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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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阪冬之阵(一)

    由于首战的失败,德川家康决定亲临战场视察,当船慢慢靠近福屿岛的岸边时,蒋明溪和寒冰随着冈本多刚和伊达政宗已经等候多时了。

    德川秀忠镇守大本营不能过来,为表忠孝,派出身边最得力的大将来保护老将军,众人走下船来,几十匹战马等在岸边,冰冷的海浪拍打着礁石,迸溅出阵阵浪花,天空阴暗无光,七十五岁的德川家康精神抖擞的坐在马背上,腰挺得倍直,下达命令,不回军营,直接去战场。

    一路上,德川家康并不言语,表情肃然的巡视着地形,到达天满川时,眉头皱的更紧了,这里是大海与内河的交汇口,地形复杂,怪石林立,大阪城的一道天然的屏障,这时,冈本多刚突然下马,走到一处巨石前低头翻看,确是马粪无疑,仔细环顾四周,草地上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人翻动的痕迹,似乎被践踏过,又被人重新翻整了,一时间,所有人警觉起来,

    冈本多刚站起身来,走到德川家康的马前,请示命令,德川家康点点头,所有人开始撤退,这时,四周的怪石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头,手持鸟铳不断射击,身边不时有人倒下,跟在后面的护卫队迅速上前,将德川家康围成扇形,掩护撤退,护卫队扯掉身上的斗篷,露出黑色的铠甲和钢刀,每人身上背着一只比鸟铳还要粗重的武器,能够连环发射子弹,发射完毕,挥舞着大刀全力冲向敌人。

    阴暗的天空下,天满川湿润的草地上马蹄飞腾,泥浆迸溅,血流成河,不时有连马带人的倒下,骑兵的速度与爆发力是可怕的,居高临下的砍杀,铁蹄践踏下的残肢断臂,无人理会身后的血腥和惨叫,迅速拥护着老将军离开。

    德川家康亲自视察的消息看来还是走漏了出去,这在双方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任谁都不会放过刺杀德川家康的机会,所以,德川秀忠派出了最强劲的火枪队,来以防不测。

    蒋明溪从后面观察着德川家康,老将军没有慌乱,沉着冷静的骑在马背上飞速奔跑着,看来这一生没少经历这种事情啊,轻车熟路了,阴暗的天空飘起雨来,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变大起来。

    初冬的雨,落在脸上、身上,已然成冰,如刀子一般,冰冷、尖锐的划过皮肤。

    寒冰的双手、双脚已经僵硬、麻木,将缰绳套在胳膊上,才不使自己掉下马背,突然,耳边一声巨响,前方地动山摇,人仰马翻,气浪冲击得寒冰两耳嗡嗡作响,只听得马的嘶鸣不断,周围人纷纷勒住马,寒冰拔出残阳刀,迅速向德川家康方向靠近,两侧的山石后面涌出无数的人,冲杀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人,使着一柄长枪,枪头寒光点点,虎虎生威,同时挑战前后两人,游刃有余,一枪穿透前方人的胸膛。

    寒冰听见人群中有人惊呼:“真田长枪”,“真田长枪”,是这个人的武器吗?寒冰想。

    眼前的这个人正是真田幸村。真田幸村一枪直刺德川家康,被冈本多刚和伊达政宗挡开,三人斗在一起,寒冰发觉,三人似乎早已相识,眼神中充满了愤恨的表情,真田幸村的长枪霸气多变,伊达政宗缠住他,剩下的家臣护送着德川家康向后撤去,追兵穷追不舍,这些丰臣家族的人看到德川家康眼睛都红了,疯狂的扑上来,一路上留下了无数具尸首。

    就这样且战且退,行至博劳渊南面时,被濑户内海无尽的芦苇荡挡住了去路,左右两条路,一条通往大阪方向,一条通往淀川方向,冈本多刚焦急的等着德川家康下令走哪条路,老头眯缝着眼睛,看着濑户内海,虽是冬天,河里并没有结冰,一望无尽的芦苇荡,在冰雨中枯萎交错,摇摆弯折,德川家康的腰板仍挺得直直的,发出指令,进入芦苇荡。

    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70多岁的老人能受得了吗?蒋明溪心里暗暗佩服,这一招无疑是高明的,敌人万万也想不到,两条路都没走,蒋明溪走到德川家康的面前,向他耳语了一番,德川家康眼中现出差异的神情,在众人惊奇的眼神中,蒋明溪摘下德川家康的帽子和斗篷穿在自己身上,带上寒冰和一对人马朝大阪方向奔去,众家臣沉默的看着蒋明溪和寒冰一行人的背影,冈本多刚一挥手,护着德川家康进入了芦苇荡中。

    “啊”身边一声惨叫,马背上的人掉了下去,滚落在地上,眼见活不成了,身后一道尖锐的箭鸣声,寒冰没有回头,反手挥刀,“铛”的一声挡掉了射来的剑,又有两只冷箭射到,寒冰飞起身,斜身躲过,再落到马背上时,两只冷箭随之落地,寒冰将身体伏在马背上,拼命的抽打着暗夜,暗夜飞速的奔跑着,不时有箭擦着耳边飞过,已经不知道身边还有没有人了,敌人穷追不舍,蒋明溪这计果然奏效,成功把敌人引开,将自己二人至于极度危险之地。

    奔跑了半日,由开阔之地进入了山林,两边是陡峭的峭壁,路越跑越窄,除了前方的蒋明溪,寒冰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都死了吗?忽然,蒋明溪的速度慢了下来,猛地停住了。

    寒冰心中一沉,前方竟没有路了,一条瀑布挡在二人面前,巨大的水流从高处坠落,激起滔天的水花,两人并肩骑在马背上,听着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个气喘吁吁又略带兴奋的声音响起:“德川大人,好久不见了!”,蒋明溪对着寒冰惨然一笑,两人转过身来,当看到两人转身的一瞬间,对面的人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脸似乎都绿了。

    看到蒋明溪,真田幸村无法掩饰心中极度的失望,仰天长啸,眼角似乎流下血来,悲愤的表情让人不忍直视,“德川家康是将他家灭族了吗?不然他为何如此恨他”寒冰抬头望天,万里晴空,白云苍狗,这世间的事情大都如此吧,不是血海深仇,就是成王败寇。

    真田幸村大喊一声,举枪攻了上来,蒋明溪捏了个剑诀,直刺长枪,剑与枪“当”的一声碰在了一起,真田幸村双眼喷火,恨不得吃了他,挥舞着长枪,步步紧逼,蒋明溪将真气注入剑中,施展起太极剑法来。

    蒋明溪13岁起师承武当首座玉阳子,武当剑法轻灵毓秀,浑然天成,又是蒋明溪这样俊美的男子使出来,更是刚柔并济,飘飘若仙,可惜真田幸村却感受不到这样的美景,蒋明溪的真气已将他震得虎口流血,胸口憋闷,想起今天的功亏一篑,都是由眼前人造成的,满心的失望和痛苦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再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机会了,自己和整个丰臣家族都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不如就和眼前这个人同归于尽吧。

    想着这些,更是不要命的攻击着,瀑布、峭壁、断崖前,一个是大明帝国的锦衣卫盖世太保,青剑含光,霸气横绝,一个是日本国的顶级高手,长枪乱舞,毒蛇吐信,太极剑法以稳准、劲足见长,蒋明溪越战越勇,真田幸村则越来越绝望,酣斗中,真田幸村脚一滑,踩在了悬崖边上,心中一紧,望着蒋明溪那自信、从容的脸庞,虚晃一招,蒋明溪的剑刺进真田幸村的肩头,蒋明溪不由得略一停顿,就这一停顿,真田幸村已经握住了蒋明溪的手臂,咧嘴邪恶一笑,大喊道:“一起死吧!”向后坠去。

    蒋明溪心里骇然,全力转身,同时一脚踹向真田幸村,真田幸村的身体已掉出悬崖,可不管怎么踹,手仍旧紧紧抓住蒋明溪的脚踝,将他拉了下去,众人惊呼声中,寒冰从暗夜身上飞起,奋不顾身的扑向蒋明溪,拉住他的一只手,可真田幸村绝望至极,临死要拉个垫背的,抱着蒋明溪向下坠去,拉着间将寒冰也拽下悬崖,寒冰用尽全力,将残阳刀向崖壁上插去,崖壁湿滑,残阳刀的刀锋在石壁上不断迸出火花,滑行一段才停住,就这样,真田幸村抱着蒋明溪,寒冰一手拉着蒋明溪一手握着残阳刀,三人吊挂在悬崖之边。

    蒋明溪拼命的用脚踹着真田幸村,可不管怎么踹,不管自己是满头鲜血直流还是骨头已被踹折,真田幸村死也不松手,满脸鲜血的冲着蒋明溪哈哈大笑:“一起死吧”,“一起死吧”,蒋明溪望着这个倭人的鬼样子,闭上了眼睛。

    头上寒冰已经快坚持不住了,残阳刀开始慢慢下滑,蒋明溪甩甩头,抬头望着寒冰焦急的眼神,说道:“放手”,“快放手,不然只能多死一个”。

    寒冰咬紧牙关使劲的摇摇头,蒋明溪骂道:“我tm让你放手听没听见,你快放手,你脑袋清楚点行吗?凭什么我们都要陪着这个疯子去死!”

    不管蒋明溪说什么,寒冰都是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了下来,掉在蒋明溪的脸上,蒋明溪的心里更焦急了,不由得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傻X,我是你的仇人,你忘了吗,是我带领军队剿灭了你们拜月教,杀了你无数的亲人,只要回到大明,我们仍要拔刀相见的,你知不知道。”

    见寒冰仍不松手,蒋明溪用尽浑身仅剩余的力气,身体飞起,咬住了寒冰的手背。

    寒冰哭道:“不要,蒋明溪,我不要你死”,可是蒋明溪死死的咬住了她的手背,本已筋疲力尽的手应声松开了,蒋明溪松了口气,与真田幸村一起,跌入了万丈悬崖。

    寒冰手握残阳,吊在半壁悬崖之上,呆呆的看着蒋明溪消失的身影,只觉万念俱灰,原来死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他就这么死了,他真的就这样死了,丢下她一个人,继续面对这绝望、冰冷的世界。

    不知为何,寒冰突然觉得,死了比活着好,全族的人都死了,只剩她一人苟且的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绝望的活着,肩负着报仇的使命,可是真的能报仇吗?自己一介女流如何对抗朝廷,就算将武功练得再好,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想报这血海深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活着太难太苦了,寒冰想起了母亲,这些年无时无刻的想着她,没有母亲的孩子是多么的苦啊,苦到没有希望、没有尽头,今天如若随他去了,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就能见到母亲了?。

    “母亲,我来了!”寒冰头脑一热,拔出残阳,双手高举,如一道长虹,飞身纵下悬崖。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也是这样一个初冬的清晨,天空阴霾雾重,微风夹杂着白雪徐徐飘落,这是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寒冰永生也忘不掉的心头之雪。

    京城宣武门的菜市口刑场,黑压压的跪着一群身穿囚衣的老少妇孺,蓬头垢面、哭哭啼啼,刑场地面是棕褐色的,这是经年累月渗透着杀人后喷出的血迹干涸后的颜色。

    刑场前面一个身穿官府,面容威严的人手持一道圣旨:“袁氏佞臣,付托不效,专恃欺隐,纵敌长驱,顿兵不战,援兵四集,尽行遣散,及兵薄城下,又潜携喇嘛,坚请入城,种种罪恶。凌迟处死、诛九族”,说罢,

    手中的处斩令扔出,刽子手中的刀纷纷落下,几十个头颅滚落下来,鲜血喷散四射,周围观看的老百姓欢呼起来。

    远处有一名青衣老者怀里抱了个小女孩,看着处斩的场面,老者的眼角湿润了,手紧紧捂住小女孩的嘴,不让她哭出来,同时,在小女孩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寒冰,我今天带你来看你母亲、亲人赴难,是让你永远记住这血海深仇,你父亲没有背叛朝廷,他毕生为国为民,忠君效国,却被人污蔑为内奸,落得个千刀万剐,诛灭九族是下场。

    寒冰,你好好看看周围这些人,你父亲征战沙场是为了保家卫国,保护这些老百姓,可他们呢?恨不得食其肉、挫其骨,寒冰,你一定要记住这些,记住你亲人的血,一定要报仇雪恨”。

    小女孩无声的哭泣,大大黑黑的杏仁眼默默的看着死刑台上那片染有母亲鲜血的雪地,泪流满面。

    这是当年朝廷处决袁崇焕九族的场面,也是寒冰内心深处最痛苦的回忆,青龙长老喃喃话语犹在耳边:“寒冰,你要是个男孩多好,可惜了,只是个丫头片子,袁督师绝后了,绝后了,唉!”,

    “姥爷,对不起,我报不了仇,我没用,我没脸见你,对不起”,寒冰哭着,喊道,无能为力的挣扎着,什么东西轻抚着自己的脸,寒冰猛地睁开了眼,眼前人竟是蒋明溪,他的脸离自己如此的近,几乎是鼻尖碰鼻尖,还正在用手为自己擦拭眼泪,“啊”,寒冰惊呼一声,这五年来,两人相依为命,情同兄妹,但很注意分寸,从没有越轨之举,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寒冰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寒冰猛地后退,身体却被牵扯住,动弹不得,寒冰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只穿着内衣,再看蒋明溪也脱得只剩下内衣,一件长袍包裹着两人,不由得气血上涌,瞪着一双美目,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暗中运气,酝酿给他来招狠的。

    “你瞪我干什么?不会想我非礼你了吧!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我蒋明溪会对你这个土妞有兴趣吗?”蒋明溪涨红了脸,“这个山炮想哪去了!”

    寒冰四周张望,残阳呢?残阳呢?把他阉了得了,眼前一亮,残阳就静静的躺在身边的地上,蒋明溪一看寒冰的表情,马上明白她要干什么,赶紧拉住她的手,急道:“你,你要干什么,大姐,不至于碰一下就要杀人吧!”

    寒冰大吼道:“那我的衣服呢?”,蒋明溪抿着嘴唇,指指旁边,说道:“不在那晾着呢,都湿透了,当然得脱了。”

    寒冰这才想起来打量四周,原来两人处在一个山洞里面,身旁有一堆火,温暖的火苗跳跃着,火苗旁边支起几枝树杈,烘烤着两人的衣服,

    想起来了,从悬崖跳入那冰冷刺骨的水中后就大脑一片空白,看来自己没死啊,松了口气。

    看到寒冰的面色缓了过来,蒋明溪气愤道:“大姐,你搞没搞错,我蒋明溪是什么人那,你是富贵千金还是京城花魁啊,就你这土妞,当我丫鬟我都嫌土腥味重,还想我非礼你,做梦那”

    “那、那你怎么离我这么近干什么,还,还抱着我”,

    “不抱着你,怎么给你取暖啊!,我刚把你从水中捞出来的时候,你冻得跟条冻鱼似得,你知道吗?”,说到这,蒋明溪沉默了,抿着嘴,静静的看着寒冰,仿佛要看进她的内心深处,寒冰撇撇嘴,别过头。

    “转过来”,蒋明溪捏着寒冰的下巴,把她的头给转过来,“别碰我”,寒冰尖叫道,吓了两人一跳,蒋明溪怔怔的说了句:“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要跳下来”。

    寒冰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是啊,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不是自己的作风啊,梦中母亲的鲜血又涌现在眼前,心好痛,隐忍多年的压抑和痛苦断堤般泄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寒冰任由泪水流淌,不想擦拭,不想停止,好久没哭过了,就让自己哭一次吧,就一次,以后再也不哭了。

    蒋明溪不知所措的看着寒冰,心口针扎一般,一把将寒冰拥入怀中,用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嘴里喃喃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我发誓,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寒冰哭的昏天黑地,发泄着身负家仇却无能为力的满心凄苦,压根就没听见蒋明溪在说什么,最后昏沉沉的在他怀中睡去。

    这一次,寒冰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外面的光线透过洞口的花蔓进入山洞,在地上留下婆婆娑娑的影子,自己靠在一个很温暖的垫子上,回头一看,竟然靠在蒋明溪的身上,而他则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随着寒冰一动,蒋明溪也醒了,两人四目相对,寒冰脸一红,挪动了一下身子,蒋明溪若有所思的看着寒冰,将鼻子靠近寒冰,深吸一口,寒冰立即跳的远远的,紧张的问道:“你干什么?”蒋明溪说道:“没干什么,就是闻闻是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觉得眼睛都不靠谱了”。

    寒冰知道他说昨晚的事,脸又红了,面向山壁,不敢看蒋明溪,双手交叉在一起,咬着嘴唇,自己这是怎么了,平日一向敢作敢为,无所顾忌的,今日怎么会如此扭捏造作,平静了一番,转过身来,瞪着蒋明溪说道:“昨晚我哭是因为我梦见了幼年时,我家里遭难的情景,我觉得这一辈子也报不了仇了,愧对我的父母,才哭的。”。

    蒋明溪没有作声,走到寒冰身前,伸手捏起寒冰胸前那块碧绿色的玉佩,感受着上面浸润着的体温,问道:“姥爷是谁?你一直向他说着对不起”,他离自己好近,近到寒冰再此感受到他的呼吸,寒冰没有动,她不想再一惊一乍了,别过脸说道:“青龙长老就是我的亲姥爷,父母遭难后,是他将我带进拜月教的,我是我父亲唯一的孩子,可我是个女孩,让他很失望”,蒋明溪拉起寒冰的手,看着手背上泛着血丝的牙印,有些心疼,又问道:“你父亲是谁,他犯了什么罪”。

    寒冰抽出手来,低声说:“他是被冤枉的,你一直生活在京城,我父亲只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官吏,去世多年,你不可能知道的”。

    “所以”,寒冰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直视蒋明溪:“我跳下来不是因为你,我哭也不是因为你,希望你不要会意错了,我很感谢这些年你对我的照顾,比起拜月教,在这里是我这些年过得最安稳的生活了,不用挨饿,不用等死,但将来什么样,我们谁也不知道,或许还会成为敌人,所以,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蒋明溪瞪着寒冰,涨红了脸“这个小傻子是不是女人那,就不能会点温情吗?”,将头一甩,走了出去,背对着寒冰冷冷的说道:“我什么也没会意,这些年,我视你为妹妹,不过,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再高谈阔论吧!”。

    寒冰猛然警觉,自己还只穿着内衣,薄薄的贴在身上,身材曲线一览无余,妥妥的走光了,恨恨的将衣服穿上,真不应该和他说那么多,直接阉了得了。

    山洞外面,阳光明媚,一池湖水映在眼前,这是那个瀑布形成众多的湖泊之一,自己被冲得这么远吗?掉下来之后完全没有了记忆,蒋明溪是怎么把自己捞上来的,眼前湖面如镜,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倒映着蓝天、白云、绿树,活着的感觉就是好。

    寒冰蹲下身来,将手伸进湖水,冰冷刺骨,往脸上连扑几次水,真舒服,整个人都清爽了,蒋明溪走过来,挨着她蹲下,也洗了把脸,望着水面,沉默片刻之后,郑重的说道:“若你的父亲真是被冤枉的,将来回到大明,我一定会请朝中朋友帮忙,奏请大理寺,重审你父亲的冤案,帮你伸冤”,

    寒冰惨然一笑,心中清楚自己父亲是谁,是皇帝亲自杀得,谁能平反的了?但还是很感激蒋明溪有这份心,说道:“谢谢你”。

    蒋明溪也看出寒冰不信,赶紧解释道:“我家朝中世代为官,我父亲、叔父都官至一品,一定能帮到你的”,说罢,双手握住寒冰的肩膀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些年你我同生共死,我视你如妹,一定会尽皆所能的帮你”。

    阳光从蒋明溪身上倾泻下来,为他英俊的脸庞披上一层光晕,寒冰“噗”的一声,展颜笑了,“长得这么帅,又会哄人,怪不得他总吹嘘自己在京城也算是有名的公子”寒冰心里暗暗的想,心情大好,似乎有些多年冰冷坚硬的东西悄悄的融化了。

    望着眼前人的笑颜如花,蒋明溪的眼睛不忍离开,寒冰很少会有普通少女的笑容和情怀,也许,这就是寒冰吧!

    就在两人终于放松时,湖水忽然翻涌起来,一双大手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蒋明溪拉入水中,寒冰大惊失色,湖中现出真田幸村那张扭曲的脸,寒冰的心往下沉,太大意了,他俩能活下来,真田幸村同样也能活下来,自己怎么一点警惕性也没有呢?

    寒冰下意识的想拔出残阳,可入手空空,自己竟然没有将刀带出来,管不了那么多了,寒冰跳入水中,奋力向下游去,寻找着蒋明溪的身影。

    这时的蒋明溪正和真田幸村在水下深处肉搏,日本国四周海水环抱,人们从小在海边长大,几乎人人会水,真田幸村水性极佳,如蛇般死缠着蒋明溪,想把他活活拖死,蒋明溪和寒冰的水性一般,在陆地上真田幸村连蒋明溪一人都打不过,可到了水中,蒋明溪和寒冰俩人加起来都不是个,

    这日本人怎么这么难缠呢?蒋明溪一身武功施展不出,脸憋得通红,寒冰心里焦急万分,看到真田幸村在水中飘逸的发髻,一手抓出他的头发,使出吃奶的劲拽住,这一下,真田幸村措手不及,蒋明溪趁机解脱出来,拼命的往水面上游,头伸出水面的那一刹那,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差点就出不来了。

    头又扎进水中,寒冰和真田幸村还在水中挣扎,寒冰不是对手,已变成真田幸村从后按住她的手臂,看到蒋明溪又下来,真田幸村也坚持不住了,他在水下呆的时间太长了,一手拽着寒冰,一边向上游去,到了湖边,寒冰猛地踢出一脚,人在水中的力道和速度被大大削减,真田幸村轻轻松松就抓住了寒冰的脚踝,用力一扳,寒冰倒在水中,真田幸村拔出匕首,抵住寒冰的脖子,对跟上来的蒋明溪狠狠的说道:“站住,不然我就杀了他”,趁着蒋明溪还在水中,逼迫寒冰走上岸边,拿出一根绳子,将寒冰双手背后,绑了起来。

    在将绳子绕过寒冰胸前时,咦了一声,不信似的,又摸了一下寒冰的胸部,寒冰的脸涨得通红。

    真田幸村捏住寒冰的下巴将头抬起,仔细端详着,这时的寒冰头发四散垂落,衣服紧贴在身上,美目冷冷的望着真田幸村,冷酷中透着几分娇媚。

    真田幸村明白了,回过头,对着蒋明溪咧嘴一笑,说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上战场还带着女人,想你的女人死吗?不想的话就按我说的做”,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根绳子,扔了过来,说道:“把你的双脚绑起来”。

    蒋明溪抿着嘴,望着寒冰狼狈的模样,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你错了,她只是我的丫鬟,我家里这样的丫鬟有的是,你要是觉得不错,这个就送你好了!”。

    真田幸村一愣,重新审视了一遍寒冰,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大丈夫当顶天立地,扬名天下,女人算什么?好,对我脾气”,又望了一眼寒冰:“不过,这么漂亮,功夫又高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恩,我喜欢,送我就收了”,说完竟“啪”的一下,在寒冰脸上亲了一口。

    寒冰当场就傻眼了,长这么大,一直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性命如同天上的风筝,哪天说断就断了,早已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可今天不但被人识破女儿身,还被个倭人给亲了,寒冰恨得牙齿直痒痒,心里早已把真田幸村砍了无数遍。

    蒋明溪脸色铁青的看着真田幸村,眼光一变,大喊一声:“小心后面”,真田幸村和寒冰的脖子后面冷风乍现,两人本能的向前跃起,身后涌出一股大力,寒冰上身被绑,只能翻向一边,半空中被一个湿滑的东西顶起,抛在半空,蒋明溪一跃而起,接住寒冰,一个滚身,躲过了袭击,从寒冰的靴子中抽出她的匕首,将绳子割开了。

    寒冰趴在蒋明溪怀中,忘了站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不可思议的场景,一条巨大、浑身雪白的大蟒映入眼帘,整整有二三十米长,比水桶还粗的蛇身快速的盘上一个老树,吐着血红的信子,昂着巨大的蛇头,蛇头上居然长着两只金色的角,两只黑色宝石般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三人,随着“嘶嘶”的吐信声,空气中蔓延着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真田幸村在另一边也慢慢站起来,手持匕首一动不动的看着这条巨蛇,眼中充满了肃杀之气,突然,高举匕首,一跃而起,刺向白蛇,白蛇蛇头一甩,躲过了匕首,身形一转,滑下树来,张起巨大的血盆大口,咬向他,真田幸村向后躲去,蛇头“砰”的一声,碰触地面,扬起砂石,立即又抬起头,真田幸村趁机将匕首刺向蛇身,“咔嚓”一声,匕首断了,雪白的蛇皮上没有留下任何伤痕,这蛇竟然刀枪不入,蛇身一个盘旋,将真田幸村缠了起来,蛇身越缠越紧,蛇尾高高翘起,将他带离地面,白蛇唰一转头,转向蒋明溪和寒冰,阴冷的看着两人,蒋明溪和寒冰慢慢站起身来,相互望了一眼,白蛇巨大的鼻孔喘着粗气,尾巴越举越高,突然,尾巴重重甩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真田幸村也随之摔在地上,顿时摔得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白蛇的身体弹起,闪电似的射向蒋明溪和寒冰,两人跃起,同时出手,蒋明溪一掌拍向蛇头,白蛇微微停顿,蛇尾猛地甩过来,蒋明溪闪身多开,蛇尾一击不中,回旋升起,盘旋着攻击,速度奇快,蜿蜒连绵不断的袭来,蛇头同时出击,头尾夹击,令人措手不及,将蒋明溪扫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蒋明溪气血翻涌,“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寒冰跃上蛇身的七寸之处,用匕首连刺几刀,刀刃都打卷了,白蛇毫发无损,尾巴扫向寒冰,寒冰低头趴在蛇身上,躲过了蛇尾,紧紧抱住蛇身不松手,白蛇不耐烦的在地上翻滚着身躯,将寒冰撞向地面,寒冰的身体撞击着地面,衣服被磨破,却不敢松手,怕一松手,蛇嘴就会将她吞进去。

    蒋明溪见到寒冰遇险,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却被蛇头挡住去路,这时,真田幸村举起一根巨大的树干猛冲上来,边冲边喊道:“松手”,白蛇长着大嘴扑向他,真田幸村拼尽全力将树干插进蛇嘴里,寒冰趁机松手,滚向旁边,白蛇“咔嚓”一声将树干咬碎,狂躁的攻击三人,但这回三人学乖了,只是躲闪,并不进攻了,这白蛇力大无穷,又刀枪不入,真不知该如何对付它,

    三人且战且退,慢慢被白蛇逼向高处,蒋明溪喊了一声:“进山洞”,寒冰抬头,峭壁中段正是昨晚两人过夜的山洞,洞周围山壁平滑陡峭,洞口狭长,出易入难,一个飞身,钻了进去,进去之后,眼前一亮,残阳刀静静的躺在篝火旁的地上,赶紧捡起来,牢牢的握在手中,安全感顿增,这时,蒋明溪也闪进洞来,只剩真田幸村在洞外被白蛇蛇尾击在地上,眼见性命不保,蒋明溪一个箭步上前,出掌拍向蛇头,趁着白蛇略一停顿,拽着真田的衣领,将他拉入山洞。

    寒冰和蒋明溪守在洞口两侧,白蛇在洞口犹豫了一会,猛地将头伸了进来,两人同时出手,寒冰使出全身力气,砍向蛇头,蒋明溪将真力集中在掌中,双掌齐出,白蛇身躯一震,“嘶嘶”两声,退了出去,残阳刀在蛇头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这白蛇吃了个闷亏,气愤异常,又不敢再钻进来,将蛇尾甩向洞口,大力击打着洞壁,岩石纷纷下落,不一会,就将洞口封死了,白蛇还不死心,徘徊了好一会,才离开。

    洞内的三人从缝隙中看到白蛇离去,都松了口气,真田幸村浑身是血瘫软的靠在山壁上,看样子受伤不轻,寒冰走到他的面前,冷冷的看着他,真田幸村也斜眼回望着她,蒋明溪“咳”了一声,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寒冰拽起真田的衣襟,扬起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扇了几十个耳光,边扇边骂道:“敢摸我,敢亲我,我扇死你”,真田被扇得满嘴是血,双眼园瞪,声嘶力竭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你不是喜欢老娘吗?现在这样还喜欢吗?”

    蒋明溪实在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抓住寒冰的手,大声道:“够了”。

    “啪”的清脆一声,寒冰狠狠给了蒋明溪一记耳光,“谁是你丫鬟?”。

    蒋明溪愣住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脸,还是个女人,看着蒋明溪脸上清晰的手指印,寒冰也沉默了,收回了手,山洞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真田幸村哈哈的笑起来,笑声如狼嚎,也不知是笑还是哭。

    蒋明溪抬起头,对寒冰柔声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代名将,这么对他比杀了他还难受,你就当做被狗舔了一口,行吗?不没怎么地嘛!”看着寒冰没有吱声,蒋明溪又说道:“你既不是深闺小姐,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妇,这有什么的,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看到寒冰的眉毛又竖了起来,赶紧解释:“不,我的意思是你是江湖女侠,不拘小节,不高兴就杀了他,有什么大不了的。呃,不过,现在大敌当前,就算了吧!他肯定不敢再碰你了,你问问他,现在还敢要你了吗?”

    真田幸村已经平静下来了,听完,冷冷的说:“就这货,你自己留着吧”。

    寒冰捡起残阳刀,走到一边,“噹”的一声,将残阳刀插在地上,坐了下来,凝神运气起来,不搭理这两个臭男人了,刚才被那白蛇往地上摔了数下,摔得胸闷背痛,也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蒋明溪在寒冰身边慢慢坐下,他也被这条巨蛇折腾够呛。

    “那真的是蛇吗?,不是说蛇打七寸吗?我打了半天也不好使呢?”寒冰低声说道。

    “是蛇,不过成精了,所以刀枪不入,打哪都不好使”。蒋明溪回答,心里却在感慨:“这破地方树也成精,蛇也成精,让不让老百姓活了”。

    “那不是蛇,你见过有蛇长角的吗?那是蛟龙”真田幸村大喊道。

    “蛟龙?”,“对,古书《妖怪物语》中有言:蛟者,形如长盾,白身赤首,喜食人,錞于毋逢之山,浴水出湮,”。真田幸村狂热的喊道。

    蒋明溪问他:“那古书中有没有记载怎么杀死它?”

    “没有”真田幸村黯然道,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傍晚,寒冰揉揉饿瘪的肚子,叹了口气,一整天没有进食了,再这样下去,哪有力气出去打大蛇,恩,不是蛇,是蛟龙,管它是蛇还是龙,最好有把鸟铳,一枪准能撂倒。

    寒冰对日本的鸟铳很感兴趣,威力比刀剑大多了,还不用近身。山洞的角落里传来几声“吱吱”的老鼠叫声,“可惜是老鼠,要是有只野猪那该多好啊”,寒冰躺在蒋明溪的腿上,迷迷糊糊的想着。

    蒋明溪靠在山壁上,不时看向岩石的缝隙中,半夜时分,外面嘘嘘作响,蒋明溪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嘘”,“它来了”,真田幸村小声说道,果然那条蛟龙盘旋在洞外,洞口都是碎石,它徘徊了好久才离去,蒋明溪看看真田幸村,后者眯着眼睛靠在墙上,不知心里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