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赌徒真能去京都吗？”

    这一问，问住了远处的蓝衣，更问住了二十几双陡然震惊的眼睛。

    赌徒们的心中有一座巨山崩塌，仿佛有无数碎石坠落，跌进水中，惊起千涛万浪。

    什么意思？

    李道溪为何要问这么一句？

    不去京都去哪里？

    我们不是去受审的吗？

    赌徒们面面相觑，疯狂抹汗。

    他们将焦点从地面那道盘坐的身影转移到身影旁边的范无伤身上。

    “这事儿我倒是忘了……”范无伤脚下一踏，在原地留下一声震响，整个人冲天而起，又急转而下，“砰”的一声砸在众赌徒的身前。

    将膝盖缓缓绷直，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左右转头数着人头。

    数完后，自顾自点点头……近三十道视线粘在他身上，刚眨眼却发现，视线内已没了这个人。

    “铿……”的一声，似有金属轰鸣。

    那些惊悸的瞳仁正在四处寻觅，却陡然失去平衡，视野从下往上，由近及远移转，等反应过来，只剩下高枝绿叶以及缝隙中透过来的那丝曦光。

    至此，哀嚎声才彻底响了起来。

    “啊啊啊啊……我的腿……”

    “我的腿……”

    ……

    刚刚二十几位站着的赌徒，此时已经全部被割去了双腿，整齐地躺在地面。

    范无伤显出身形，将手中长刀往旁边一扔。

    长刀飞过一段距离，刚好插入袁安的刀鞘内。

    “啪啪啪……”

    他拍拍手掌，说道：“反正留一个给你换四肢就够了……”

    黄孤独不寒而栗地看着这一幕，听到范无伤的话语之后，朝四周一望，顿时面若死灰。

    “师傅……”

    已经失去表情的许武松身体虚软站在原地，双手抖动，干燥的嘴唇轻颤，声音带着哭腔，“这是……为何啊？”

    范无伤笑道：“一群赌徒，哪有什么好坏之分，当他们进入这方天地，就该预见此结果。”

    “可天子不是有过口谕……”

    “蠢货……如今正直战乱，朝廷哪有时间管这些人，我让他们活了那么久，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许武松沉默了，其他蓝衣虽然也被这一幕搞得心态惶惶，但没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师傅还是那个师傅，是不可能对他们出手的。

    见徒弟们不再质疑，范无伤冷哼一声，留下一句“看好他们”，便朝着几位八品走去。

    此时几位八品的脸色并不好看，尤其是史秋生与与彩玲两人，范无伤展示出的战力，如果是单对单，这里无人是其对手。

    【猎人】路径的八品【镖师】，不愧是武力值综合第一的职业路径，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其他同品级的修士不可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完成。

    李道溪的心里仿佛正被一块巨石反复碾压，压得他喘不过气。

    “婆婆……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吧？”范无伤的双眸中精光闪闪，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一个问题……”卢婆婆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垂眸道：“李道溪，你是如何把卢志高的脸换到自己身上的……据我所知，世上能更换面容的神通，除了【流氓】之外，就只有【面花师】有此能力……可卢家村当时并无这类修士，你是如何做到的……当真是在对赌时切掉五官，毁掉面容即可吗？”

    老妖婆的执着恐怕就是如何变成美少女吧……李道溪心里不屑的冷笑一声，看她这样子，肯定已经实验过了，当初谷莠曾经问过他同样的话，可自己并没有实话实说，现在看来还是坑了老妖婆一把。

    赌徒对赌过后，皮肤会重新修复，并不会赢得对手的皮肤，这老妖婆心急火燎的想要变美，连这些小细节都会忽略。

    不过，换头在赌命时需要自杀，老妖婆有这个勇气吗？

    李道溪如实答道：“那不是换脸……是换头……”

    换头？

    卢婆婆平静的眼神第一次泛起波动，她思索着李道溪的回答，暗暗皱眉。

    换头，村长曾经做过此类研试，好像并没有成功，难道只有天眷者能做到？

    李道溪的话在其他几位八品眼中却是有些过于惊悚，彩玲看了一眼他，眸子里的情绪意味不明。

    谷莠握着长枪的右手猛然捏紧，原来李大哥早就开始怀疑她了。

    “具体如何做？”卢婆婆想不明白，声音带着急切道。

    “与人赌命……在赢下对方之后，砍掉自己的头颅即可……”李道溪抬眸，眼底带着一丝戏谑，“婆婆知道赌命的规则，应该不会怀疑我说的话吧？”

    卢婆婆愣在那里，她一生并没有赌过几次命，但对赌命的规则熟透无比，知道赌命的结果必定是一死一活，可谁敢用自己的命去赌这类规则呢？

    此时听完李道溪的赘述，整个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明悟，她窃喜道：“不错，李道溪，你果然与其他人不一样，这种事都敢赌……”

    谷莠的心脏猛然揪了一下，她不明白这样的痛意从何而来，只知道听到李道溪竟然拿命去赌一条逃生之路的时候，她的情绪都有些不受控制。

    “婆婆，此子阴险狡诈，手段残暴……不一定会说真话，而且按我的理解，谁会没事砍掉自己的脑袋，倒不如先做正事，把他身上的东西赢过来再说……”

    范无伤表面带着笑意，其实心里急不可耐，他这话的意思是说，换脸换头有什么重要的，现在把这天眷者分了才是正事。

    其他几位八品也是频频点头。

    卢婆婆不满地睨了范无伤一眼，但她也不可能表现出来，毕竟大家是合作关系，喃喃道：“既如此，那就开始吧……李道溪，婆婆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并不想要你性命，大家赢掉你身上的部位之后，马上会找个赌徒跟你对赌，让你赢回新的肢体，所以，你如果好好配合，这里无人敢伤你……”

    李道溪听完点了点头，冷笑道：“如果我不配合，婆婆就会强行与我对赌，我无法逃跑，因为我成为了婆婆的信徒，不说能不能逃走，就算逃走了，婆婆只要把灵气输送给我，那也是入魔的结果。”

    “你知道就好，不然婆婆何至于花费这么大力气，等你即将进入八品的时候才出来找你呢？”

    “你不怕我自杀？”

    “呵呵……你确实有那样的勇气，不过八品的肉身已经和九品不一样，你不割掉自己的脑袋或者毁掉脏腑，是没法死的……况且，我们这些人都有些手段，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

    “这么说，我是没有选择了……”

    “李道溪，你就知足吧……”史秋生满面不耐道：“我们给你准备了这么多的赌徒，就是让你换五脏六腑的，没有直接巧取豪夺，已经是天大的仁慈……”

    “行……”李道溪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面无表情地应道：“我跟你们赌，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