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三少爷让您先去铺子，他一会儿就赶到。”丫鬟穗青拿出马车内备好的茶水，斟了小半盏后，递给她。

    郁蔚宁点头接过，无视了丫鬟吓得颤抖的手指，纤细白嫩的手指掀开马车的门帘，向外望去。

    穿来这么几天，除了那日匆匆从长公主府上回来，她还未见过仔细看过这充满古韵的街景。

    此时正值清晨，街道上的人群不算多，街道两旁是茶楼、作坊、酒馆，两旁的空地上有支着伞的小铺，有的卖着包子，有的煮着馄饨，木盖一揭开，涌出浓厚的白气与鲜香，配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倒是烟火味十足。

    郁蔚宁在观察街景，丫鬟穗禾也在偷偷观察她。

    眼前的少女面容皎好，五官精致如雕琢，若不是一双凤眼自带了媚气，不说话的时候真如月宫嫦娥下凡，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冷疏离之感。

    与淬波院的姐姐们，一起办差时，老听她们抱怨这位六小姐的脾气有如何的阴晴不定，一举一动之间又是如何的粗鄙不堪。

    与她共乘之际，她连大气也不敢喘，唯恐这位郁六姑娘原型毕露，对她殴打责骂。

    不远处，马蹄声由远及近，牵马之人嗓音洪亮：“相府车架，请诸位避让——”

    马夫在此音下急拉缰绳，引得马匹一痛，前蹄临空，连带着车厢内的郁蔚宁也向后倒去，丫鬟手中的茶壶握得不稳，扑出了半盏。

    这下好了，她真得马上换掉这个丑衣服了。

    水珠顺着脖颈滑落，浅浅淡淡的水痕隐没在前襟，绛紫色的薄纱贴在胸膛，更显肤色白皙如玉。

    穗青脸色瞬间煞白，“哐当”一声跪地，掏出怀里的绢帕，以双手捧上，抖着嗓音道：“求姑娘恕罪，求姑娘恕罪，求姑娘恕罪......”

    穗青眼见那只瘦削纤长的手指与自己越来越近，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

    可与她预料地并不相同......原以为六姑娘会给她一巴掌然后再生气地将她一脚踹出马车。

    没想到，竟只是接过帕子，擦拭那茶水？

    郁蔚宁见她抖得如筛糠一般，又一脸震惊地盯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无妨，起来吧。”

    穗青根本不敢挪动半分，郁六姑娘那阴晴不定的性格，指不定是在考验她，她若是顺着杆子爬了，想来下一秒她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穗青唯唯诺诺地埋着头道：“姑娘......”

    一副“我跪着，我安心”的模样，跪得郁蔚宁这个现代人极其不适应：：“那你过来给我说说那相府马车是怎么回事？”

    郁蔚宁掀开马车车帘一角，看向不远处快速驶过的马车，朴素地完全不像相府的马车，甚至上面挂的还是灵安寺的牌子。

    穗青见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顺着郁蔚宁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六姑娘，那是灵安寺的马车，据说是相府老夫人糟了什么邪，要做法事驱邪，因此连夜去请了渡心法师。”

    渡心法师？

    难得有个帅哥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结果却是个和尚！

    郁蔚宁想起不久前的一霎，风吹动车帘，露出内里之人，年岁不过二十出头，穿着黄色僧衣，乌发有一根木簪挽起，眉目低垂，安静而专注，清疏柔和的面容，温润通透如水中明月。

    经过这几日受兄长颜值的洗礼，她的品味想来也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惊鸿一瞥间，她险些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郁蔚宁搜刮记忆，小说由于世界观大多围绕女主打转，因此对这渡心法师着墨极少，只是提到一句“容貌倾城，但慧极必伤，于二一年华便看透红尘，羽化而去”。

    小说里的问题还是要靠小说里的人来回答，郁蔚宁疑惑道：“那怎会有这样一头乌黑的长发？”

    穗青回道：“渡心法师虽未剃度，但却是寺中的老人了，也是灵安寺住持的唯一一位关门弟子，轻易不会下山，据说这次下山还是因为渡心法师与相府有旧情，当年渡心法师还是个小乞丐，幸得丞相夫人所救，并作保将他送到灵安寺中，才有了安身之地。”

    “至于为何不剃度，起初渡心法师也是每月求他师傅，也就是灵安寺的方丈如慧法师替他剃度，十年内风雨无阻，最后如慧方丈被他诚心打动才无奈告知了他——”

    “告知了他什么。”郁蔚宁一手撑着下巴，全然忘了胸口打湿粘腻的不适感。

    穗青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偷偷错开视线道：“如慧法师说，渡心法师虽有慧根，却无法缘。”

    无法缘？

    那小说里这人的结局，不仅英年早逝，还是悟大道，登极乐之地。

    怎么看都是个先天修佛圣体啊。

    “姑娘，不远处是府中姑娘常逛的成衣铺子，您要不要去那换件衣裳。”穗青的嗓音将郁蔚宁从思绪中拉回。

    郁蔚宁点点头，由着她给自己带路。

    挑了一件碧绿的翠烟纱，内搭一条散花水雾百褶裙，恰巧与郁蔚宁今日的钗环相配，以玛瑙为底，边绕镂空银饰，米珠点翠于正中。

    显得清丽雅淡，全然没有之前俗气，老态之感。

    “这样如何。”郁蔚宁见穗青只盯着她看，不说话，还以为是有些不妥。

    穗青这才回过神来。

    她被郁蔚宁问道，又因她姿色绝俗不敢直视，脸色微微酡红：“还从未见姑娘如此打扮过，当真好看。”

    一侧的店家也扭着纤细的身子挤了过来，娇媚笑道：“姑娘这般可是美极了，此番好看的衣裙也算是得了个好主，不如我这厢给姑娘抹个零头，一百两即可。”

    见郁蔚宁不作声，又想起来郁蔚宁此前亲自在公主府内亲自坦白的一比一锻造钗环的壮举，不耐烦道：“郁六姑娘您也不要嫌我们价格贵，我们这店哪件衣裳不是几百两银子，您若不满意大可出门左转，入那百花井巷，那里的衣裳便宜。”

    郁蔚宁笑得明媚，全然未将店家的不待见放在心中：“不必抹这个零头，那一排的衣裳都给我包下。”

    “记在我伊晴姐姐的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