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寒
繁体版

第十五章 暗月魅影

    夜深人静,寒冰躺在山谷的一处草坪上,嘴中轻咬草茎,若有所思的望着星空,天穹静谧,皓月当空,群星满天,可自己的心情却糟糕透了,那蒙面人的眼睛似乎在哪见过,胸口似有一块大石头堵着,上不来,下不去,自从进了蒋府,寒冰便失去了自信,可这远远不够,第一次,寒冰心头怒火冲天,拳头紧握。

    “咕噜,咕噜”,寒冰揉揉肚子,晚饭还没吃呢,哎呀,光生气有什么用呢,还是找点食吧,想着,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露水,这大半夜的,最好抓只野猪什么的烤一烤。

    黑暗中隐约传来一声惨叫,寒冰下意识伸手想握紧残阳,身边空空如也,想起残阳已被蒋明溪收走,心中一阵失落。

    谷底林深茂密,挡住了月光,伸手不见五指,寒冰慢慢的走着,不时有树枝轻轻剐蹭衣服,远处几道幽暗的绿光,忽明忽暗,上下起伏,

    寒冰伸手轻抚树干,光滑温润,是白杨,华北山势平缓,种植的多为杨柳,树林前方,是一大片坟地,黑暗之中,一座座墓碑分不清是什么朝代的,几丛幽绿色的鬼火飘飘荡荡,宛若坟墓中游荡的孤魂野鬼,寒冰默默的行走期间,身边这一座座坟墓的主人,生前是什么样的呢?能够葬在这钟秀之地,生前应该是显赫之人吧,人生在世,无论风光还是落魄,死后归于黄土一捧,荒坟一座,如此而已,自己也不例外,想到这,之前的愤怒、怨气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这世间,连生死都是小事,其他的,还算得了什么。

    周围寂静无声,寒冰寻来寻去,也没发现什么,正打算离开之时,鼻尖一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寒冰是属狼鼻子的,方圆几里的血味都能闻到,寻着味道,来到了一个小山坡前方,奇怪的是,这里是山区,虽有大片坟丘,树木杂乱,唯有这个山坡,面积很大,却一棵树也没有,杂草从中,一滩血迹,黑暗之中,若不是闻得气味,难以察觉,寒冰伸手摸了摸,没有凝固,看来时间不久,那么刚才的声音是这里发出的没错了,四下张望,不远处,杂草掩映之中,藏着一个人,是一个年老的男人,两鬓斑白,已经断气,死人的姿势很奇怪,手脚不正常的扭曲着,寒冰见多了冰冷、僵硬的死人,这人却呈堆积蜷缩之状,伸手探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竟筋骨寸断,连肋骨都已粉粹,怪不得像滩烂泥,如此厉害的内力,寒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久远的人影,摇摇头,不可能,自己想什么呢,那人早已葬身大海,尸骨无存了。

    不知为何,寒冰总觉眼前的男人让人别扭,哪里别扭呢,又说不上,寒冰摸摸下巴,一拍大腿,这人没有胡子,男人怎么能没胡子呢?就算没有胡子,也是应该有胡茬的呀,蒋明溪很白净了,但也会天天让自己帮他刮脸的,可是这人下巴光溜溜的,连根毛也没有,寒冰摸摸那人的脖子,是有喉结的,确是男人,难道,难道,寒冰往下看,实在不好意思摸一下,“太监”这个人群,听过,却没见过。

    死尸不远处,有泥土翻动的痕迹,剥去杂草,果然露出一处深坑,坑口很狭窄,仅能一人通过,丝丝阴湿之气缓缓飘出。

    微弱的火折子,映得壁画上的人物忽明忽暗,一名宫装仕女秀美的脸若隐若现,这地下竟别有洞天,宽敞的甬道上刻满壁画,黑暗之中,没有尽头,寒冰踏着潺潺的地下水,小心的走着,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远处传来打斗之声,寒冰加快脚步,甬道四通八达,若不是声音寻引,寒冰真会迷路。

    一间宽敞的石室的正中,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棺材的前方跪着两个人甬,人甬惟妙惟肖,头顶上燃着长明灯,石室之中飞沙走石,两个男人在棺材之上打斗,这两人的内力都很了得,肉掌相博,岩壁崩裂,尘土飞扬,其中一人不正是白天给女眷们算命的老道吗?

    白天那老道闭着眼睛,邋里邋遢,摇头晃脑的,晚上就这么厉害了,想起自己要砸他的挂摊,寒冰吐了吐舌头,心想赶紧闪吧,别一会撞破了什么人的什么好事,被一块算账了。

    就在寒冰准备后撤之时,瞥了一眼另一个人,这一眼,让她的心如坠冰窖,多年前那个噩梦般的身影竟然就在眼前,寒冰有点腿软,躲在墙后,慢慢蹲下,拜月教主竟然没死,他还活着,近在咫尺。

    “不能吧,怎么这么巧,他还没死?自己今天是个什么狗屎运啊!”

    寒冰定了定神,伸出头去,偷偷观望,拜月教主还是那副白发飘飘,道风仙骨的样子,他当年已是神功大成,世间罕逢敌手,如今内力更进一步,那个算命的老道也是个内家高手,可谁能是拜月教主的敌手呢,寒冰已经看出那老道已落下风,苦苦支撑。

    “魏千峰,你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啊,一辈子这么反反复复的,有意思吗?”拜月教主尖锐的声音响起,寒冰闭上眼睛,这如蛆附体般声音,是自己的少年时代的噩梦。

    “龙图海,你身为汉人,却甘心为满洲鞑子卖命,你对得起祖宗吗?你对得起师傅吗?”

    “祖宗?师傅?”,龙图海阴笑道:“朝廷腐败透顶,放眼天下,群雄逐鹿,汉人气数已尽,这江山也该换着坐了。你和师傅那老顽固一样,尽守着些没用的”。

    原来拜月教主名叫龙图海啊,寒冰入拜月教十余年,竟才知道。

    老道士骂道:“你出自明宫,也算受过皇恩,又是师傅的关门弟子,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竟想引鞑子入关,你这个汉奸败类”。

    “恩?义?”龙图海轻蔑一笑,“鞑子怎么了,如今的满清上下一心,剑指中原,汉人自作孽,败尽了江山,想尝尝被蛮夷统治的滋味吗?快了,别急”。

    “你,你”魏千峰气息急促,“师傅的衣钵怎么传给了你这个畜生”。

    寒冰微皱眉头,此人快撑不住了,已然是性命相博。

    龙图海厉声道:“想对得起师傅,好极了,把东西交出来,我马上送你去见他”。

    寒冰闻声,慢慢向后退去,心中清楚,若被发现,今日便是自己的死期,想当年,别说背叛他了,就算是任务失败的死士,也只有死路一条。

    后退中,因为听魏千峰“桀桀”的笑声,他要死了,怎么笑了呢?寒冰心中奇怪,慢下脚步,侧耳倾听,隐约听到魏千峰尖着嗓子说道:“一朝入月门,终生为月监,天涯海角,至死方休,龙图海,你当年拜过祖师爷,发过毒誓的,都忘了吗?你忘了不要紧,师兄帮你想起来,来,我带你去见师傅”。

    只听“嘣”的一声,一股巨大气浪袭来,寒冰扑倒在地,滚落墙边,耳边嗡嗡作响,远处飘来话语声,这是什么声音,是有人在念经吗?寒冰头痛欲裂,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手腕处传来一片冰凉,脑中渐渐平静,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噩梦醒来,寒冰轻舒一口气,掐了掐自己的脸,确定自己没有做梦,一股温和冰凉的感觉从手腕传来,寒冰抬起手腕,凝视着那一粒闪耀着,比黑暗还要漆黑的光芒的冰晶,心中茫然,冥冰,你又救了我一次吗?你到底是什么。

    寒冰冰神凝气,悄悄的听着,里面毫无动静,爆炸的威力并不巨大,可脑袋怎么晕晕沉沉的呢?里面的两个人怎样了,那念经声又是怎么回事。

    寒冰太害怕拜月教主了,只想尽快离开,小心意义爬起来,往外走,忽的,脑后冷风乍起,寒冰回首一拳,正好对上了一双粗糙、冰冷的手掌,对方“咦”的一声,声音尖锐、疲惫。

    寒冰一颤,对面竟是拜月教主,寒冰顾不得那么多,心下一横,低着头,猛扫下盘,拜月教主回了两掌,轻轻一点,飘向洞口,似乎不愿恋战。

    寒冰犹豫不决,不敢去追,鼻尖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难道他流血了,这世界上还有人能伤他吗?忽听“轰隆”一声,心知不好,赶到时,洞口已被巨石牢牢封死,密不透风,寒冰心中叫苦不迭,却无计可施。

    火折子仍旧忽明忽暗,映衬得画壁之上的人物诡秘灵动,一名身着明黄色朝服男子,头戴官帽,双手跨在腰前,眼睛望了过来,似看穿了自己。

    寒冰来来回回转了不知多长时间,又回到那口黑色棺材停放的洞口,不敢进去,可又好奇,是什么武器能够伤了拜月教主呢?那爆炸声也不大啊。

    那是谁的棺材呢?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修建了这地下甬道,只是为停放一口棺材吗?其他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出路,只剩下这里。

    洞内死静浓黑,寒冰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踩着碎石,两耳又嗡嗡作响,只不过没有之前剧烈了,厚重漆黑的棺材已经倒翻,盖子露出一条缝,里面是什么人呢?能住在这里,生前应该也不太差,当官的吗?寒冰好奇的将火折子靠近缝隙,想看看里面什么样,忽然,一阵“桀桀”声响了起来,寒冰吓得手一抖,火折子掉到地上,摔灭了。

    四周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过了一会,“桀桀”声又变成“呜呜”声,似乎有人在哭,边哭边说着“我死的好惨那”,再一会,又“桀桀”的笑着,寒冰仔细倾听,声音似乎来自棺材,一会哭,一会笑,好不瘆人,难道诈尸了?

    声音时断时续,久久不停,似乎在等待什么,当声音彻底停下时,山洞便进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发出“哎呦”一声,紧接着“啊”,“哎呀”声。

    火折子再次亮起,“是你?”,寒冰惊讶道。

    一个老道躺在棺材后面的祭坛后,浑身是血,寒冰的匕首已在他的身上扎了几个血窟窿,冒着鲜血。

    “怎么是你这个煞星啊”,老道看到寒冰,有些吃惊,吃力的说道,他满脸满身的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寒冰一脚踢在伤口上,道:“你这个假老道净会装神弄鬼,挺会哭啊,吓唬谁呢?”。

    老道士闷哼一声:“你果然是个煞星,不过,也好,老道我,死了能拉上两个煞星陪葬,也是值了”。

    “两个?”别臭美了,“拜月教主已经走了”寒冰撇撇嘴道。

    老道士一惊,坐了起来,张着满是鲜血的嘴,问道:“他没死?”

    寒冰退了两步,道:“他没死,真的走了”,于是把之前遇到拜月教主的事情和他说了。

    老道士面如死灰,慢慢倒下,喃喃说道:“他的功夫真已达到如此地步,连死穴都已冲开了吗?”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呀,竟然能伤的了拜月教主,太厉害了,我从小就见他的盖世神功,以为他是天下无敌呢,真没想到今天竟见他受了伤,真是痛快”寒冰说道。

    “你到底是那一边的”老道士将头慢慢转向寒冰,“你是他的人,怎么见他受伤还高兴呢?”

    “你还是他的师兄呢,怎么还要杀他呢”寒冰不答,反问道。

    老道没有回答,闭上眼睛,流出了泪水,喃喃道:“师傅,徒儿辜负你所托,到了地下,也无颜见你”。

    寒冰听着,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今晚的男人说话,嗓音都尖尖的呢?蒋明溪的声音就不是这样的,就算温柔的时候,也是很低沉,很低沉的,可这几个男人。

    心中一动,快速伸手拽住老道的胡子,老道身影一动,寒冰一掌把他拍下,果然,胡须整个脱落,下巴干干净净的,一个胡茬也没有,寒冰磕磕巴巴问道:“难道你们都是太监,那、那拜月教主也是太监?”

    老道士被寒冰一掌拍的,吐了一大口血,本就只剩半条命,现在是气若游丝了,痛苦的哀叹道:“老天不公,这一生一败涂地,临了,临了,还得死于小人之手啊,唉!”。

    寒冰拍拍他,安慰道:“你这么想不对,我不是来杀你的,是来就你的,真的,我不是拜月教主的人,我是拜月教的叛徒,遇上他,我比你跑得都快。

    本来离开拜月教都快十年了,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呢,又让我遇上了呢?你觉得死得遗憾,可至少明白啊,恩恩怨怨都说得明明白白的,谁让你技不如人,死了拉倒。

    可我呢,稀里糊涂的就要陪你这个老太监死在地底下,我做什么了我,我憋不憋屈啊!,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这有没有别的出口?我要出去了,真的会救你出去的”。

    寒冰的一生,信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老道双眼紧闭,气若游丝,寒冰有些焦急,他要死了,自己能出去吗?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处一粒清香的药丸,喂他吃下去。

    过了半天,老道悠悠转醒,见到寒冰蹲在身边,“哼”了一声,将头转过去,不再看她。

    “我真的不是他的人,我要是他的人怎会被封死在这呢?”不管他听不听,寒冰反复解释着。

    忽然,老道睁开眼睛,瞪着寒冰,问道:“你说他把洞口封死了?”

    寒冰骂道:“不封死,我在这陪你玩啊”。

    老道沉默了半响,说道:“这座地下行宫,当年在修建时,设立了不止一个出口,进来的那个,是乾门”。

    “地下行宫?”,寒冰奇道:“行宫不是在地上吗?怎么会修在地下,难道还会来地下住吗?”

    老道士不悦道:“地上行宫是给人住的,地下行宫”看来一眼寒冰,道:“是给鬼住的”。

    寒冰白了他一眼,那不还是坟墓。

    老道士接着道:“这座行宫是按京城的地理方向所建造,通向京畿的各个方向,当年,建造的人的用意是以防万一,可以从这逃离京城,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竟成了自己的坟墓”寒冰接话道。

    老道士有些伤感,喃喃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啊”。长叹一口气,不再言语了。

    寒冰等了半天,老道看也不看她。

    寒冰曾经不止一次进入地下,可这里与以往的那些山洞都不一样,这个地下行宫有很多的人,石壁上层层叠叠的画着侍女、歌姬、大臣、将军、骏马、弓箭等等,两侧的走廊上满是各式宫灯,有的里面甚至还有蜡油,寒冰用火折子轻轻一点,竟然着了,棺材的四周跪着无数的人甬,石刻的,陶制的,栩栩如生,连眉毛都一根一根的竖着。

    寒冰来来回回的将这地宫走了不知多少遍,兜兜转转仍回到这个黑色棺材旁,一屁股坐下,烛火摇摇曳曳,映衬着周围人影攒动,寒冰有些气闷,难道真要留在这里陪这些鬼吗?

    寒冰的眼神停留在壁画中那个穿明黄色朝服的男人身上,别的人都是一堆一堆的相伴而行,只有他自己占了一面墙,他是谁?就一个人,不孤单吗?寒冰觉得他很特别,站起身来,举起烛火,慢慢靠近,仔细观察。

    这个男人长得仪表堂堂,不怒自威,手上拿了一并弓箭,居高临下的望着,似乎看尽了整个天下。

    “那是高祖陛下,本朝开国200多年,是他打下的天下,而这个地宫,也是他建的”老道这时突然开口说话了。

    “朱元璋?朱重八?”寒冰一惊,脱口道。

    “不得直呼高祖陛下名讳,咳,咳”老道怒道。

    “敬不敬的也没人听见了,你那么尊敬有什么用啊,能救你啊”寒冰无所谓的耸耸肩膀。

    “咳咳咳”老道气的够呛,指着寒冰骂道:“你这没规矩的竖子,活该不得好死!”。

    “你这阉货,不但不得好死,还要断子绝孙”寒冰头也不回的说。

    “咳咳”老道士气得够呛,转过了脸,不再理他。

    “你说别人都有个伴,他却是一个人,孤单吗?”寒冰面对墙,似乎在问老道?

    随后又自言自语道:“世人皆孤独,何况是帝王,站的那么高,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孤独吧”。

    寒冰望着壁画中人的眼睛,画中人也望着她,“想你当年的风采,应是雄才大略,天下无二了”寒冰喃喃道。

    “哼,高祖皇帝当年横扫天下,推翻元朝建立大明,文治武功谁人能及,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评论的”

    老道睁开眼睛,嗤之以鼻道。

    “可以早死了,没用了”寒冰手臂落下,看向别处。

    “哼”老道气的又闭了眼,过了半天,半睁眼睛,看着寒冰在地道中东摸摸,西摸摸,突然说道:“你为我做件事,或许我能想到出去的办法”。

    寒冰斜了他一眼,慢慢道:“真的假的啊,刚才还竖子、不得好死的骂我呢?你能有那么好心?”

    老道看了看寒冰,惨然一笑,“我是没那么好心,可是,我快要死了,而我主子的棺材还在那倒着,盖子被人掀开,遗体外露,狼藉一片。

    我这没用的奴才,想帮他整理一下都不行了”老道挪动了一下身子,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喃喃道:“一会到了地下,怎么有脸去见师傅啊!”

    寒冰看着老道快死的模样,皱了皱眉头,心想:“这老道忒会骗人,不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死者为大,举手之劳而已,自己就代办了吧”。于是走到棺材旁,放下火折子,使劲将棺材抬起来,棺材板入手冰冷、沉重,似乎不是木头,而是铜铁,寒冰将棺材盖盖上,里面隐约看到人的头发,寒冰觉得后脖子直发凉,心想赶紧把盖子推上。

    “等一下”老道突然道:“棺材里那人身边有方匣子,帮我拿出来”。

    寒冰哭丧着脸,道:“你有完没完,刚才说好盖上行了呀,我没进过棺材呀,要进你自己进”。

    老道士脸色微动,似乎有些奇怪的望着寒冰,说道:“那个方匣事关重大,快拿出来”。

    寒冰捏着鼻子,说道:“整了半天是要我帮你偷死人东西,那是损阴德的,你都要死了,要它有什么用了”。

    老道士沉默半响,说道:“你真不拿吗?”

    寒冰想了想,说道:“算了,就帮你拿了,不就摸个棺材吗?”,使劲一推,“嗖”的一道白光从棺内射出,寒冰闷哼一声,人倒了下去,火折子也随之灭了。

    “你怎么了”老道士大声喊道,问了几声,却没有回声,老道士侧耳倾听,过了许久,一点动静也没有。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山洞中死一般的沉静,不知过了多久,“呵呵”声从老道口中传出,老道笑了几声,气血翻腾,“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狞笑道:“老鬼,这点把戏就想诱我上当,当我三岁小孩子,那东西,我死也不会给你”,费力的喘口气,自言自语道:“月神在上,不肖弟子此生一败涂地,无颜见历代月监,可那点命脉,还算保住了”。

    “那点命脉?是什么?,老鬼?”,老道一个激灵,身旁火光升起,火光中浮现出一只嘴角歪斜的鬼脸,鬼的眼睑向下大大的泛着,露出红色的血肉。

    老道“啊”的一声,接着骂道:“你这个煞星,怎么还不死?”

    寒冰松开抠着眼睑的手,揉揉脸道:“当我三岁小孩子啊,那么容易就上当,算了,我看还是别指你了,自己找出口吧”。

    “你,你”老道气的说不出话来。

    寒冰不想和一个将死之人较劲,托着火折子,四处观察着。

    “你说你从小在他的身边长大”老道士缓了半天,又继续和寒冰搭讪。

    “是啊,我五岁入的拜月教,他是教主”寒冰随口答道。

    “你说你们那叫什么教”老道士问道。

    “拜月教啊”寒冰说道。

    老道士冷哼一声:“算他还没忘了出身”。

    寒冰没有吱声。

    “你这个煞星,就不好奇这棺材里是什么人吗?”老道接着说道

    寒冰仔细观看着壁画,还是没有吱声。

    “也对”老道士干笑了两声,说道:“有好奇心的人在龙图海身边是活不长久的”。

    “我对你们这些太监的事情没兴趣,我只想知道出口在哪?”寒冰冷冷道。

    老道士的脸抽搐了一下,骂道:“你这个煞星,就是太监的徒子徒孙”。

    寒冰懒得搭理他,举着火折子,走向远处。

    老道喊道“你回来,我告诉你出口在哪?,这里有四门,乾门、癸门、壬门和龙门,乾门已经出不去了,癸门、壬门是死门,只有龙门是生门”。

    寒冰没有回头道:“转变这么快,谁信啊”。

    “是真的,咳咳,是真的,我们得快走,不然,他会回来的”。

    寒冰一惊,问道:“谁回来?”

    老道士费力的说道:“龙图海生性多疑,怎么可能这么一走了之,他是受了伤,暂时避开,等我死后,他一定会再次进来找那个东西的”。

    寒冰一拍脑门,对啊,那个老魔头弄不好一会真会回来,那时,可真是死定了,果然,敌人的敌人是能做朋友的。

    想到这,赶紧返回来,急切的问道:“那你说,出口在哪?”

    “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情吧”老道慢悠悠的说道。

    寒冰急道:“什么事情,你快说吧”

    老道士喘了口气,说道:“你扶我去给那棺材磕个头吧”。

    “又来”寒冰恨恨道:“你去死吧”。

    “这次是真的,不骗你”,老道抓住寒冰的衣袖,“咳咳,那口棺材里是我的祖师爷,我走之前,怎么也得给祖师爷扣个头啊,可你看我这样,真起不来了”。

    寒冰甩开他的手,说道:“你的祖师爷,那不也是太监?”

    老道士生气道:“你别一口一个太监,说起来,他也是你的祖师爷,磕个头,还能有机关不成”。

    “算了,磕就磕吧”寒冰无所谓给谁磕头,她真的害怕拜月教主,一会若真回来了,还不新账、旧账一起算。

    寒冰只好半拖半扶的将老道士带到棺材前,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个头。

    地面突然下沉,寒冰措手不及,和老道士掉落下去,这地下竟还有一层,深至丈许,摔得屁股好疼,头顶上面“咔嚓”一声,地面又合上了。

    寒冰忍不住,给了老道一脚。

    “你不是说没机关吗?”寒冰怒道

    “咳咳,你不是说不相信我了吗”老道士摔得满嘴是血。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个山洞比刚才的还要阴冷,还要潮湿,寒冰伸手掏出火折子,点起,这里竟是一个巨大的四方石室,石室的中央,石台之上,摆着一口棺材,寒冰几步跃上石台,慢慢靠近棺材,棺材是金丝楠木的,上面刻满花纹,寒冰的手轻轻滑过棺盖,这花纹,是条龙。

    “这里面的人是谁?”寒冰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里是一切的开始,没有这里,就没有你、我”老道士喃喃道。

    “你说什么?什么开始”寒冰问道。

    “小煞星,今日相遇,是你我的劫数,我来给你讲个故事”老道士又吐了一口血,怕是活不久了。

    “你相信我了?”寒冰觉得奇怪。

    “当然相信,龙图海是什么人物,会派个女娃娃来打探我吗?你还不配”老道士慢悠悠的接着说道:

    “上面的棺材只是幌子,你眼前的棺材才是这里的主人,这个人,是大明的第二任皇帝,当年被成祖皇帝夺走皇位,高祖皇帝的嫡子嫡孙,后世称他为建文帝”。

    “什么,这里面是朱允炆,他不是”寒冰吃了一惊。

    “不可直呼先皇名讳”老道士厉声说,“你这个不君不臣的竖子,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呢,已经两次对本朝先帝出口不敬了,为人臣者,要举止有礼,怪不得一个女娃娃,却是紫煞入命,利刃破军”。

    “啥?”寒冰一愣,“那么严重吗?不至于吧,你是不是在宫里当奴才当久了,得奴才病了”。

    老道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重重哼了一声,恨恨道:“不与尔等竖子一般,你这样的德行,迟早是死罪,刚才我说道哪了?”

    “说道这人是建文先帝了”寒冰题型他。

    老道缓了一口气,接着道“世人皆以为先帝葬身当年那场大火之中,那只是猜测,并没找到尸骸,事实是,自缢于此了”老道士长叹一声“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年削藩一败涂地,燕王兵临城下,先帝身边的人一面拼死抵挡,一面保护皇帝从地宫离开,这地宫”老道士的眼神慢慢滑过昏暗的石室,似乎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这地宫是明朝的开国皇帝,高祖所建,目的是为了以防将来有一天王朝灭亡,皇室子孙能够有条暗道逃生,不至于像宋朝那样,被人一网打尽,全族尽被诛灭”。

    “高祖皇帝眼光真长远啊,刚开国就想到灭亡了”寒冰插话道。

    老道不悦道:“从古至今,历朝历代兴亡交替,有繁华必然会有落幕,高祖大帝,曾经横扫天下,威震四海,旷古烁今,焉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为子孙留下后路,不想,不想”

    “不想怎样了”寒冰问道。

    “不想那么快便用上了”老道黯然说道。

    “但是建文帝不想跑了,于是死在了这里”寒冰说道。

    “你怎么知道?”老道盯着寒冰。

    “有时候,死了比活着容易,燕王,宏图大略,身经百战,建文帝手握皇权,动手削藩,结果,主力军没打过地方军,被人一路打到京城来了,还逃什么啊,又能逃到哪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与其将来蒙羞,不如死了,还能保留点尊严”寒冰冷冷道。

    老道士点头道:“当年的情形确实这样,大臣、将领、死的死,降的降,妻女们已奉命自缢,只剩御林军能作战了,先帝大哭,无颜见列祖列宗,就地为坟,自缢了”。

    说罢,看着寒冰说道:“你听懂了吗?”

    “听懂个屁,这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关我什么事啊”寒冰怒道。

    “咳咳”老道士接着说道:“那我就说点和你我有关系的,当年服侍先帝,并一直跟随进入地宫,目睹他自尽的一位大太监,奉命保护先帝的一件遗物,这位大太监武功盖世,登峰造极,年轻时曾跟随高祖大帝征战天下,只因为是阉人,不为世人所知。

    后来,高祖疼爱先帝,派他过来,保护先帝,他眼睁睁的看着从小看到大的先帝自尽,高祖嫡系血脉中断,皇位被那个朝鲜女人生的儿子夺走,心中悲愤,决心为先帝复仇,于是,他藏起了先帝的那件东西,逃出地宫,隐藏起来,希望将来能够找到先帝的血脉,适当的时候,将东西交给他,助他重夺皇位”。

    “你知道我的祖师爷躲在了哪吗?”老道士笑了笑。

    寒冰也笑了笑,道:“一个太监能躲在哪?”

    老道士眼中露出赞许的眼光,道:“你这个煞星,不算太笨,我的祖师爷后来又回到了皇宫,新皇登基,宫中缺乏人手,谁会留意一个老太监呢?”

    寒冰点点头,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老道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可惜,先帝的两个儿子,后来皆被抓住,砍了头,祖师爷的希望落了空,又不知道那两个儿子有没有后人,此生怕是等不到了,于是创立了一个门派,叫“月门”意思是隐藏于光明之后的影子,只能在黑暗中遥遥无期的等待,并从入宫的小太监中选择资质优秀的,传授武功,告知秘密,这就是月监。

    代代的月监皆为太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生守在皇宫之中,等着先帝的后人,大明王朝的嫡系血脉。

    不过宫中,人多眼杂,所以每代月监只有两名,这一代,就是我和我的师弟,我叫魏千峰,我的师弟叫龙图海,便是你的拜月教主了”。

    寒冰到此,终于知道拜月教的由来了,不解的问道:“那龙图海不应该待在宫里吗?怎么跑到长白山去了”

    老道深深喘了口气,吃力的说道:“龙图海入宫时只有五岁,他资质奇佳,是百年难遇的身骨,深受师傅的喜爱,哼哼”老道笑了笑“同样练功,我永远也比不上他,他人聪明,悟性高,为师傅所看重,只有一样,”老道看了一眼寒冰,说道:“师傅给他看过像,说他有反骨,必不能久居人下”。

    老道一声叹息:“师傅在世时,龙图海很安分,等师傅过世后,宫里闹得不可开交,魏忠贤一派与东林党那些人争斗得你死我活,月监是不许站队的,我们有我们的职责,我们真正的主子不是当朝者,月监的职责就是静观朝局变换,只等侯那唯一的血脉,二百年了,甚至没人知道我们。

    可龙图海的心思却活络起来,他觉得我和师傅迂腐,一辈子枯等着等不来的人,他一身绝学,不想像师傅一样埋没,于是公然拜入魏忠贤门下,风光了好一阵子,等魏忠贤倒台,魏党尽被诛灭,他仗着绝世神功,心下一横,反出明宫了”。

    “你师傅既然知道他有反骨,为什么还将功夫传给他呢?”拜月教主是幼年寒冰心中,如神一般的人物,却不曾想,有这样的过去。

    老道苦笑一声:“将来的事情,谁能知道呢,我师傅非常欣赏龙图海的才华,把月门的希望寄予他的身上,或许他想赌一把呢?”

    “不过,你师傅一定留了一手吧”寒冰眨眨眼睛。

    “小煞星,你猜出来了,是啊,师傅也怕他有一天,神功大成,不受控制,于是在他脑中的天枢穴中留了一根金针,这金针,当初是为了帮他打通穴脉,练起功来,气血顺畅,事半功倍。但同时也是他的死穴,金针一动,便是他的死期,师傅留下了磁力极强,能使银针移动的武器,可惜,可惜,龙图海竟然没死,恐怕以后也没有人能制住他了”。

    “是啊,太可惜了”寒冰郁闷道。

    “小煞星,你当真觉得很可惜”老道重重的喘了口气。

    “老道士,你干嘛一口一个煞星的,我又没害过你”寒冰不耐烦道。

    “你还不明白吗?”老道士盯着寒冰,慢慢道:“你的掌纹与龙图海的一样,横川在握,天生反命”。

    寒冰如被人浇了一头冷水,磕磕巴巴说道:“不能吧,我一介女流,反谁去啊,这玩意能不能改啊,你会算命,那会不会改命啊”。

    魏千峰哼了一声:“命中注定的事,老天爷说了算,你找他去吧”。

    “你的掌纹,是阿修罗命,生于战火,一生漂泊”老道接着说道。

    “阿修罗是什么?”寒冰不解道。

    “阿修罗是地狱的罗刹,鬼中的战神,为乱世而生,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命”老道哼了一声。

    “滚一边去吧,我才不信呢?你这个招摇撞骗的老道士,姐的命,你说了不算”。寒冰大声道。

    “你是女人吗,性情如此出格,怪不得有这命,可惜了你这绝色的相貌了”老道士桀桀的笑了几声,道:“带个煞星为我陪葬,也算值了”。

    “你说什么”寒冰一惊。

    “踏进癸门,化为冤鬼,神仙也出不去了,所有图谋不轨的人,都要为先皇陪葬”。

    寒冰心中一凛,跳了起来,同出一门,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四处摸索,果然,密不透风,似乎是山体掏出的一个房室。

    心中愤恨,使劲的踢了老道士一脚,道:“龙图海还在外面,你不怕他拿了你师傅藏得东西,去邀功请赏?我怎么不信你会甘心去死”

    “哼哼,原来你是算准了这点才跟我进来的呀,可惜,你错了,龙图海的头内有金针,我怎么可能没有,我们可是同一个师傅啊”魏千峰苦笑道。

    “你疯了,那你还要杀他”寒冰还是不信。

    魏千峰气息奄奄的说道:“月门几百年来,侍奉、守候大明皇室,到头来,竟出了个汉奸,奇耻大辱啊”。

    寒冰还想说什么,忽然,头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立即住了嘴,魏千峰喃喃道:“他果然回来了”。

    寒冰沮丧极了。

    出不去,将来会死。

    被龙图海发现,现在就会死。

    这关难道真的过不去了?,死在这里,蒋明溪会知道吗?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野死谅不葬,俯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要死了吗?无尽的黑暗,死亡的气息,盘旋在潮湿、阴冷空气的,寒冰抱着双膝,蜷缩在棺盖上,已经不知道过去了过久,脚步声早已消失,魏千峰也变得冰冷、僵硬。

    死老道终于死了,寒冰似乎闻到了他腐烂变臭的味道。

    长久的一个姿势,让人有些难受,寒冰展开身体,平躺在棺材之上,她的身下,躺着一个曾经做过皇帝的人,那又怎样,归于尘土罢了。

    地下潮湿,水已经浸入了棺材,里面的人早已烂没了吧,寒冰听着滴答的水声,想到如果真死在这里,蒋明溪会怎样?会伤心一阵子吧,然后呢?他是世家公子,家里会为他安排一位门当户对的名门闺秀,他那么听家里的话,一定会从了的。

    时间久了,就会将她淡忘了,忘了也好,自己本是世间一沙鸥,无亲无故,无牵无挂,这么死了,都省心了,寒冰胡思乱想着。

    “咦”,棺材上方的石壁上,似乎有东西,黑暗中闪烁着漆黑的光芒,不易察觉,那是什么,寒冰用手比划着,似乎有七个如星星般的暗点,连起来,恩,连起来,北斗七星?寒冰站了起来,仔细观察,实在是太暗了,不过,确实和周围的颜色不一样。

    北斗七星什么意思呢,寒冰望着星星的尾巴,心中思索,这地下石室是高祖皇帝所建,目的是为了让子孙逃出去,所以,所以,不应该是绝路,应该还有出路,那在哪呢?

    望着北斗所指的方向,心下一动,跳下棺材,掏出匕首,插进墙体,撑着往上爬,这墙体异常坚硬,匕首都打了卷,寒冰爬到洞顶,伸手摸去,果然,在北斗七星的尾处,墙壁有一块凸起,寒冰心情激动,用力一按,只听咣当一声,下面似乎有石板掉落下去,寒冰一跃跳下。

    果然在棺材的正下方,露出一个方洞,可奇怪的是,洞中竟哗哗冒水,一会整个石室便尽满了水,寒冰心知不妙,跳上了棺材,这水位越升越高,魏千峰的尸体浮了起来,慢慢漂了过来,他的眼睛微微睁着,似是死不瞑目,寒冰心下绝望,骂道:“臭老道,真的这么想我在这陪你?”

    水还在往上涌,奇怪的是,那棺材却没有浮起,似乎钉在那里,纹丝不动,水从棺盖流进去,却似乎永远也流不满,寒冰别无他法,咬咬牙,用匕首将棺盖翘起,一把推开。

    里面只剩一具枯骨,黑色的头颅低低的歪在一侧,水哗哗的往下流着,寒冰升起一丝希望,将垫被和枯骨卷起,用匕首猛砸管板,匕首太轻不好用,尸骨的身旁有一个方正的漆盒,寒冰心急,顺手拿起,砸向棺底,连砸带踹,果然露出一个深洞,寒冰一喜,从洞口一跃而下,那个被砸烂的方匣中,掉出一块沉重的东西,正好砸在寒冰头上,一起跌落了下去。

    冰冷、湍急的水流,漆黑的一切,淹没着寒冰,没想到竟跌落到一口深潭之中,深不见底,寒冰水性一般,仗着内功,憋了一会气,已到了极限了,就在绝望之时,潭水深处,隐约有一处亮光,寒冰孤注一郑,奋力游去,划水时,手边触碰到一硬物,寒冰想起落下时,被一东西砸的头好疼,顺便抓在手中,向光亮处游去。

    “哗哗”寒冰浮出水面,拼命的喘着气,自己竟然活下来了,吸着清新的空气,恍如隔世。

    刺眼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外面是白天吗?在地下也不知渡过了多长时间,滴水未进,寒冰有些虚脱,慢慢睁开眼睛。

    自己身处一处山谷的潭水之中,一条瀑布顺着山势,流淌而下,哗哗作响。

    潭水青碧幽绿。周围阳光明媚,树林青茵,鸟语花香,与那阴森恐怖的地宫如两个世界,难道,“龙门”不是龙升在天,而是潜龙入水。

    寒冰喝了几口水,爬上草丛,仰面躺下,伸展四肢,晒着暖洋洋的阳光,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寒冰支起手臂,打量手中的器物。

    手中的,是一块方正的纯白玉珏,真正的纯白无暇,没有一丝杂质,只有一个角似乎破损过,在阳光下,流转着细腻、厚重、内敛、纯净的光泽,上面九条龙蜿蜒盘踞,栩栩如生,“这是什么?”寒冰望着那九条龙,似乎想到了什么,将龙翻下,玉的另一面,平整光滑,赫然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隶字,字迹古朴天成,威严庄重。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难道这是玉玺?建文帝的玉玺?”寒冰终于明白,为什么魏千峰宁死也要阻止龙图海了。

    民间传闻,靖难之变中,随着建文帝的生死不明,还有一件宝物也下落成谜,便是自秦朝传下的传国玉玺。

    那是,中原历代正统帝王的凭证。

    龙图海投效满清,竟想将汉人的至宝献给满清皇帝,这简直是,简直是“大大的汉奸,前无古今的大汉奸”寒冰点点头,怪不得魏千峰骂龙图海一口一个汉奸呢,是连太监都看不起的汉奸。

    只是,一方玉玺,真能左右江山乾坤吗?真能得之即得天下吗?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寒冰茫然的想。

    寒冰一觉睡到晚上,圆月已升至正空,微风轻拂。

    休息好了,在潭水中,捉了几条鱼,略微烤了一下,便狼吞虎咽的吃了,冷水鱼肉质细嫩,没有作料也很鲜美。

    吃完,寒冰来到潭边,喝了几口水,又洗了洗脸,正洗着,忽然,幽暗的水面上映出一个人影,寒冰一惊,随之,心如沉进了无底深渊,那人倒映在潭面之上,道风仙骨,白衣飘飘。

    寒冰默默站起身来,双手交叉,横在胸前,单膝跪倒在地,道:“参见教主”。

    龙图海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尖声尖气的说道:“呦,这不是小寒冰吗?你当年竟然没死?,已经长这么大了”。

    寒冰低着头,道:“托教主洪福,寒冰大难不死,流落海外,心系拜月教,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来了,月神垂怜,终于遇上教主您了”。

    “呵呵”龙图海阴冷的笑道:“是啊,真是巧啊,竟然能在地道里遇到你,小寒冰,你从小就这样让人意想不到啊”。

    寒冰抬起头,望着龙图海那墨绿色的双眼,伸手入怀,取出传国玉玺。

    龙图海眼中掠过一丝喜色,寒冰双手奉上,道:“教主,这是我从老道士尸体旁取来的,笑纳教主。祝教主福祚绵长,寿与天齐”。

    龙图海迫不及待的将玉玺拿在手中,反复摩挲,欣喜之情表露无遗,好一会,将目光移到寒冰身上,阴晴不定的的说道:“寒冰啊,这些年你跑哪去了”。

    寒冰低着头,将这些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不过,刻意隐藏了蒋明溪,又说到山顶偶遇老道士算命,被人推下悬崖,误打误撞的进了地洞。

    龙图海静静的听着,眼神飘向天际,半响说道:“寒冰啊,你看今夜的圆月,与当年长白山中的月亮一样吗?”

    说着,伸手轻抚寒冰的头顶,寒冰的冷汗浸透了衣服,匍匐在地,道:“寒冰曾发过誓,一生追随教主,寒冰与明室血海深仇,不共在天。惟愿继续追随教主,效犬马之劳”。

    “哼哼”龙图海狞笑着,没有看寒冰,仍望着当空的冷月,道:“明月何曾是两乡,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你姓袁了,袁寒冰,当年,也是因为这一点,我对你另眼相待,悉心培养,可惜,可惜”。拜月教主望着圆月,叹息了一声。

    寒冰闭上了双眼,知道今天是难逃一劫了,脑中一片空白,反而不再惧怕,只待受死。

    “咦”龙图海望着夜空,自言自语道,一颗暗紫色的星辰从天边坠落,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龙图海收起手,皱着眉头,不愿相信的望着天际。蓝深的夜空中,陨落的紫色星辰的旁边,一颗本来暗淡的星星,却越来越亮,光芒大盛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龙图海喃喃道,寒冰闻声抬起头来,只见龙图海面色铁青,似乎在担忧着什么,竟撇下寒冰,向北方飞奔而去。一个声音远远飘来:“袁寒冰,一入月门,至死方休,天命轮转,谁也逃不掉”。

    寒冰慢慢坐倒在地,身上衣物已被冷汗浸透,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几日后,万里之外,遥远的东北方向,黑龙江水之畔,长白山脉之上,一名五六岁,身着戎装的小男孩,缓缓蹬上了,盛京笃恭殿的鹿角宝座。

    脚下,数万名身着盔甲的军人叩拜在地,齐声朝贺,“吾皇万岁”之声,响彻云霄,远远消失在起伏的山峦之巅。

    此刻,朝霞散尽,一缕晨光破空而出,照耀在大殿之上,小男孩虽稚气未消,却神态庄重,一派帝王威严。

    男孩是满清皇帝皇太极的第九子,乳名福临,不过,再也不会有人敢这么称呼他了,他成为了女真人的新君主,年号顺治,是清朝的第三位皇帝,后世称之为清世祖。

    顺治的身后,跪着一名面色黝黑年轻男人,常年的军旅生涯,使他有着如猎豹般的流畅体型,此刻抬起头来,目光坚忍、睿智、深沉,他叫多尔衮,是皇太极的同父异母的兄弟,满清正白旗旗主,后世史书记载,便是此人,带领女真人的八旗铁骑,杀进山海关,踏碎了中原汉人的万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