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宾楼。

    楼外行人匆匆，呼朋唤友者众多，讨论声络绎不绝。

    “彩玲姑娘的一口好嗓子可是唱进我心里去了……”

    “是啊……她的戏可是云徽班里老师傅教的，不仅唱的好，还会云里翻，舞剑呢……”

    “这要是能一亲芳泽，让我少活几年也可以啊……”

    “你啊……你啊……还是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

    李道溪所过之处，基本上都能听到对彩玲姑娘的赞美声。

    他有些意外这群古代人的热情。

    挤进楼内，映入眼帘的大堂富丽堂皇，雕梁绣柱。

    通道围得水泄不通，而让人挪不开眼的地方就是大堂正中心的舞台。

    一眼望去，精致华丽。

    方形的舞台上，炫彩的丝绸铺地，台后有红色大幕，台前有两根实心红漆柱子，将舞台分为三面敞开。

    在台后设有板壁的一面，左侧有一道门，上有出将二字，右侧也有一道门，上写入相。

    两门之间，是具有衬幕作用的守旧，上面勾勒着李道溪看不懂的各种图案。

    被后方涌进来的人群推搡，加上谷莠的用力一拉，两人总算来到了舞台的斜对面，一根红色粗柱旁，找到个勉强能站稳的地方。

    而此时，整个大堂人满为患，已经达到了李道溪觉得离谱的境地，仿若前世的追星现场。

    “锵……锵……锵！”

    几声锣鼓一响，全场一静之后，几个身穿戏袍，面容重施油彩，化着复杂图案的花脸走上舞台亮相。

    全场顿时响起热烈的叫好声。

    接下来便是跟着乐器开始“咿呀呀”唱了起来。

    唱到半途又会新上来几个角色，你一句我一句的，富有节奏和腔调。

    不过戏词比较地方化，李道溪听不懂。

    转头看向谷莠，发现她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不小心跟着台上的人比划着手势。

    第一场结束后，台下的人群便鼓掌起哄，丢些银子上台，以做打赏。

    李道溪没看出什么名堂。

    甚至可能他接触的世界不一样，对这种戏曲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谷莠如果只是想让他看这些，见识一下大场面，怕是会让她失望。

    “李大哥，你觉得好看吗？”谷莠此时像是换了一个人般，目光囧囧，巧笑嫣兮地望着舞台。

    “氛围确实不错，不过，也没让我觉得有何特殊的地方……”李道溪有些意兴阑珊。

    谷莠轻轻抿了抿唇，伸出一根纤长的食指往台下一指，“李大哥，接下来你可要看清楚，看仔细了……”

    谷莠话音刚落，李道溪便察觉周围的氛围有些不对……刚刚明明很热闹的。

    他顺着少女指向的位置看去，便见一素颜覆面，身着普通彩裙戏袍的女子悄然上台。

    她只是简单挽了个发髻，发髻上插了根棕色木质发簪，脸蛋大众，甚至是缺乏美感。

    可就在她上台的那一刻，周围的观众都安静了。

    甚至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李道溪扫了一圈，发现这些人彷佛被定身一般，极力忍着呼吸，似是不愿破坏此刻的宁静。

    然后那女子开始跟着乐器声唱起戏来，戏声委婉动听，娟娟入耳。

    这场戏李道溪倒是听明白了，女子在用歌声讲故事，讲的是父亲从军去，丈夫从军去，儿子从军去后只留她一个人在这世上的故事。

    女子一个人分饰四个角色，在这期间还换了四套戏袍，模仿了四种不同的声音，甚至还有行云流水的武打动作。

    整场戏剧情跌宕，女子情绪饱满，演绎生动……让人不自然沉迷其中。

    等到最后女子孤独终老，在台上倒下去的那一刻，李道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竟然有一条淡淡的泪痕划过。

    甚至心中不免感叹，今晚的主角就是这个女子，她的演技足以扰神。

    那种浸染到神经的震撼让他的心跳不断加快，呼吸加重。

    “咚……”

    谢幕的锣鼓一敲，敲醒了众人，也惊醒了颇有情绪波动的李道溪。

    “哇啊啊啊！我恨呐……我那出征的儿子还没有书信啊……”

    顿时，台下响起一道伤心欲绝的哭声。

    接着无数人开始抽泣起来。

    “彩玲姑娘……跟我走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彩玲姑娘，你的命好苦啊……呜呜……我的命也好苦啊……”

    “啊啊~彩玲姑娘……我愿意今生减寿半纪，换你前世安稳……”

    ……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皆是被情绪感染地泪流满面。

    这群观众一边奋力哭喊，一边从怀里掏出银子，仍到台上。

    转眼间，那舞台已经被金银铺满。

    等到李道溪的心跳彻底平静下来，他才皱眉看向旁边的少女。

    谷莠的眼眶红润，楚楚可怜，她转过头来，就如两人初见一样。

    随即她莞尔一笑，像梨花盛开。

    ……

    回到四合院内，两人各自躺在床板上，心照不宣的什么也没说。

    谷莠没告诉他【优伶】的神通是什么。

    李道溪也没问。

    但他大致猜出来了。

    【优伶】的神通是一种让人信服的演技，是一种让人天然产生亲近的能力。

    厉害的人能拿捏人心，自动获得无数人的优待与支持，甚至这种支持还能化为信仰。

    它与蛊惑有本质的区别，蛊惑是迷惑，而它靠演技征服别人。

    戏子在古代本就地位低下，台前捧个场高呼两句，台后则是警告自己孩子，千万莫要入了这一行。

    可这彩玲姑娘似乎不一样，云州城的人把她当做……用现代的话说，那就是偶像。

    看过戏的无不对她赞扬，甚至有人愿意用重金博取佳人一笑。

    谷莠让他看彩玲，知获【优伶】的神通，其实就是在诉说自己的事情。

    用简单的话说，谷莠一直在演戏，那个骨柔身弱，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少女可能是假的。

    她的目的尚不明确。

    但今天看来，对方在变着法告诉他一些事情。

    李道溪回忆着卢家村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想起和每一个人的对话，遭遇的一切。

    分析自己忽略的各种细节。

    突然，他的瞳仁一缩，身子瞬间竖了起来。

    同一时间，他的手臂肌肉微微抽动，心跳急促如密鼓。

    必须尽快进入八品，才能知晓自己猜的对不对。

    他决定明日去寻找【窃贼】。

    同一时间，他看向另外一张床板上面朝墙壁，背对着他的少女，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