恰到好处的棍子,会忍不住拿起来把玩一样。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刚刚及冠。大多都怀有一颗未泯的童心。
听到老庙祝所说,葛玄背后倏地钻出两颗小脑袋。
仰起头抬起脸,两双大眼睛忽闪忽闪。
对这位大先生的面容,她们可是好奇许久了。
从第一次见面时对面就戴着特别丑的面具。但念及对方的通天手段,两人只当是有能之人的特殊癖好。
另一位琉璃似的姑娘也期待的微微侧过脸,视线飘忽。
解开面具绑在脸上的细麻绳,再好好绑回腰间。毕竟是自己亲手雕刻,丢了怪可惜的。
直起身后,葛玄注意到两颗僵硬的小脑袋。
故意打趣,笑道:“怎么,是葛某长得不如意吗?”
苏霈反应了好一会,脸上才迟之又迟的涂了沫红晕。
微醺般摇了摇头,急着回答时险些咬到舌头:“没,没。小女子只是,只是没想到先生如此年轻...”
不久前,苏霈通过话本构建的认知中,世外高人都该是鹤发童颜的长生者。纵是能青春常驻,也该留下些岁月的痕迹。
可眼前的大先生非但没有一丝老态,挑眉时还有种童趣。而且这相貌...平生未见!
葛玄只知道自己的皮囊好,却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在朝堂时只顾得忽悠人,哪有空在乎这些?逃出浑水后,又牵扯入一波又一波接连不断的麻烦事中。
现在得了闲,才有心开个玩笑。
老庙祝愣了片刻后笑的合不拢嘴:“俊生可比老夫年轻那会俊多咯!快,快趁着香火旺进去诚心拜拜,说不准啊花娘娘都会应许哩~”
他又朝着身旁的姑娘打趣了句:“女娃娃,你倒是好眼光哟。”
白皙姑娘眼神飘忽迷离,作西子捧心状,只觉胸中有小鹿乱撞。
“......”
这老庙祝倒真是个老顽童。
葛玄见姑娘迟迟不入内,出于礼貌率先相邀:“请。”
“...嗯。”那细弱蚊蝇的声音,若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
庙内装潢比寻常人家好些有限。
除了一鼎长青铜香炉,供着瓜果。只有一尊围着红布作披风的黄泥塑。
圆脸方鼻,眉心点着一点红,手托花篮。
供桌前摆着拜垫,一对男女还在双手合十虔诚叩拜,小声嘟囔着愿望。
拜完后人也没走,候在一旁等待香火烧完。
整个过程葛玄都在观察神塑。在他的一双‘望气瞳’中,眼前只是一尊平平无奇的泥塑。
不管从哪个角度比较,忘忧远比它像神。
小姑娘等了一会也没见葛玄有动作,娇柔吟了一声:“那个...你要不要...”
“谢谢,不必了。”
说罢葛玄站在一旁,他没有这种信仰,但也不会阻碍别人信仰。
小姑娘闻言眼圈一红,微微颤抖着拿出供香,垫着脚尖身体前倾。
无奈人娇小手也短,插了几次都插歪,急的抽抽搭搭,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
葛玄也不好意只看着,向前两步伸手拿过:“我来吧。”
举香朝泥塑不走心的点了点后向香炉中正正一插。
转身之际,本该静静燃烧的平静香火,忽然响起了细微风声...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