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群奶油凝聚而成的螨虫钻进脑袋，沿着大脑皮层力争上游的蠕动，锐利的尖牙蚕食着潘西·卡玛的脑髓，甚至打算将她的意识也一并咽下。

    错乱的精神，让潘西·卡玛扛起了威廉·菲德尔斯的轻机枪，打开车窗，朝着被高楼大厦遮蔽的悠远蓝天倾泻子弹。

    实际上，她瞄准的并不是湛蓝的晴空，而是那些奢靡的建筑群。

    “恶心的集团，腐败的制度，通通都去死吧！每年因为你们排污不当，暴力执法而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拥有梦想的人被你们当成了城市运转的零件，被你们吃干抹净化为余烬！”

    “无暮城不是你们的所有物，它属于人民！我，潘西·卡玛，为所有安德留区的人民发声！该死的集团狗，把安宁的民生、纯净的水源、逐梦的机会、生存的土地、饱腹的食物……全都还给我们！”

    ……什么情况？

    徐无望看着突然亢奋起来的两人，心中生出些许不详感。

    自从威廉·菲德尔斯选择驶向【环世塔】后，随着他们和【环世塔】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潘西·卡玛两人的状态就逐渐不对劲起来。

    “醒醒，快醒醒，现在不是半场开香槟的时候，威廉，你快减速，再这样开下去，我们就要一股脑撞上【环世塔】了！”

    徐无望赶忙出声，可过于激昂的两人却一脸无所谓，威廉·菲德尔斯笑着说：“徐无望，我为什么要减速？马上我就可以登上【环世塔】的顶端了，成功就在眼前，不管这最后一步多么困难，我都要坚持下去。”

    “这不是困难不困难的问题，而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威廉，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前面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一座巨塔！”

    徐无望摇晃着威廉·菲德尔斯的肩膀，可后者依旧面带微笑，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徐无望，你要阻拦我吗？”潘西·卡玛在一旁出声：“明明摧毁集团的机会好不容易出现了，我要是在这里退步，安德留区的孩子们该怎么办？你知道有多少孩子，因为在母亲肚子里时被重金属的废水污染，所以刚生下来就患上先天性的各种疾病吗？”

    “我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只不过我的运气比较好，没有被疾病缠上……但像我这种特例很少很少，畸变长出第三只手、第三只腿、两个脑袋的孩子才是常态！我之所以学习骇客技术，成为一名雇佣兵，就是为了要替这些孩子讨一个公道。”

    “孩子们的童年应该是美好的，他们不该成为集团野心的牺牲品，可如果是帮孩子们治病，终究只能治标不治本，因此，集团必须倒台！而眼下，这个机会就在我的面前……徐无望，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阻止我吗？”

    “……这都哪跟哪？我为什么要阻止你？清醒一点，潘西，你的精神出问题了！还有你，威廉，你也不正常。”徐无望不知道潘西·卡玛是怎么得出“他要阻止她”这个奇葩结论的，但他还是在努力尝试让两人从这个古怪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出问题？我能出什么问题？我的精神很正常。”威廉·菲德尔斯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徐无望，你就不用瞎操心了。”

    你现在都双手离开方向盘了，结果你告诉我你精神正常？

    徐无望只感觉自己的心好累。

    此时此刻，徐无望终于明白了，让一个“精神病”当司机是多么让人崩溃的事情。

    后方，六臂佛像愈追愈近。

    前方，是距离逐渐缩短的【环世塔】。

    减速会被追上砸成肉泥，加速和保持原速则会撞成肉泥，不管怎么选，最终的结果都没有太大区别。

    于是，徐无望当机立断，他决定站在后排驾驶方向盘。

    虽然还无法确定威廉·菲德尔斯两人的异常，到底是不是【环世塔】造成的，但眼下他们已经别无他法了，如果不改变行进方向，横竖都是死。

    然而，在徐无望的双手即将搭上方向盘时，静止的方向盘突然转动起来，车速也在同一时间骤降，遽然的减速让站立的徐无望栽倒，压在了帕媞娅的身上。

    “什么情况？”徐无望赶忙撑着座椅直起身，他的视线中染上凝重。

    因为他看得一清二楚，威廉·菲德尔斯此时光顾着亢奋了，既没有控制方向盘，也没有去踩刹车，可偏偏越野车就是产生了变化，而更重要的是，威廉·菲德尔斯并没有开启智能驾驶……

    这就说明，有第三者正在远程操纵越野车的驾驶系统。

    当徐无望还在猜测原因时，一道略微熟悉的电流音在车内响起。

    “警告。希格斯小队，你们闹的太过火了。”“伊甸”的虚拟形象出现在汽车中控台的屏幕中，尽管徐无望从没见过这个形象，可他对伊甸的声音并不陌生。

    “我发布的委托，是让你们调查“虚饰”，而不是让你们和军贸集团作对，因为你们的失误，不仅导致委托目标死亡，还让军贸集团的董事长对我的能力产生质疑……一桩简单的委托，却搞出这么多的意外，希格斯小队，我对你们很失望。”

    伊甸的声音本该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徐无望却在这句话中感受到了不满。

    “总结。拜你们所赐，我不得不分出算力处理你们的烂摊子……做错事情，就应当接受处罚，希格斯小队，军贸集团的董事长决定让你们以死谢罪，而负责执行你们死刑的处刑官——是我。”

    以死谢罪？处刑官？

    徐无望捕捉到了这番话的重点，心中一紧，看了眼毫无反应、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威廉·菲德尔斯两人后，不再对他们抱有期待，而是握紧左手的【如意之手】，做好带着三人一起跳车的准备。

    越野车已经被伊甸控制，留在车上不是明智之举。

    至于跳车后该怎么对付紧追不舍的佛像，徐无望还没想到，但走一步看一步总比坐以待毙好。

    在他暗想的时候，空中骤然迸发呼啸的破空声，徐无望下意识抬头，只见数十道宛如加大版捕鲸叉似的棱形枪头飞向六臂佛像，锋利的枪尖轻而易举的刺入佛身，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逼停了佛像前进的身形。

    而如果顺着那些“捕鲸叉”尾端的粗壮冗长的金属铁线看向另一端，就会发现这数十道巨型“捕鲸叉”的特殊武器，竟是从【环世塔】直入云霄的塔身发射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