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不只是臆想，现实也不只是眼见的那么简单……

    徐无望如此暗想着，牢牢记住了方昊的遗言。

    保持着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的警戒，徐无望又检查了一遍房间，搜索无果后，便拎着袋子、怀抱着方昊的断臂走了出来。

    石文翰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徐无望，犹豫片刻，安慰道：“徐先生，你和他应该是好朋友吧？请节哀，他的死一定不会白费，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能够安宁活到今日，正是多亏了一个又一个像这名前辈一样的人在前仆后继……可以告诉我这位前辈的名字吗？”

    “方昊，方块的方，上日下天的昊。”徐无望弯下腰，将断臂放在方昊的胸膛上，两只手勾住尸体，把冰冷的方昊从地面抬了起来。

    “方昊……我记住了。”石文翰带着敬意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不能把他的尸体留在这里……让慈善会的人过来帮忙运送吧，直接这么走的话，我怕会吓到普通人。”徐无望迈了两步，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开口。

    “不用我们联系。”石文翰摆了摆手，“在侦测到【门】的那一刻起，我们紫微组的责任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损失关上【门】，而慈善会则会派相关人士过来，只要等【门】关闭的消息传送出去，这些相关人士就会负责收尾工作。”

    话音刚落，数名穿着制服的陌生人从楼梯口冲了上来。

    他们似乎受到过专门的训练，动作整齐，皆没有抬头去看石文翰和徐无望的身体，而是盯着地板，在二人面前敬了个礼，随后，其中三人从徐无望的手中接过了方昊的尸体，而其他人则越过了石文翰两人，在【门】产生的地方封锁起来，一丝不漏的开始排查。

    徐无望看着这一幕，略作思考，将手中的收纳袋递了过去。

    “这是我刚才在屋子里找到的一些物品，不知道会不会有用，你们带走吧。”

    “谢谢。”收尾小队的其中一人小跑过来，垂着头，鞠了一躬后收下袋子，重新回归搜索的队伍。

    双方从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眼神交流，因为这一队人的视线全都默契的避开了徐无望两人的身影。

    “徐先生，你应该是第一次在【门】出现的地方停留这么久，所以不认识后勤小组很正常……请不要介意，他们并不是瞧不起我们，而是因为能够看到【秽】的成员，只要看见我们紫微组成员的模样，就会遭受污染。”

    石文翰一边拉着徐无望往外走，一边解释道。

    他不想待在慈善会成员的身旁，因为……

    “这就是我们【弥留者】，污秽的化身，其他人不管是待在我们身边，还是用双眼注视我们，都会被我们污染……”

    “我不会。”徐无望突然出声，打断了石文翰像是在自嘲的声音，“我会陪着你们，会看着你们，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忘了你们，我也不会忘。你们就是你们，不是什么【弥留者】，也不是什么污秽的化身，更不是怪物，而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家人，是活生生的人类。”

    “……徐先生，你可千万别对组里的女生说这种话，不然听到这话，恐怕那个女孩一辈子都要认定你了。”石文翰沉默几秒，肯定的开口。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坐着电梯下楼。

    当电梯门在一楼开启时，徐无望看见了一道正忙碌的白色身影。

    他稍作回想，确认无误后，走上前，对那道人影说：“抱歉，刘医生，刚才我冲的太急了，没留神撞到了你。”

    对于刘副主任，徐无望并不陌生，因为他曾经住在这间医院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刘副主任慰问其他病人的情况。

    穿着白大褂的刘副主任回过头，他盯着徐无望的脸，好半天才想起来：“……是你！你为什么要往上跑？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楼顶的医疗设备出现故障，释放了一种对人体有害的气体，所以必须要尽快远离17楼，你……”

    并没有认出徐无望是已经出院的前病人，刘副主任将他当成了病人家属，开始指责起来，但刚说到一半，余光中便看见了几名护士正在推动病床，而床上静静的躺着一名病人。

    “唉，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你没事就好……”刘副主任收回责怪，头也不回的冲向被护士包围的病床，询问道：“这个病人是哪个科室的？”

    “泌尿外科。”一名护士立即回答。

    “来，跟着我，泌尿外科的病人停在这里。”刘副主任步履匆匆的走在前方，他一只手拉着病床的扶手，一只手扯了扯因被汗水浸湿而黏在嘴巴上的口罩，好让自己受阻的呼吸顺畅几分。

    因为泌尿外科的病人通常都需要插尿管，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他将这类病人带到了拐角的阴影处。

    虽然刚才刘副主任觉得徐无望身旁的另一个男生的体型壮硕的有些诡异，但一忙起来，无暇思考的他便将这件事忘却脑后。

    而见到刘副主任如此忙碌，徐无望也就没有再去打扰，和石文翰一起离开了【希望医院】。

    “回家吗？”石文翰抬起手，挡住天边的太阳，提问道。

    “嗯，回家。”徐无望点了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不过，在回家之前，我要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我和你一起。”石文翰表示自己要跟着。

    “方昊的实验室，我要去把他的证件带走一本。”徐无望解释道：“否则的话，我担心太久没见，我会记不清他的长相。”

    紫微组的成员，徐无望可以通过苗静云的画本回忆。

    而方昊，徐无望也希望能够有一个能用来回忆的载体。

    一想到这，徐无望就不由感到了几分遗憾。

    他和方昊认识了这么久，却竟连一张合影都没有过。

    甚至……

    就连上次分别时，徐无望也忘了和方昊说句再见。

    ——当时只道是寻常，却没曾想……

    那竟是两人最后一次道别的机会。

    仅此一别，天人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