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不成器!(8.506k)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左冷禅的阔脸上带着淡笑,双目掺和清冷月光霸气扫过四派掌门,诸人脸上变化他一览无遗。
天门道人最沉不住气,闻言不禁皱眉。
但此时面对左冷禅,脾气暴躁的道爷也得压下三分火。
口中却颇有微词:
“左师兄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阿弥陀佛,”定闲师太是三定中最有领导才能的,如何听不懂左冷禅的话。
天门道人不够理智,此时有外人在场,如此回应岂不显得五岳不合?
于是念声佛号道: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并为同盟,本就一家,左盟主话也不错。”
天门道人冷静下来,断不会拆老师太的台。
左冷禅的面色毫无变化,依旧笑道:
“我五岳剑派携手结盟已有百年,亲如一家,兄弟忝为五派盟主,亦已多历年所。”
“然今武林有变,江湖纷争如潮,魔教蠢蠢欲动。”
“不若联成一派,统一号令,否则来日大难,只怕不易抵挡。”
左冷禅突然开诚布公,属实出乎四派掌门意料!
便连站在莫大先生之后的赵荣都倏地一惊。
‘嵩山派还未对各派正式动手,左冷禅向来是谋而后动之人,明知四派掌门不会同意,此时相告相逼,岂不让四派心生防范?’
‘如此一来,必然加大并派难度。’
‘他为何要这么做?’
此间事已难以臆测,赵荣摸不透左冷禅的心思,目光稍稍朝窗户口瞧去。
脑海中闪烁了‘摔杯为号’之类的画面。
又赶忙收心瞧各掌门反应。
如今摆在明面上,天门道人最为干脆,声若洪钟道:“泰山派自祖师爷东灵道长创派以来,已三百余年。贫道无德无能,不能将泰山派发扬光大。”
“但祖宗基业,不可在我手中断绝。”
他又道:“这也是大家的意思吧。”
莫大、岳不群、定闲尽皆点头。
老师太劝了句:“左盟主,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莫大先生也道:“五岳各派分列各地,如何并派?且自同盟以来都是各管各家,不该毁掉前辈心血。”
左冷禅没理会其他人的话,只盯着莫大说:
“魔教南下,衡州府水深火热。”
“若五岳并派,统一调度,岂能让魔教南下放肆?莫大先生,如此一来,衡州府危机瞬间可解。”
一直没开口的岳不群笑道:“左师兄,五岳剑派同盟百年,本就为了对付魔教。”
“如今衡山派有难,我五岳剑派自然要帮,与并不并派毫无关联。”
“不错,岳掌门所言极是!”
天门道人站起身来,两手拍打数下,“五岳盟会就是要商讨对付魔教,左师兄,那魔教贼人已杀入中原腹地,自颍川城下对孙师弟犯恶。”
“如今我们该讨论,怎样让魔教付出代价!”
他又怒不可遏,一张脸更红了:
“我泰山派纪师弟在汉阳参加郝老英雄七十大寿,结果寿堂被魔教埋了炸药,那炸药在寿宴时引爆,死伤无数。我泰山派死了十多名弟子,就连纪师弟也断送一条膀子。”
天门道人说完,看向定闲师太。
魔教主力不在南边,各派掌门都很清楚衡山派的实力。
衡山派处理不了的魔教贼人对五岳剑派来说却不算什么。
在天门道人想来,
助力衡山派除掉这伙魔教能增五岳之谊,又可避开左冷禅的论调,不至于让五岳同盟分崩离析叫魔教有机可乘,还能趁机出一口恶气。
所以岳不群一提,他登时会意,就汤下面。
定闲师太点头,看向左冷禅,又看向莫大先生:
“衡山派有难,五岳各派都不会坐视不理。日后他派有难,大家也会守望相助。”
莫大先生站起身来朝三位掌门不断拱手,“衡山派多谢几位掌门!”
他心中一定,朝左冷禅道:
“魔教猖狂,还请左师兄主持公道。”
四派掌门已绕开并派,达成一致意见。
除非左冷禅疯到要动手,否则决计违背不了四派意志。
气氛稍有不对,赵荣与令狐冲、翁大章等人一样朝左冷禅望去。
被四派反将一军的左盟主如秋风过耳,岿然不动。
忽然,
“好!”
一声“好”字从左冷禅口中震出,整个嵩山大殿余响不绝。
在四派掌门的疑惑眼神中,左盟主欣然应允。
大殿中众多观礼的江湖人各自起身,全都激愤大叫:
“魔教贼人该杀,请左盟主主持公道!”
“我等与魔教不死不休!”
“魔教害我一家,我要报仇!”
“……”
其中一些人咬牙切齿,满脸红怒,果真与魔教有深仇大恨。
左冷禅移动两步,先朝四派掌门道:
“大家同仇敌忾,深恨魔教,左某人怎敢违背。”
又对众江湖人道:
“江湖苦魔教久矣,天下正派应共击之!”
“共击之!”
“共击之!”
“……”
嵩山太保带着嵩山弟子一齐喊了起来,赵荣正疑惑时,左冷禅眼中跳动异色,忽然转身。
朝大殿侧门拱手,笑喊道:
“方证大师,冲虚道长,还请现身一见。”
只这一声!
四派掌门,在场江湖人皆惊!
“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怎在此处?”
少林武当乃正道魁首,这两位地位超然,难得一见。
既然左冷禅这样喊,断不会有假。
赵荣双目发直,盯着侧门方向。
“善哉善哉,”
只见,
一位身材矮小,容颜瘦削,面色慈祥的老和尚单手礼佛,从门内走出。
老和尚身后跟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道,只不过脸上没甚表情。
“方证大师!”
“冲虚道长!”
四派掌门心中再起波澜,朝两位正道魁首见礼。
赵荣的目光从大和尚与老道身上一扫而过,不由盯着左盟主的背影。
他心思转动,极不平静。
‘左冷禅早料到并派不成,想必也猜到岳不群与师父会商讨衡州府之事。’
‘看来并派的那些话,是说给这两位听的。’
‘双花大红棍想大过武当少林,这是要拉他们下水,左大师伯好大的野心。’
‘昨日没谈,想必是等这二位。’
方证冲虚一到,立时成为大殿中心。
岳不群、天门道人,莫大先生,定闲师太都迎了过去。
各都是一派掌舵人,此前自然见过。
左冷禅笑道:
“方证大师,冲虚道长,今日你们亲眼所见,可是左某人一家之言?”
“四派掌门、众多江湖朋友请我做主对抗魔教。然魔教势大,若真有大战,左某人没那个能力承担,岂不连累众多朋友。”
他又大声宣扬道:
“近来魔教害武当弟子,害少林俗家弟子,杀到颍川城下,杀我嵩山太保,又在衡州府大开杀戒。”
“这股魔教气焰不压,江湖必将大乱。”
“两位德高望重,怎忍心瞧见武林流血不止。”
冲虚道长反问:“左盟主要挑起正魔大战?”
“岂敢!”
左冷禅似是被老道士话语所惊,微微瞪大眼睛,朝方丈道:“方丈大师岂愿见到生灵涂炭?”
“只是要给黑木崖一个教训,叫东方不败有所收敛,莫以为能抗衡我正道各派。”
方证慈悲道:“左盟主倒是替天下正道考虑。”
左冷禅甩了甩衣袖,口称“不敢”。
“江湖人关心江湖事,左某人平庸无能,只是瞎操心罢了,这正道大事,还得两位主持。”
他朝莫大、岳不群等人示意一下,“四派掌门都是一个意思,我忝为盟主,自然要顺从众愿。”
岳不群等人欲言又止。
左冷禅别有用心,小人嘴脸彻彻底底。
但他们却不愿自食其言,只得被迫站在左冷禅身后。
四派掌门不开口,就等于默认左冷禅的话。
这几乎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并派”!
左冷禅并派遭四派反对,看似不成,好像又成了。
此刻五岳剑派真正联手,少林武当纵然底蕴雄厚,也无法忽视。
这时,大殿中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朋友皆喊:
“请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做主!”
赵荣瞧见老和尚与老道士有个对视动作,盯着左大师伯的背影,心中念着:
“左大师伯,我学到了。”
又欣赏得很:
‘左大师伯够朋友,把这两个喜欢躲着看戏的拉进来,最好与魔教大战。我衡山七剑没下天山,大师伯你可要多撑着点。’
左冷禅本就是小人嘴脸,有些名声少林武当在乎,他却不在乎。
今日巧妙利用四派,再借武林各路人马壮势,属实是极不光彩之事。
可左盟主为达目的,毫不在乎。
嵩山大殿内,又听方证大师念诵佛号。
左冷禅一顿忙活,两位大佬并未太往心里去。
大殿情形对他们来说依然是小场面。
冲虚与方证的表情无任何变化。
左冷禅叫人重换席面,他早有准备,嵩山派的人动作极快。
大佬们坐上一桌,重新议事。
那一年中秋,月亮很圆。
衡山小掌门就这样站着,眼巴巴瞅着席面酒菜,看江湖大佬们谈笑间拨动江湖风云。
莫大先生虽是衡山掌门,此时坐在席面上,与一旁的岳掌门、宁女侠差不多。
变成了看客、听客。
方才气氛有些不对,此时坐下来,大家又和和气气,互露笑脸。
除了天门道人,他的脸还是很红。
左盟主讲起魔教南下扩张,在衡州府大造杀戮。
言明衡山派的危局,又讲述魔教在各地兴风作浪。
赵荣又听到武当少林的人死在魔教手中这一消息,老和尚与老道士没有反驳,看来确是魔教所为。
嵩山黑衣人装魔教在五岳剑派内部搞搞也就罢了,对少林武当出手,现在还没那个胆子。
‘想来也与嵩山派脱不了干系,这个机会估计左大师伯等了许久。’
‘少林武当没那么容易下水,恐怕会随便应付了事。’
他正想着,又听冲虚道长说:
“左盟主是想灭掉这股南下的魔教势力以解衡山派之危?”
莫大先生瞧着左冷禅,等他的话。
“自然要解衡山派之危,”左冷禅朝着莫大先生笑道,“不过,却不用对南下的饶州分舵动武。”
“我们可灭掉魔教庐州分舵,切断饶州上游,届时魔教南下的贼人回援,我们再灭援手,如此中下两断,可切掉黑木崖南下臂膀,为我正道同盟出一口恶气。”
“黑木崖瞧见我正道决心,必然有所收敛,衡山派危机自解。”
左冷禅朝着方证与冲虚拱手,“若只有我五岳剑派出手,恐怕魔教会大肆反扑,武林必将血流成河。”
“但有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坐镇,魔教哪敢放肆?”
灭庐州的魔教远比灭饶州分舵的魔教危险,若一开始就提,四派掌门恐怕都会有意见。
如今有少林武当,左冷禅硬是把握到微妙平衡,叫四派掌门与少林武当都没有出声反对。
唯有衡山小掌门将左冷禅大骂特骂。
高克新一役后,左冷禅对衡山派早有防范。
如今大战之地推到庐州,便让赵荣在饶州精心准备的眼线失去了作用。
衡山派大队人马布置在临江府,也成了摆设。
左盟主还是老辣啊。
赵荣倒是有反驳他的话,却决计不能在众大佬面前开口。
四派掌门各守平衡,不愿给少林武当台阶。
事情,似乎就要这般敲定了。
天门道人问道:“庐州分舵,具体在什么位置?”
左冷禅道:
“逍遥津。”
……
……
中秋盟会席宴后,左冷禅与冲虚、方证二人一道离开。
其余各派掌门回了单独小院。
莫大先生靠着高椅吹茶,赵荣伸手到茶盏上帮他将滚烫热茶降温。
“左冷禅的胆子真不小,”莫大先生摇头,再叹:
“为师倒想不到他有这等气魄,武林中怕是有上百年没人敢像他这样干了。”
“我们不似武当少林,一定要万分小心,这逍遥津绝不简单。”
“左冷禅恐怕想一石多鸟。”
赵荣在屋内踱着步子,他对魔教庐州分舵可是一点不熟悉。
“巧云那边你打算怎么安排?”
赵荣道:“下了嵩山再传信,他们就留在临江府,不要北上。”
“左冷禅有他的目的,我们却只要干好自己的事。若逍遥津当真有大战,饶州分舵的高手多半会上来,这时再叫巧云师妹他们找机会突袭饶州分舵,把这颗钉子也给拔掉。”
“我们这边人越少,目标越小。诸派合力,不差咱们那点人手。”
“好。”
莫大先生觉得合理。
师徒二人沉默了片刻,各自考量着接下来难以预料的庐州一战。
……
这个夜晚,各派掌门都不平静。
“师兄,盟会之后我们便直下庐州?”宁中则又道,“梁发还受着伤。”
岳不群立时安排:“我们还会在嵩山待上好几天。”
“先叫人送梁发回华山,去庐州的脚程慢不得。”
“我俩也要见机行事。”
体会到丈夫的忧愁,宁中则走上前,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既然少林武当也在,我华山派随后出份力便是。”
岳不群摇头,拍了拍肩膀上的手。
……
五岳盟会后第二日,各派掌门又聚在一起秘密商议,定下细则。
嵩山弟子的情绪极为高涨。
孙振达高呼报仇死在众人面前,这等仇恨,让他们练剑时发出的呼喝声都带着浓浓杀意!
太阳微偏西,未时中。
赵荣在小院内打坐练功,老远听到脚步声,他立时收功,又掏出一卷曲谱来。
“赵师弟!”
史登达盛情相邀,“快上会盟台,大家马上切磋剑法,衡山大师兄岂能不露一手?”
“此刻吗?”
赵荣手不释卷,略显迟疑。
史登达瞧见书册上的几个大字:《鸿雁梢书》。
曲谱。
他心头生出一股优越感。
‘华山令狐冲喜欢喝酒,衡山派赵荣喜欢音律,我却喜欢练武。’
瞧赵荣又看天上日头,史登达催促道:
“日头正好,不冷不热。”
“各派前辈都在,还有少林方丈与冲虚道长,赵师弟大展天赋,兴许还能得到前辈高人的指点。”
没法推辞,于是在史登达的带领下,来到那五岳掌门登顶石柱的地方。
就在前沿那片开阔地。
老远就听到“叮叮当当”的碰剑声。
原来已有弟子开始演武交流。
向大年程明义等人本在外圈观望,见赵荣过来,这才跟上往前挤了挤。
各派掌门昨日还剑拔弩张,现在连同站在中间的冲虚、方证二人都面带笑意。
似乎一点也不关心什么正魔大战。
方证、左冷禅、冲虚都是当世高手,赵荣是不太想来卖弄的。
史登达却盯着他不放。
可刚至此,他的目光就倾注在场中的泰山弟子身上。
那是天门道人的二弟子,建除。
泰山派的剑在各派中属于最短的,但剑刃却阔。
这是受到祖师爷东灵道人的影响。
建除正在与一名嵩山弟子交手,对方也是阔剑。
但他身随剑走,左边一拐,右边一弯,招式越来越急,那嵩山弟子渐渐招架不过来。
泰山十八盘。
才第十三盘,建除便划破对手衣衫,点到为止。
他还有更厉害的五招没使出来,可见双方存在差距。
“不愧是天门道兄的高徒,”莫大先生夸赞道。
天门道人满面红光,却摇头谦虚道:
“不成器,不成器。”
仙鹤手陆柏微微皱眉,刚败下阵来的是他的弟子。
虽说两名弟子差了辈次,输掉也不奇怪,但陆柏心中还是不满意。
“泰山十八盘果然厉害。”
陆柏夸了一句,又道:“善吉,伱师弟这悬练剑路没练明白,你去试试泰山派高招。”
“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弟子应声而出。
万善吉,虽然不是掌门二弟子,却是他陆柏的二徒弟。
一旁的程明义道:“师兄,我与万师弟交过手。”
赵荣很好奇:“赢了还是输了。”
“输了,”程明义笑了笑,“他的悬练剑路要比之前那名师弟厉害。”
见赵荣不太了解,便小声在一旁解释。
原来这悬练剑路来自嵩山悬练峰,所谓“瀑泻出峰巅,玉帘垂九天”,这一路剑法是嵩山外九路中的一种,属于易上手的剑法。
但若没有大开大合的气势,便使不出精髓。
万善吉一登场,便与建除大战了数十个回合,他的剑法果真远超其师弟。建除的泰山十八盘在他身上连使两遍,威胁越来越小。
赵荣看得过瘾。
他对这嵩山外九路之一的悬练剑没多大兴趣,却牢牢锁定泰山十八盘!
瞧他是如何将剑法越舞越急,如何越转越狠辣。
这剑路走势似乎与摩云三十六番有点相似味道,赵荣兴趣陡增,可建除第二遍没攻下对手后,直接收剑认输。
掌门二弟子败给了太保二弟子,看似丢大丑,但五派弟子都习以为常了。
嵩山弟子们能狂傲得起来,也有这方面原因。
衡山弟子各自技痒,却知不能出手。
不过,心中有底气与没底气,心情天差地别。
以往在嵩山派面前低头做小,如今这几人的剑法,在向大年等人眼中也就那样。
定闲师太的大徒弟仪和直接出手,恒山剑法守御之严仅逊于武当太极剑,她用的是一柄轻而绵软的长剑,竟能绵密严谨,不露半分破绽。
三十招过后,万善吉久攻不下,又清楚恒山剑法十招中九守一攻。
对方杀招马上就要来!
他心思一动,直接后退收剑,自道认输。
师父陆柏暗自点头。
这会儿认输,看上去更像是平手,也免得待会败得难看。
莫大正准备朝定闲夸赞仪和,忽然眼皮一跳。
左冷禅笑道:“莫大先生的高徒也不甘寂寞,要试试恒山剑招。”
天门道人也来了兴趣:“早闻你这徒弟天赋不凡,未来有望承接莫大先生一身剑法,当真要好好瞧瞧。”
莫大先生干笑一声,苦道:
“这娃的练剑天赋确实不错,但就是不够专心。”
“总爱学他刘师叔捣鼓音律,叫我大为头疼。”
“今日我叫他过来练剑,却在房中沉迷他师叔所赠曲谱,还是史师侄将他请来的,唉~!”
天门道人闻言哈哈一笑,心说‘怪不得你要收徒’。
宁女侠问道:“师侄善哪些音律?”
莫大用手指弹算:“琴箫皆会,还懂琵琶,近来又学拉二胡。”
“大才,大才~!”左盟主不住夸赞。
岳不群摇头道:“我家冲儿也是极有天赋,偏爱饮酒。琴乐也如酒,莫大师兄要多多管束才是。”
宁女侠心神一动。
‘师兄竟喜这孩子至此?’
自家师兄正常不会知声,此时出声掩护实在让她惊奇。
方证与冲虚瞧了瞧赵荣,又看向那边的令狐冲。
他们只是微笑,什么也没说。
盟会柱台前,五岳剑派弟子瞩目,赵荣走到仪和面前。
衡山大师兄对阵恒山大师姐。
大家都是掌门大徒弟,一个辈次,尽管赵荣的脸嫩不少。
莫大先生目藏揪心:‘阿荣,千万要收住啊~!’
“师姐有礼,”赵荣朝仪和拱手见礼。
仪和应声道:“听说师弟的衡山剑法颇为高妙,瞧瞧可能破我的剑法。”
“赵师弟,出手吧。”
“得罪!”
赵荣出手便是七十二峰叠翠,他现在对衡山入门剑法的掌握甚至不输莫大。
有了上次宁女侠给的教训,只要不沉浸在对方剑法中,在场从衡山剑法上能瞧出破绽的,只有莫大师父。
这便是敢出手的理由。
这次冒险登嵩山参加五岳盟会,本就是要见识各派剑法。
仪和再打一阵就会下场,恒山派也不会再派人上场。
此等机会,赵荣不想错过。
他的叠翠剑法颇为熟稔,衡山派又长于攻势,双方一攻一守,打得极为好看!
叠翠剑招一招接一招,峰峰相连,连绵不绝!
仪和也动了真格,
屏住呼吸,手上软剑圆转为形,越发绵密,将赵荣的攻势用巧劲层层化去!
只用仪和作对比,便知方才的万善吉绝不是赵荣对手。
那些瞧衡山大师兄脸嫩的弟子,此时不由正色。
“厉害,”
双方斗了三十招,华山派的陆大有轻喊一声,他用胳膊肘抵了抵令狐冲,小声问道:
“大师哥,你有把握赢下赵师兄吗?”
令狐冲摸了摸下巴。
‘我怎赢得过他,赵师弟此时怕是没用几分力气。’
‘他是什么南方西方北方不败的,一用真功夫,我令狐冲就只能喝酒取胜了。’
笑着摇了摇头,对陆猴儿道:
“赢不过。”
岳灵珊不满:“大师哥,还没打过怎能泄气。”
令狐冲忽然想起那日赵荣的话,不由瞧着小师妹的脸蛋,把岳灵珊瞧得俏脸发红。
“大师哥,你看什么呢!”
令狐冲自知唐突,赶忙道:“打过的。”
“我与赵师弟打过一次,就在魔教偷袭伤了梁发师弟那晚,我们没有找到魔教的人,就在树林中比试一番。”
“我输了半招。”
令狐冲说完后很心虚,心中暗道:
‘赵师弟,令狐冲惭愧得很,占你一次大便宜,总不能叫小师妹看轻于我。’
忽然又想到赵师弟“防火防盗”那些话。
他又不惭愧了。
似乎这么说也迎合了赵师弟的意思。
越想,越觉得他是个妙人。
“厉害!”
陆猴儿的声音更大了,周围也传来“噢”的一声。
一直防守的仪和忽然一招犀牛望月,刺向左侧。
赵荣‘险之又险’地反应过来,外把竖剑,顺着仪和剑招往前一推,只听凔凔声响,向右将软剑推到右腕处,卡住剑格。
此时赵荣若出掌,趁她立足不稳,登时就能伤她。
但点到为止,赵荣自然不出后招。
“赵师弟技高一筹,”仪和收剑认输。
赵荣拱手道,“若师姐久守不攻,我也破不了师姐剑招。”
她笑了笑,干脆收剑下场。
天门道人扬声道:“不愧是莫大先生的高徒。”
算是将话还给莫大。
莫大先生也红光满面,摆手道:“不成器不成器。”
‘阿弥陀佛,’老师太觉得有趣,摇头笑道,“我瞧赵师侄收缓攻势,便知他等仪和来攻,我这弟子性格粗爽,心思不够细腻。”
天门道人喊了一声:“大章,你去与赵师侄过几招。”
“是!”泰山大师兄翁大章应声而出。
天门道人又叮嘱一句:“你可莫要去守。”
翁大章岂能听不懂。
仪和能守住,那是恒山剑法如此。
上到柱台前,翁大章见识了赵荣手段,也不说什么师弟先出手之类的话。
二人抱剑作礼,跟着剑风大动。
赵荣目光一凝,“泰山十八盘!”
这泰山三门下有十八盘处羊肠曲折,五步一转,十步一回,势甚险峻,泰山前辈将之融入剑法当中。
翁大章自然比他师弟建除更强,他的十八盘越刺越急,剑势比其师弟险峻!
赵荣见过建除将这路剑法使过两次,十八盘纵然崎岖,却也不算生路。
手上运起双石剑路,攻中带防。
连连与泰山十八盘拆招。
他隐隐摸到一个小窍门,从守势忽变攻势,这一变也陡然加快剑速,跟上了十八盘剑招。
“双石白云蒸碧岫,瑰霄惠日放祥光。”
远处的莫大先生默念,这是叠翠双石剑路。
忽然
赵荣在剑势末尾,来了个羊肠小道盘旋,一道剑光成弧状,巧妙接入了下一招。
“轸宿永和明月皎,红花瑞应碧萝香!”
莫大毛骨悚然!
这两招是毫不相连的!
被他用衡山十八盘接了下去!
阿荣在干什么!
莫大直觉汗流浃背,朝天门道人看了一眼,那天门道人挺着一张大红脸,摆了摆袖子,眉毛好像皱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话。
毕竟,他对衡山剑法没那么了解。
衡山弟子群中。
个头较为矮小的南善时被程明义与向大年挡在身后,他挪动身体,又被沈波挡了一下。
再移动一个位置看时,翁大章已经将十八盘使到第二遍。
忽然间,翁大章与赵荣皆变剑路。
一个用出回风落雁剑,一个用出朗月无云。
这一下,是赵荣变得快。
快了一步,他就抓住先机,抢到攻势。
天门道人早嘱咐翁大章不要守,便知徒弟不善此道。
果然,
赵荣一路连攻,四十招后刺破了翁大章衣袖!
若是生死之战,自然还不分胜负。
可此时论剑,这衣袖一破,翁大章尽管不甘,但他要脸怎能继续打下去。
当即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师弟的回风落雁剑更胜一筹。”
“侥幸抢先一步,否则输的便是我了。”
赵荣也喘了一口气,看样子赢得不轻松。
……
“连战连胜,赵师兄又赢了泰山大师兄。”
“衡山剑法以快打快,对攻泰山十八盘。”
“最后一下变招巧妙了!”
“没错,既然打快,就要看谁的决心够。”
“赵师兄确实胜过一筹。”
周围各派门人议论纷纷。
等翁大章走下来,天门道长郁闷道:“欸,你早点变招呀。”
“你变通一些,十八盘用完转过身来,立马身子微矮,长剑斜刺,再用朗月无云,赵师侄便要输了!”
翁大章苦着一张脸,心中嘀咕‘哪有那么轻松,赵师弟转剑时似是用力压我一剑,这才剑势懈怠,没转过来。’
‘这一压,可真巧妙。’
他心中琢磨,本想说出来的。
但被天门道人一训,再说岂不成了“不听师训”的托口。
我翁大章岂是输不起之人?
他站了回去,一言不发。
天门道人感觉莫大先生又会说什么“不成器”之类的话,赶紧让开一步,干脆不与他搭话。
大徒弟输了,道爷自然不高兴。
忽听左冷禅喊道:
“登达,你去领教赵师侄的高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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