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无望的话，让帕媞娅回过了神。

    她握上徐无望的手，摇摇头，坚定的说：“不不，我现在很厉害，不需要你保护我，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

    握住帕媞娅的手，徐无望没有去和她争辩谁强谁弱这个问题，而是推开房门，走上无暮城的大街。

    街道的行人络绎不绝，虽然这座城市危机四伏，但不得不承认，它的确很美，美的引人入胜。

    迷离浮华的科技感满足了人们对美好的幻想，拔地而起的万丈楼穿插着包罗万象的广告牌，鱼龙混杂的路人、形形色色的商铺、光怪陆离的涂鸦、醉生梦死的酒吧、五光十色的灯海、四通八达的车道……若只看这些东西，便会觉得这座城市是尽情享受纸醉金迷的乌托邦，从而彻底迷失在这幻想乐园之中。

    可实际呢？这份美的另一面呢？

    走在街上，徐无望看到的却是——

    载着富人，恣意俯视底层的浮空车；

    形销骨立，植入廉价义体的挣扎者；

    恶臭无比，塞满垃圾和尸体的巷子；

    以及用森森白骨和民脂民膏堆砌而成，围绕着贫民窟跃动“华尔兹”舞蹈的通天大厦。

    这哪里是童话中美好的乌托邦？这明明是扼杀人性的恶魔堡垒，是巨型集团的野蛮扩张，是穷苦人民在贫富差距的重压下发出的无声哀嚎。

    分明是一团释放着虹吸效应，贪婪的将金钱、权力、土地、梦想、希望……通通吸进自己口袋的绚烂漩涡。

    看似辉煌，实则——繁华其外，败絮其中。

    徐无望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心也紧了几分。

    布朗宁·乔伊斯已经被这团贪得无厌的漩涡所吞噬，那么，接下来呢……

    通过相握的手，帕媞娅感受到了徐无望的忧虑。

    习惯孤独的童年使她不善言辞，自然也就不清楚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才能抹除徐无望心中的忧愁。

    不过，帕媞娅也有自己表达关心的办法。

    比起言语，她更倾向于行动。

    于是，当徐无望还在一一细数这座腐朽之城的罪恶时，却有一只手倏然将他从沉闷的深思中拉了出来。

    思绪被打断，身体被拽动，徐无望看向牵着他跑起来的帕媞娅，有些惊讶，但没有抗拒。

    在帕媞娅的带头下，步行的两人开始小跑。

    他们跑入拥挤的街道，每当途经两旁的小吃摊，帕媞娅就会稍作停顿，在摊铺中买下风味各异的特色小吃。

    两人跑跑停停，徐无望什么也没有说，静静跟在帕媞娅的身后，而后者的右手，也渐渐被各类食物占满。

    逆着人潮，迎着晨曦，帕媞娅带着徐无望，穿过了一条又一条商业街，直到抵达无法再延伸的道路尽头。

    天际的阳光泄下光辉，洒在横于二人前方、阻断道路的河流上，流淌的河水被照耀的波光粼粼，反射的光芒将靠在河边护栏上的两人笼罩。

    虽然向左向右转弯的话，他们依旧可以继续向前跑。

    但在看到这条微波荡漾的河流时，帕媞娅便决定在这里停下。

    不是因为潋滟的河水让她想要驻足欣赏，而是因为在这条河的旁边，穹顶的暖阳不会被摩天大楼的阴霾遮挡，徐无望也就不用再抬头仰视那些充满压抑感的建筑群。

    她不想看到他面带忧郁的望着大厦，所以便将她捧起的一缕阳光分享给他。

    而她的心思没有白费，因为感受到扑在脸上的阳光时，徐无望的确暂时忘记了这座城市的黑暗。

    河边的小道上，徐无望昂起头看晴空中的朝阳。

    河面的倒影中，帕媞娅歪着头看徐无望。

    两人都在看能够驱散心中阴晦的耀眼太阳。

    注视着徐无望缓和松弛下来的侧脸，帕媞娅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就在她想要发动“时境扭曲”，将这段时光减缓的时候，徐无望忽然扭回了头。

    帕媞娅连忙眼神飘忽的侧过头，但她很快就发现，徐无望只是被马路上的喇叭声短暂吸引了注意力，扫了眼情况便又转回头去。

    松了口气，心跳加速的帕媞娅不敢再去直视骄阳，于是便拿起手中的各类食物试吃起来。

    好吃、好吃、不好吃、好吃、不好吃……

    帕媞娅将每一根串上的小吃都浅尝一口，试吃过后，她依依不舍的把左手从徐无望手中轻轻抽出。

    空出来的左手移向右手，将或好吃、或不好吃的食物分开。

    归类完毕后，好吃的美味被攥在帕媞娅的左手中，右手的则是她认为不好吃的次品。

    紧接着，她立即将左手伸到徐无望的面前：“给你吃。”

    “那你呢？”徐无望接过一串串小吃，反问道。

    “我也有，我们一起吃。”帕媞娅晃了晃右手中的食物，嫣笑着说。

    “谢了。”徐无望道谢后，也没有介意帕媞娅尝过一口的咬痕，品尝起手中的美食。

    许是太阳的辉光影响到了食物，两人都觉得手中的摊铺小吃无比美味。

    一边吃着美食，一边看着美景，徐无望倏然觉得……

    癔病，其实也并不都是坏处。

    如果不是癔病，他又怎么可能会看到如此漂亮的景色。

    “帕媞娅。”徐无望张开口，说：“谢谢你。”

    “应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帕媞娅摇摇头，如此回答。

    说完后，她试探着将左手塞回徐无望温热的掌中，后者五指微张，配合了她。

    “回家吧，走的时候我们可没有和威廉讲，要是失踪太久，他估计就要担心我们俩了。”徐无望将吃干净的木串丢进垃圾桶，握紧帕媞娅的左手，提议道。

    “好。”

    帕媞娅回应后，两人的身份仿佛调换了，这一次，轮到徐无望走在前方，带着帕媞娅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因为这份沉默而感到尴尬。

    悬于头顶的太阳仍旧刺眼，刺入了徐无望的心底，让他的心敞亮了不少。

    感受着掌心处源自另一个人的温暖，徐无望对这一次的散心颇为满意。

    什么才算约会？

    单身至今的徐无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知道，他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而且，这是第一次有女生带他吃小吃，看风景。

    帕媞娅也很喜欢。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温柔的牵着她手，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