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九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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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长风学宫

    三千丽影剑下殒

    九天花落神州情

    晨光初破,云尘迷迷糊糊的醒来,耳边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细语。外室,两个花魁娘子在低声谈笑:

    “琬瑜,昨晚我真是遇到了个奇葩。”女声带着几分戏谑,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酝酿着精彩的故事,“那墨公子进房间后没有沐浴更衣,而是直接拉着我的手,要了我的生辰八字,说是要给我推演姻缘,推演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我以为应该开始了吧,没想到人家接着就给我看起了面相,然后从面相又看到手相,一直拉着我的手。”她娇嗔地展示着自己微红的手腕,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无奈与哭笑不得。“你看,手到现在还红着呢,整整摸了两个时辰,连嘴儿都没亲一下。”外室传来两个女子的娇笑声。

    “你那个怎么样,不少姐妹可都说过,云府二公子厉害着呢。”女子声音极低,但是云尘还是能清晰的听见。

    “他…他…”女声的语气中充满了幽怨,“他涂了我一身口水。”

    云尘尴尬的在内室找地缝,妈的,这世要是有小雨衣,还能让你像现在一样可以双腿并拢地站着说话?昨夜不让你叫的整个风月水榭前楼后院鸡犬不宁,我就不叫云尘!

    意淫归意淫,但是哪来的小雨衣呢?云尘快步走出屋子,没敢和两位花魁娘子对视一眼,他感觉自己脸颊的温度都可以烤红薯了。

    找到了墨耳和云野后,匆忙地从这个是非之地落荒而逃。

    第二次青楼之旅,还是以失败告终。

    ……

    阙云山脉,扶风山山麓,一个体形肥硕的男子站在林间小径旁,他的头发花白,却一丝不苟地梳在头后,他身着一件蓝色绸缎长袍,一条犀角束带深深的陷入了长袍之中,一张脸盆似的大圆脸,嘴阔眼细,两耳招风,鼻子扁平。

    “回去吧,送到这儿差不多了。没事我就下山来看你。”他对旁边的女子深情地说道,声音中满是不舍。

    “官人,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学宫之中多是意气用事的年轻人,切莫和他们发生争执,在山上不像在家里,别处处要强。”小娘哭的梨花带雨,声如黄鹂出谷,年纪轻轻,约莫二十余岁。她戴着满头珠翠,身姿婀娜,胸前的双峰俏丽坚挺,宛如静待绽放的荷花,双腿细长修美,就像塞纳河畔的春水。

    “知道了,我这一把老骨头还不至于和那些年轻气盛的小辈们斗气。”男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他点头示意着,“你快回去吧,在家要照顾好自己。”他温柔地看了看身后,吩咐道:“惜春,来安,我走后家里的一切都靠你们了,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们的主母。”

    小厮和丫鬟齐声应诺。

    言毕,肥硕男子缓缓转身,山脚下的妇人伫立良久,一直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大山苍翠的树荫中。

    沿途的风光旖旎迷人,但对于正吃力攀登的男子来说,却无暇顾及。他的呼吸渐渐沉重,每迈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在休息了六次之后,他终于瞥见了学宫的正门,那是一座古朴而雄伟的大门。两根巨大的石柱上刻着神秘的符文,门前则是一尊由黑色晶体制成的巨大雕像,雕像的表面在阳光的映衬下流淌着奇异的银色纹路,仿佛蕴含着某种未知的力量。

    雕像的一面看上去是一个英武的武者,五官立体,右眼有一道深深的疤痕,肌肉线条强健有力,拳头周围环绕着淡淡的银色光辉,独眼的眼神坚定,充满了力量和勇气。

    雕像的另一面则是一个披着斗篷的神秘身影,五官和正面的武者颇为相似,但右眼没有伤痕,眼神冷厉,其下半身被一团云雾环绕,双腿和腰身隐于其中,姿势诡异,左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环绕着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的黑色烟雾,在阳光下泛起点点光芒,整个身姿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给敌人致命一击。

    “金刚禅?绕指柔?”男子低声自语,上山之前他已经对学宫的情况做足了功课。

    他并未在雕像前驻足过久,而是迈步穿过了学宫的大门。

    “姓名。”一个身穿青色直裾长袍的少年问道,他的衣衫上点缀着细小的星星点点,如同夜空中的繁星,配以一条玉扣细带束腰,青石紫绳束发。

    “赵广仁。”男子沉声回应。

    青衫少年翻阅着手中的册子,低声念叨着,“赵广仁,这里…啊,找到了。”他抬起头,目光在赵广仁和册子间转换,“六十岁,丙下资质。今年就你和一个叫云尘的是丙下资质。”

    “癸酉房,东西拿好,下一位。”

    赵广仁从青衫少年手中接过一个布包,他逐一检视:一件织麻便衣,一个草编腰带,一双草鞋,一个细麻绳,一个刻有癸酉两字的木牌,还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面写着“内守”二字,赵广仁好奇地翻开册子:

    “澜海内守,心门自开,呼吸之法,如曲如直,气伴星辉,心随月明,虚怀迎气,缓吐纳息。心止水,思无波,归虚安,神天开,循环无端……”

    “完全看不懂。”赵广仁不禁轻声嘀咕,感觉这些文字如同浩瀚星空中的星辰,遥不可及。他合上册子,带着满腹的疑惑和期待,迈步进入了学宫。

    一踏进学宫,赵广仁就被眼前一幕震撼——一面巨大的石壁,上面雕刻的五爪巨龙栩栩如生,每一片龙鳞在阳光的照射下都闪烁着耀眼的金光,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令他震撼之处就在于这条龙看上去完全不像石雕,而是一条真正拥有生命的巨龙。

    绕过石壁,赵广仁的眼前是一片极其宽阔的空间,一条笔直的甬道连接着远处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甬道由一块块漆黑如夜的晶石铺就,路上却无一个行人,学子们大多舍近求远的绕路而行。

    赵广仁不明就里的踏上了黑色甬道,就在他的脚尖轻触那黑色晶石的刹那,一种难以名状的无形威压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有千钧之重压身,他本能地缩回了脚,心中对这所学宫的敬畏更甚。

    缓了一缓,他也跟随着人群绕路而行,经过一番询问,终于来到了学子居住的一片低矮房屋,并推开了刻有“癸酉”字样的房门。

    此时房间内已有一名穿着织麻便衣的男子,他的身高约莫有七尺八寸,身材匀称,细眉挺鼻,白净得好似一个读书人,但是却身着麻衣,草编的腰带,一根细麻绳束发,脚下一双草鞋,装扮看上去又像是一个农户。

    赵广仁极为客气的向前一步,团团一揖,随后开口问道:“在下赵广仁,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麻衣男子秀美悠长的眼睛如同秋天的露水般纯净透明,“先生无需多礼,我是今日刚入学宫的生员,姓云名尘。”

    赵广仁一愣,“先生?我同样是今日刚入学宫的生员,姓赵名广仁。”

    云尘也是一愣,“您老高寿?”

    赵广仁眉头微微一皱,“高寿?老夫刚过耳顺之年。”

    云尘又是一愣,“耳顺之年?刚过冠试?”

    赵广仁的不悦进一步加剧,他将双手背至身后,身体微微挺直,俨然一位严肃的老学究,语气中带着训诫的味道,“时也,命也,与你这未经世事的娃娃多言无益。”

    云尘再次一愣,“娃娃?”

    赵广仁负手而立,语带讽刺,“看你这身衣着就知没怎么见过世面。”

    这句话给云尘气笑了,“你打开自己手中的包裹看看。”

    赵广仁这才想起来,刚刚他也被发了这么一套粗布麻衣。

    “老赵,赶紧把衣服换上吧。”云尘话语中流露出一丝戏谑。

    “嗯?你叫老夫什么?”赵广仁再次端起了架子。

    “老赵,既然大家是同窗,就别端着了,刚刚山长来过,生员都必须按品级着装,在学宫内不可以穿自己的衣物。”

    “一会儿就有人来检查。”云尘又补充了一句。

    赵广仁赶紧打开小包,取出里面的织麻便衣和草鞋腰带,然而,一番尝试之后,他面临了一个尴尬的问题:云尘穿着松松垮垮的麻衣他自己却怎么都套不进去。

    云尘在一边笑道:“来,老赵,我帮你一把。”说着两人一齐用力,场面颇为滑稽,就像用一个小麻袋套一头大野猪。随着一声“呲啦”,麻衣虽然穿上了,但是衣服的后襟撕裂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这情景让云尘笑得前俯后仰。

    “露背装,挺好看的,说不定会在学宫引领风潮呢。”云尘一边笑一边调侃着。

    赵广仁一脸窘态,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意外的“时尚”,心想也只能暂时这样了。

    两人调笑间,门开了,又走进来一个青年男子。他身着一袭宽松的白色绸缎衫,五官俊朗,眉宇间透露着一股不凡的英气。

    “彭于晏?!”这是云尘的第一反应,太帅了吧。

    白衫男子看了一眼屋中的两人,尤其是穿着“露背装”的肥胖男子,他愣住了,转身又看了看门牌上的“癸酉”二字,确认自己没有进错房间。

    “两位也是学宫的生员?”‘彭于晏’开口问道,一脸的困惑。

    “是。”老赵有点不耐烦,毕竟这是他人生中头一次穿着‘紧身露背装’,身心都颇为不适。

    “一路走来我看一般的生员都是穿着丝绸直裾或者锦缎长袍,二位这身打扮是要去务农?”

    “你先别说我们,打开你自己手里的布包看看。”老赵和云尘相视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彭于晏’好奇地打开了小包,一脸诧异地发现自己同样被发了一套麻衣和草鞋腰带。

    “赶紧换上,一会儿一起去种地。”云尘催促着。

    正说着话,外面进来一人,和在学宫大门前接待他们的人衣着完全相同,青衫缀星,紫绳束发。

    “你怎么还没换好衣饰?”青衫男子指着‘彭于晏’说道,语气略带责备,“你叫什么名字?”

    “彭银鞍。”青年回到。

    “彭银鞍。”青衫男子重复着,手中不停地翻动着书册,“甲上资质,不错啊。赶紧把衣服换好,白司业召集新晋的生员一起熟悉一下学宫的环境。”

    还真是姓彭,云尘都怀疑自己的嘴开了光。

    彭银鞍脱下了自己的白衫,也换上了织麻便衣,哥儿仨现在一水的麻衣,草鞋,细麻绳扎头。

    “走,种地去。”云尘呼喝了一声,三个‘麻袋’走出了房间。

    此时,生员公斋外面的空场上已经聚集了五六十人,绝大多数都和云尘一样装扮成了‘麻袋’,除了几个女生,其中的一道火红分外扎眼。

    “二郡主。”云尘心头一紧,怎么又和这个冤家聚到了一起。其实是他自己忘了,二郡主的冠试结果是天资,武夫。理应来长风学宫修习。

    这道火红在这群‘麻袋和尚’堆里显得是如此的靓丽,几个不认得二郡主的浮浪少年一脸坏笑,忍不住对她吹着轻佻的口哨。二郡主还以一个十分凌厉的眼神,但是她的桃花眸子实在是太妩媚了,即使眼神犀利,也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其中三个少年更来劲儿了。

    但是他们的兴奋没能超过三秒,二郡主身边突然就出现了一个青衫老者,他们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老者就是突然在二郡主身边出现的。

    青衫老者的身材不高且极瘦,额头微凸,两道短黑蚕眉十分醒目,他只是随意地扫了那三个少年一眼,三人就感受到了极大的威压,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就在三人坚持不住,膝盖发软,马上就要跪下去的时候,青衫老者又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了,他们再次确信,老者就是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公斋空场上的‘麻袋’一个个看的瞠目结舌,青衫老者的一来一去,完全超出了在场人的认知范围。

    云尘心中更是一阵悸动,以后还是离这小妮子远点为妙,现在他倒是对原主生出了一丝敬意,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调戏她一下,厉害!这种事以后肯定是不会发生了,敬而远之,敬而远之,云尘在心中默念。

    然而,此时的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以后的所作所为,岂可简简单单的用‘调戏’二字来形容,不过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