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见王上？”

    罗普难以置信地看着水凌寒。

    “是！此事事关重大，请罗大人务必为我们转达请求。”

    见水凌寒神情严肃，罗普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却依然有些怀疑。

    “事关重大？究竟有多重大？”

    “这件事一时半会恐怕无法跟你解释清楚。不过我相信如果王上知道，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我还不相信你们！我不会让你们接近王上的！”

    见罗普不肯帮忙，水凌寒有些怒意。

    “罗大人，月之极水温异常，为何却迟迟不肯举行‘平息之仪’？”

    罗普突然变了脸色。

    “是不是刚才那个老板跟你说了什么？”

    “回答我！”

    见水凌寒继续追问，罗普面露难色。

    “这……我这种守卫长，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

    水凌寒压制住怒意，继续问道。

    “那我再问你，一个月前，王上突然下令要举国搬迁，结果遭到月之极百姓强烈反对，此事便不了了之，这是否属实？”

    罗普沉默了一会儿，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属实……”

    见罗普这样的反应，水凌寒心中隐约有了一些答案。

    “关于月之极出现此等异常状况，王上可有回应？”

    “有的！”

    罗普赶忙说。

    “他说了什么？”

    “他说……‘平息之仪’尚未到最合适举行的时机，还需我们……耐心等待……”

    “等到什么时候？”

    “这……”

    罗普低下头。

    “其实你心里也是担心‘平息之仪’是否能正常举行的吧！”

    水凌寒的话仿佛戳中了罗盘的想法。

    罗普瞳孔一震，却猛的抬起头反驳水凌寒。

    “不！我身为月之极人，我是绝对相信自己的王上的！”

    “可是你已经在怀疑他了，不是吗？”

    水凌寒的质问让罗普哑口无言。

    “月之极的种种异常情况，早就让你无法说服自己了。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平息之仪’迟迟没有举行的原因吗？”

    罗普闭上眼睛，内心不断地挣扎着。

    水凌寒见罗普有所动摇，便乘胜追击，继续向罗普施压。

    “你们不愿离开月之极，可是一旦灾难发生，你们就真的愿意看着亲人朋友葬身火海吗？”

    “‘平息之仪’推迟了几个月，你们难道就没有担心过会这种情况吗？”

    水凌寒步步紧逼，似乎让罗普下定决心一般。

    罗普缓缓睁开眼，坚定地看着水凌寒。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将请求转达给王上的。”

    罗普猛的快步向外走去，却看见王上身边的那个侍从正向自己走了过来。

    “罗大人，你要去哪里？”

    “这几位客人托我求见王上，我正要向您请示……”

    “不必了！”

    侍从打断罗普的话，来到水凌寒面前。

    “水公子，王上邀请三位去宫内一叙。”

    “邀请我们？”

    水凌寒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

    “是。”

    水凌寒思索了片刻。

    虽然不知道鲛人王此时邀请所为何事，但既然能见到他，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水凌寒拱手谢过侍从。

    “多谢，劳您带路了。”

    三人跟随侍从来到主殿内。

    此时主殿内除了鲛人王，再无他人。

    王上站在一幅巨大的壁画前出神看着。

    水凌寒看向壁画，发现壁画画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性鲛人单手将一颗散发光芒的珍珠高高举起。

    鲛人面前画着火焰，身后画着漩涡，火焰与漩涡之间，还画着模糊不清的其他鲛人。

    “王上，水凌寒一行人已带到。”

    听闻此言，鲛人王连忙转身，眼底竟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你退下吧！我要和他们单独聊聊。”

    “是，王上。”

    待侍从退下后，水凌寒开口。

    “王上，您叫我们来，是因为什么事？”

    鲛人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们先跟我来。”

    随后鲛人王一伸手，一道水柱打在壁画中间的珍珠上，接着珍珠开始转动。

    咔嚓———

    一声开锁声响过，壁画中间出现了一道暗门。

    “诸位请随我来。”

    沿着暗门进入，四周一片漆黑，似乎是一个长廊，长廊尽头闪烁着些许光亮。

    “这里可能有点黑，大家小心点。”

    说完鲛人王便自顾自地向尽头走去。

    穿过长廊，几人来到了一个密室内，密室中央立着一个柱子，柱子上悬浮着一枚有着复杂花纹的石头。

    “这是？”

    水凌寒问道。

    “海石。”

    与罗普和侍从的遮掩不同，鲛人王似乎从未想过要隐瞒此事。

    水凌寒没想到鲛人王竟如此坦诚。

    “王上今日召我等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鲛人王快步来到楚浩天面前，期待地问道。

    “楚公子！你手中的玉料……究竟来自何处？”

    “啊？”

    听到这问题，楚浩天愣了一下，随后看向水凌寒，樱婴则看着楚浩天。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联想起迟迟未启动的‘平息之仪’，水凌寒猜测问题出现在海石上，便随口答道。

    “这是家传玉料，我等也不知其来历。”

    水凌寒的回答让鲛人王的瞬间变得如同死灰。

    鲛人王失落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眼中的光也仿佛被熄灭一般。

    见鲛人王的状态似乎十分不好，水凌寒忍不住开口。

    “王上？”

    鲛人王怔了一下，没有理会水凌寒，踉跄着来到海石前。

    “你们……可以走了……”

    看着绝望的鲛人王，水凌寒决定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

    “‘平息之仪’为什么迟迟不肯举行？是海石出了问题吗？”

    鲛人王见瞒不过三人，索性坦白。

    “是。”

    “究竟是什么问题？”

    鲛人王叹了口气。

    “海石的力量有限，每次使用海石便会消耗一部分海石的力量。”

    “如今的海石，已没有足够大力量来维持‘平息之仪’的消耗了……”

    楚浩天大惊。

    “那就是说，一旦火山爆发，整个月之极就会化为灰烬！为什么你不告诉那些百姓！”

    “我说了！”

    鲛人王悲愤地打断了楚浩天的质问。

    “我说了让他们离开月之极！我说我们要回南海，回到自己的故乡！”

    “可是他们不肯！”

    “他们相信我能平息灾难！就像先王那样！可这海石的力量已经到了极限！现在就像一块普通石头一样！”

    鲛人王双手撑在石柱上，头深深地垂下，发出了无力的啜泣声。

    水凌寒走上前去轻声说道。

    “那你应该向他们坦白一切！如今灾难将至，我想他们也是能理解你的……”

    “我不敢告诉他们……”

    鲛人王打断了水凌寒的话。

    “为什么？”

    见水凌寒继续追问，鲛人王情绪变得异常激动。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月之极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陆上人来多嘴！”

    水凌寒沉默了片刻。

    “因为……我来的时候，烛龙前辈告诉我，他不怪囚禁了自己千年的月之极人，并且嘱托我们能代他抢在灾难发生前救下所有月之极人。”

    鲛人王愣在原地，片刻后似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

    “烛龙！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水凌寒平静的说。

    “我是御仙界前代主水凌寒，这是我的左护法楚浩天，这是樱婴，另一片玉佩的守护者。”

    “我们来此，其实是奉了太一尊神的委托，来寻找玉佩的其余部分。”

    “封印魔王的阵法力量减弱，所以只能重新布置阵法才能防止魔王出世为祸人间，而这玉佩便是开启阵法的钥匙。”

    “在大殿上时，我发现你碰到玉佩后反应有些异常。”

    “当时我就在想，你很有可能接触过类似这块玉佩的物品，或许那所谓的海石，便是玉佩的一部分了。”

    鲛人王难以置信地看着水凌寒，突然似乎想到什么一般。

    “对了！怪不得我觉得你的名字耳熟，我本以为只是重名，没想到……”

    “对了！还有烛龙！他不恨我！那他一定愿意帮我了！他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鲛人王满怀期待地看向水凌寒，却见水凌寒摇了摇头。

    “烛龙前辈已经离开月之极了！”

    “什么！”

    鲛人王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

    鲛人王迅速起身，发疯似的跑向密室的一侧。

    “快跟上！”

    水凌寒一行人跟着鲛人王穿过数条密道，最终来到了一大片空地。

    空地宛如废墟一般，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地面上布满了断成数节的锁链。

    看着眼前这片废墟，鲛人王失魂落魄地跪在锁链前。

    水凌寒已经明白了一切。

    “原来平息灾难的不是海石，而是烛龙前辈。”

    “这是怎么回事啊？”

    樱婴不解的问。

    水凌寒看向失魂落魄的鲛人王。

    “烛龙前辈曾提到过被月之极人囚禁千年，想必也是月之极的先王所为吧！”

    沉默片刻后，鲛人王发出空洞的声音。

    “你说的对……”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鲛人王摇头苦笑。

    “什么是假的？”

    鲛人王痛苦的合上眼睛。

    “你们知道的不少……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着你们了！”

    “这些秘密我保守得太久了，每天我都受尽了这些秘密的折磨，我不敢告诉任何人，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鲛人王顿了顿，接着说。

    “你们听到的月之极的故事，根本没有那么美好。”

    “我们的先王也并不是什么皇子，而只是一个鲛人族中的无名小卒。这海石也是不过是用于杂耍表演的道具罢了。”

    “只不过，我们这些人是亲皇子一派的。皇子出事，我们的祖先也受到了牵连。”

    “那日平叛军将我们的祖先赶入一处连接喷发火山的暗河，目的就是为了将我们困死在暗河内。”

    “我们的祖先被困在暗河中，向前是炽热的地狱，背后是不断靠近的巨大的礁石。”

    “平叛军一点点推着礁石，将我们都祖先赶向地狱。”

    “我们的祖先虽有心反抗，奈何力量有限，面对这种情况根本无计可施，只得被一步步推向死亡。”

    “河水温度越来越高，高到那些平叛军早已撤离，似乎断定我们的祖先无法在灾难中存活下来。”

    “我们的祖先就这么在逐渐升温的河水中等死。”

    “为了让大家不要死得那么痛苦，先王取出海石，为大家制造了一个美丽的幻境。”

    “幻境中火山爆发被平息，人们从暗河中逃了出来，来到了一个安全的仙境。”

    “没想到奇迹竟然出现了！原本炽热的河水温度竟然真的降了下来！先王歪打正着的行为让他被其余族人奉若神明！”

    “先王对此感到不解，于是便暗中调查，最终发现了被困在湖底的烛龙。”

    “先王不确定平息灾难的究竟是烛龙还是海石，于是小心记录者灾难前的异样。”

    “终于，先王发现每当烛龙即将苏醒时，湖水温度便会异常升高。”

    “先王试探性地使用海石制造幻境，没想到当烛龙因此再次陷入沉睡时，湖水温度便会恢复正常。”

    “由于先王之所以被推举为王是因为海石的缘故，所以先王将此事瞒了下来，并暗中派人将烛龙囚禁了起来。”

    “之后为了避免秘密泄露，将那些人全部暗中处决。”

    “而所谓的‘平息之仪’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鲛人王自嘲的笑着。

    “整个月之极都是建立在谎言上的！谎言说的太久了！就变得好像是真的一样！”

    “可你现在还有机会弥补过错！你只要告诉这些月之极人事实，你就能救下他们……”

    见水凌寒这样说，鲛人王暴怒地打断了水凌寒的话。

    “你要我告诉他们什么！”

    “告诉他们他们信任的王上是个骗子？告诉他们所谓的先王不过是个误打误撞捡了便宜的小丑？”

    “告诉他们千年间他们都生活在一个幻境创造的世界？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是骗局吗？”

    “那你就忍心看着信任你的百姓葬身火海吗？”

    面对水凌寒的质问，鲛人王痛苦地辩解。

    “我不忍心！可我有什么办法……我让他们走他们不走……”

    “他们说这是他们祖辈生活的地方……他们说有我在，月之极就安然无恙……”

    水凌寒皱起眉头。

    “你身为月之极族人的王上，理应以月之极百姓的安危为先才是……”

    鲛人王怒不可遏地再次打断水凌寒的话。

    “你因为继任失败而抛下御仙界为别人卖命，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见鲛人王这么说，楚浩天十分气愤。

    “你太过分了吧！”

    “浩天！”

    水凌寒制止了楚浩天继续说下去。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是个合格的御仙之主，但我仍会尽全力守护三界。”

    “那些百姓，我会想办法劝说他们离开。”

    “至于你的秘密，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浩天，樱婴，我们走。”

    鲛人王仿佛石雕一般愣在原地，目送三人离开。

    宫殿外，樱婴气鼓鼓地回头看了一眼。

    “凌寒哥哥，这鲛人王居然为了面子不顾百姓安危，这简直是草菅人命嘛！”

    水凌寒叹了口气。

    “或许他也想过要弥补过失，不然怎么会在一个月前劝族人离开？”

    “这个谎言说了千年，怕是连鲛人王自己都会迷茫；而百姓们也信了千年，一旦公布真相，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局面。”

    樱婴苦着脸。

    “可我们该怎么劝说那些鲛人离开啊！”

    水凌寒想了想。

    “如今只能谎称海石丢失了。不管怎样，救下月之极的百姓才是要务。其他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三人返回驿站。

    罗普见三人返回，连忙迎上前去，又见三人神色凝重，心中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于是赶忙询问。

    “怎么样了？打听到原因了吗？”

    水凌寒看着罗普，点了点头。

    “海石失窃了。”

    “什么！”

    罗普脸色大变。

    “这是怎么回事？谁那么大胆敢盗窃海石？为什么王上不告诉我们！”

    罗普六神无主的急得团团转。

    “那怎么办！我要不要快点派人帮王上找回海石？”

    水凌寒连忙出言阻止。

    “罗大人，海石已失窃多时，线索全无，根本没有可能找到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劝百姓离开月之极！”

    罗普猛然醒悟。

    “对对对！我得赶紧让我的家人离开月之极！”

    说罢，罗普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望着罗普离开的方向，水凌寒也下定了决心。

    “走吧！我们也该去做点什么了！”

    三人转身来到人流最繁华的街道。

    “海石丢失，王上派我们通知大家！尽快撤离月之极！”

    “海石丢失，王上派我们通知大家！尽快撤离月之极！”

    “海石丢失，王上派我们通知大家！尽快撤离月之极！”

    三人高声呼喊，可月之极的百姓却充耳不闻，甚至对着三人破口大骂。

    “你们这些陆上人！一天到晚妖言惑众！海石是王上的至宝！怎么会轻易丢失！”

    “说！是不是你们偷的！然后贼喊捉贼！”

    “就是你们！”

    “你们就是月之极的阶下囚！王上怎么可能让你来通知我们！”

    “你们这些陆地人！滚出月之极！”

    “滚出月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