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猜想一经显现，就肆意的在脑海中蔓延，直到彻底生根。

    震颤的视线继续向下移动，更为惊心的字眼弹入眼眶。

    『神恩计划』

    『该计划旨在改造体内不存在【元素回路】、也没有【神之恩惠】的异世界人，以便让【无惠之人】成为不被异界人接纳的孤岛，使被视为异类的他对这个不应该留恋的异世界彻底绝望，并尽早回忆起自己的使命。』

    『第一次实验：恩惠使被改造的人类失去了人形……失败。』

    『第二次实验：减少了赐予的恩惠，成功控制了异界人的体型，但没能让异界人的体内生成【元素回路】……失败。』

    『……』

    『第三十次实验：……失败。』

    『第三十一次实验：彻底改变了全体异界人的体质，恩惠将分阶段逐渐赐予异界人……成功。』

    『补充：人造诡具计划、【门】的压缩用法、神恩计划……一切都已经准备齐全，可以正式开始终焉计划。』

    方昊感到了刺骨寒意，他既是因自己的渺小和无知而发寒，也是在为徐无望的处境担忧。

    一个人，吞进了人类无法理解的【门】，并在两个世界来回穿越……这种事情光是想象就觉得绝望，可想而知，这个所谓的“癔病”，到底让徐无望都受到了何等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

    而且，因为所谓的『神恩计划』，全世界没有任何人可以理解他，所有人都将他当成了精神病，他的父母出于好心带他去治病，并为此烧光了所有的积蓄，他的亲朋好友都在加油打气的让他早日战胜病魔。

    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对徐无望的爱，才是将他推入绝望深渊的最后一只手。

    在身边人的推波助澜下，徐无望被裹挟着，无法自拔的沉浸在了自责和痛苦之中。

    身边的人越是表现对他的关心，就越会让他感到愧疚。

    得了病、烧了钱、治不好……徐无望以为一切都是他的错，甚至就连足以将人折磨至疯的两个世界来回折返，他都认为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患上怪病。

    而方昊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想要帮徐无望治病的想法，究竟是多么的可笑和差劲。

    因为……

    ——徐无望根本就没有病，真正病了的是这个世界。

    一个没有生病的人自然不可能治好，因为他无病可治。

    但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反而是自以为对他好的，将名为友爱的绝望，化为无用的药丸，灌进他的嘴里、他的脑里、他的心里，直到填满他的躯体、他的精神、他的情感，将他彻底溺死为止……

    明明病的是这个世界，可吃药的，却是唯一没有生病的那个人。

    不知怎的，方昊倏然想起了最后一次分别时，徐无望的那双眼神。

    那是一种无人理解的孤独，那是不想再给旁人添麻烦的自责，那是不知道怎么分辨现实和臆想的茫然，那是纵使痛苦也不肯向绝望低头的坚定。

    只可惜……当时的方昊和其他人一样，光想着怎么帮徐无望治病，却忽视了他本人的意愿。

    在那个时候，两人虽然站的很近，可心的距离，却远的像是两个世界。

    在这一刻，方昊心中涌起浓烈的懊悔，他无比想回到那一刻，和落寞无助的徐无望说一句对不起。

    不过……

    方昊到底是方昊，他心底的懊恼和惭愧，很快就被坚毅而取代。

    道歉什么作用都起不到，过去犯的错，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情。

    “对不起”这三个字，从来都不能让受害者得到救赎，而是让加害者为自己的过错找到了脱罪的方法。

    徐无望需要的是真相，能够拯救他的只有水落石出，并且揪出造成这一切幕后黑手……

    一念至此，方昊估计了一下手中纸张的页数。

    从这叠白纸的厚度来看，目前他看到的信息，仅仅只占据了真相的一半。

    他有种预感，接下来的纸张，恐怕记载了前面提到的终焉计划。

    虽然不知道终焉计划到底是什么，但将一整个世界当成实验场所、只为了徐无望一个人的实验计划，哪怕只是想想，都知道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极有可能，关于诡异、恶魔、徐无望的特殊之处……一切一切的未解之谜，都会在这个终焉计划中得到解释。

    如此想着的方昊，翻开了下一张。

    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

    然而，还没等方昊看清，那些文字就出现了诡异的变化，最终在他的视线中形成了一句话：

    【可惜，太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

    方昊的心底才刚浮出这个疑问，身后便传来了富有节奏的鼓掌声。

    在鼓掌声中，一道无法分辨是男人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小孩、是圣人还是犯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声音响起。

    “可惜，太可惜了……”

    方昊陡然回头，循声望去。

    什么都没有看见。

    就仿佛刚才那道声音，只是他的错觉。

    当方昊再次回过头时，手中的白纸已经不见踪影。

    “其实，我挺看好你的……你可能不清楚，通常来说，一个人的天赋越高，就能获得越多的恩惠，而你身上拥有如此多的恩惠，这表明，你出色的天赋即使放眼这个世界，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身后，再次传来声音，方昊再次回头，全身肌肉紧绷，目光炯炯，赫然是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可这一次，他虽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回过身，也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我原本想引导你成为我的信徒，只可惜你走错了路，不仅干了不该干的事情，也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自后方而来的声音再次响起，其内的含义，让方昊瞬间意识到——他恐怕撞上了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于是，他掏出手机，准备将对方的身影录下来。

    即使录不到长相，但若是能录到声音，同样也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只不过，还没等方昊打开手机的屏幕，他的整条右臂就僵在了半空中，毫无征兆的失去了控制权。

    不，不只是控制权，而是被钉子钉死在空中一般……

    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