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雨天失魂
“唉,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客栈门口,石老爷望着倾盆大雨,唉声叹气道。
他们已经在清山县待四天了,这场雨却越下越大,始终没有放晴的迹象。
耽误行程倒在其次,关键是有些货物可不经放。
这家客栈又小,没有专门放货的地方。只能让杂役们用心照顾点。
可昨天他去查看时,见有些箱子的盖子已经烂糟。再这样下去,恐怕没到北境东西都要坏掉!
“石老爷,叹气可是会叹掉福气的。”
见葛玄顺着楼梯下来,石老爷不敢怠慢,忙拱手问候:“葛先生,您来了。”
说话间,葛玄一直注视着石老爷。确切来说,他是在注视石老爷的身后。
这些天被大雨困在客栈中,葛玄闲着也是闲着,除了同宋涯三兄弟请教武学,与小和尚论禅外,他便在彻夜内观。
如今,已经能粗略看到‘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与观察,也总结出来一些规律。
‘气’包含血气、真气,偶尔甚至还能看到气运。
当石老爷为天气而发愁烦恼时,‘气’会变得飘忽混乱不定,长此下去,他极可能会走霉运或患重病。
说他叹气叹走福气倒也不是玩笑话。
情绪越是消沉,气息越混乱。
石老爷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勉强苦笑道:
“葛先生,石某实在是担忧啊,这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愁得我头发都是一撮一撮掉。”
这几天,他甚至都想恳求葛玄将这场雨弄停。可心底又一想,葛先生虽是有通天手段的高人,但也不可能操纵天气啊!
真要能呼风唤雨,舞雷弄电,那岂不是仙人嘛。
想着想着,石老爷无奈的摇摇头。
“罢了罢了,或许是石某命中当有此难。”
葛玄邀石老爷一同坐下,又为二人各添了一盏热茶。
安慰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石老爷的气运可都在后面呢。你瞧,休息了几天,身体不是好多了吗?”
这倒是真的。小和尚给的药别有奇效。石老爷敷过几次后,只要不大幅度运动,基础生活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有副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嘛。”
想到这儿,石老爷忧愁转喜,抚须连连点头。
“还真是多亏了见净小师傅,大欢喜寺果真有真修。石某得空了一定要去还愿!”
又倾身向葛玄问道:“对了葛先生,近些天都未闻小师傅的诵经声。也不见三位大侠出门。可有什么需要石某做的吗?”
这时,楼梯处,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哈哈哈,在下且先谢过,但不劳石老爷。”
“心自在山见佛。小僧见过大先生、善士。”
说曹操曹操到。来者正是宋涯三兄弟与小和尚。
葛玄凝神看去,见三位武人血气澎湃,其中当属宋涯最盛。
小和尚这些日子也有收获,依旧穿着一身灰色朴素僧袍,周身却隐隐有佛光相佑,越发不凡。
尤其是脑壳,在葛玄眼中亮的跟灯泡似的…
不适的移开视线后,众人互相打过招呼。石老爷连忙招呼众人坐下,命人倒上好茶。
闲聊时,葛玄总是不自觉地看向窗外。这一行为自然引来他人注意。
宋涯打趣问了一句:“葛先生,在下见您频频向外望,可是在等待何人?”
“嗯,葛某在等一个女孩。”葛玄没瞒着,说罢掀开茶盏饮了一口。
“???”
除了小和尚还好些,其余众人险些惊掉眼球。能令谪仙般的人物动心,那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孔大德更是近乎道心崩塌,黑脸硬生生憋出一抹红,红又转紫。
大嗓门结结巴巴道:“那…先生若是办礼,可一定不要忘了某家。”
“嗯?办礼?”
葛玄放下茶杯,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葛某让诸位误会了,葛某所等的只是一个孩子。”
如此一解释众人才放下心。
“哦哦,难怪难怪。某家就说先生怎么会看中凡尘女子。”
葛玄所等的自然是小如意。
这个小家伙每次受请后都要回礼,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都坚持要给葛玄投喂些吃的。
葛玄也劝过,但这孩子性子倔,不许她送她放下东西就跑。
或酸果子、腌咸菜、熏肉干、野鸡蛋…
今天猛地没来,葛玄还真有些不适应,问过候在一旁的小厮,后者也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心底有些沉甸甸的。
‘小和尚倒是有预测祸福的法门…但不好借来一观。’
‘哎…葛某今后一定要学会卜卦之术才行!’
下雨天室内沉闷。
葛玄便走到门口想呼吸两口新鲜空气,旋即向街拐角望去。
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
“奇怪…怎么连那老丈也不在?”
老屠守着面摊几乎是从小守到大的,尤其是在他儿子因惹了不该惹的人,出门逃窜后。老屠更是日日守在街口,无论刮风下雨。
前两天下暴雨没一个顾客老屠也还待着。
怎么今天也不在了?
葛玄怀着疑惑辞别几人回到客房,本想继续内观。却如何也静不下心神。
“这不应该啊…强制冷静不起作用?”
“还是说——!”
葛玄猜想到某种可能,猛地冲到窗边掀开向外望。
这一看,令他眉头紧锁!
果不其然!大有问题!
天际乌云密布,大雨倾盆,氤氲薄雾逐渐汇聚。室外寂静一片,没有人声,也没有一丝生活气息,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可除了水声外,似乎还有别的声音?
闭眼倾听,越是寻找越是烦躁。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时而远在天边,时而又近在眼前...
葛玄蓦地瞪大眼,强行沉下心神,集中所有注意观察室外。
找不到、找不到、找...
等等,这是!!
他虽没有找到惹人恼火的声音在何方。
却看到浓雾之中,有些星星点点的漂浮物。在遮天乌云之后,隐隐透过一层红膜。
就算葛玄不懂算卦,也知道这是大不祥!
“不对劲!我一直以来的躁动感是对的,确实会有什么要发生!”
“这场雨来得蹊跷,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刻意遮掩…”
心脏突突直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葛玄在房内徘徊许久后,终于下了决定。
出门后向小厮借来一套雨具。
小和尚几人还在大堂饮茶,见葛玄披上蓑衣就要出门,便问道。
“大先生,您这是要去哪?”
葛玄身子一顿,蹙眉沉吟。
“葛某有些担心那个小姑娘,她家家境不好,这样的天气恐怕会出问题。”
小如意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打打杂工,偶尔纳个鞋底赚几枚铜板。家中没有男人,房屋从未修整过。一间破旧的泥土房,破损处都是塞上茅草应付了事。在这样连续几天的暴雨中很容易出意外。
又对石老爷说道。
“葛某隐有不祥感,石老爷最好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守在客栈不要外出。”
“不详?难道是那天的东西吗??”
石老爷紧张不已,下意识看向三人。
他虽未直视过那脏东西,却从老黄口中得知。
那东西,已经不是恐怖所能解释的。而是一种发自本能的恐惧!
事后一名护队曾后怕到哭嚷:
“我害怕的根本不是它啊!”
“而是…而是看到它时…会让我觉得自己才是个死人。”
“我在害怕我明明死了却不愿承认的事实啊!!!”
石老爷只是听那人的描述便觉得毛骨悚然,可万万不想再见啊!
葛玄迟疑了一阵,微微摇头:“不…”
或许是比‘灵气’更加诡异的东西...
宋涯三人与小和尚有要跟来的意思,却被葛玄制止。
他有底牌,若是遇到问题还能解决。可若是带上几人,反倒会束手束脚。
“葛某去去就回。”
...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见一‘黑熊精’追了出来。
“你…”
“先生,让某家跟着你吧。”孔大德扶着斗笠憨憨一笑,衣服淋湿大片,蓑衣根本无法为他庞大的身躯挡雨。
“某家也有个把力气,遇到什么事俺抗个东西也是好的。”
葛玄微微一楞,却是没考虑到这点。
“行,那就麻烦孔大侠了。”
“嘿嘿,叫某家大德就好。”
…
地面坑坑洼洼,蓄满了雨水。而葛玄的步伐却极快,每一步踩在水潭中,还没等泥泞溅上便迈动了下一步。远远看去,仿佛脚不沾地般。
这是他近些天的收获,在无法点开脉络穴位后,葛玄得空询问过宋涯三兄弟。得知他竟是极为罕见的无漏之体。
听闻只有武圣之上才能达到,修成后,可将真气存入体内,永不流逝。甚至每次运转真气都会更加精纯!同样,修成‘无漏之体’后,将无法通过外部获得真气。如果是一个天生无漏之体的普通人,基本可以告别习武了。
葛玄一开始也很失望。在结束内观后却灵机一动:他体内虽没有真气,不是还有‘灵气’吗?
而且后者怎么想也比前者高级。效果只会更强!
先前这个设想还仅存于设想中,这次却因为着急居然一次便成功了。脚步轻灵畅快,仿佛御风而行!
而后方,孔大德就没那么舒服了。他本就不擅轻功,眼见快看不到影了赶紧扯嗓子喊一声。
“先生哎!等等某家!”
葛玄停下心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许远。耐心等待后者赶来时,顺便梳理琐碎的思绪。
他心底知道,在预感不妙时外出,是件很愚蠢的事。
但是,今日若不出,葛玄有感必定会影响以后道路。
他要走的道很简单,只有八个字:
逍遥自在、念头通达!
今天,葛玄担心小如意的安危,那就去管;如果不在乎,那便不去管。
护所爱,憎所恶。
不媚皇权富贵,不畏刀刃加身。
“仙酿土酒一杯饮,我独自在!”
“笑看王朝几更迭,我乐长生!”
思绪梳通,念头通达。
一阵清凉感自额前涌入,令葛玄通体一颤。而后,身体越发轻灵,好似卸掉了一层厚重枷锁。
...
当孔大德再次赶上来,看到眼前人时不由揉了揉眼。
心底大惊:只片刻不见,怎觉得先生越发出尘?!
这是要飞升了不成??
“继续走。”葛玄没有废话,继续向前走去。
留意起两侧,他发现每门每户都是紧闭的,室内也没有一点光亮。
若放在贫民区这很正常,但这里是平民,其间还有几间瓦房。
“现在约莫才巳时,不至于一家都不点蜡烛。”
“越来越不对劲了...”
葛玄提着心来到清山县西城墙角——小如意家正在那。
当二人来时,却仅看到一片倒塌的泥泞,泥胚墙在暴雨冲刷下早已解体。
定睛看去,见废墟下有两道虚弱人气,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大德,来搭把手。”
环顾一圈也无工具,葛玄干脆将‘灵气’灌入双手,交叉扒了起来。孔大德也同样调动真气流动。
抛土虽快,两人都屏气凝神,担心会伤到底下的人。
没过一会,葛玄从泥泞中翻出一缕发丝。动作稍缓挖出一颗面容枯槁的人头。
孔大德伸指压在女人脖颈旁,点了点头。
“还活着,但脉搏的频率却非常慢。”
“耽误不得。”
意识到紧迫后,两人再一次提速,没多久便从女人身下挖出小如意。
似乎是女人在灾难来临时,伏身护住了小如意形成一片区域。
虽然还活着,但小如意和其母面色都苍白到了极致。
若是再不处理,恐怕会出大事。
“大德,快带她们去医馆。”葛玄喊道。
前些天仨兄弟去采购过大补之物,自然不会陌生道路。
孔大德微微愣神立刻反应过来。一把将女人抱在怀中率先领路。
“先生且随我来!”
……
回春堂,位于清山县的东区。
葛玄二人近乎跨越半个县,却仅仅不到一刻钟。
站在紧锁大门前,嗅不到药味。
“嘭嘭嘭!”
“薛大夫,薛大夫!”
孔大德拍得门砰砰直响,始终无人招呼。
无奈下,他道了一声得罪,便将女人交到左臂单臂抱起。
右手握拳低喝:“喝~!!”
一股股真气涌入右半身,肌肉更是膨胀坚硬如岩石。黢黑皮肤下微微泛红,缕缕白烟从毛孔逸出,在气势攀登到顶峰时,孔大德以拳化掌送向门板!
“轰隆!!”
烟尘刚溅起便被大雨刷落,右半边红木门板竟被这一掌拍得倒飞出去!!厚实门板上更是印下一道掌印。
顾不得道歉,孔大德震耳的大嗓门在有些空荡的室内回荡。
“薛大夫,您——”
看到眼前一幕时,他的话哑在嗓中,。
只见大堂门打开着,墙壁最内侧有一张军师椅正对大门。
一入内便能看到。
此刻,一名脸色发白、瘦削的中年大夫仰坐在那儿。
眼睛一眨不眨,正望着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