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布朗宁·乔伊斯走在前面，声音向后传去，“我知道触景生情让你很不满和愤怒，但……”

    “我们帮不了那个小女孩的。”

    “她是被迫走上这条路没错，但逼迫她这么选择的是这个城市，而我们自身都受到这座城的控制，又哪来的余力帮别人逃离苦海？”

    威廉·菲德尔斯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怏怏不乐，大概是担心有一天温妮也会被逼上这条歧路。

    五人的心情都谈不上太好，穿过陈列在两侧的垃圾堆和自动贩卖机，沉默着来到雇主提供的公寓门外。

    布朗宁·乔伊斯上前按响门铃，在他身后，威廉·菲德尔斯和潘西·卡玛戒备的握紧武器，防范着随时可能突发的意外。

    铃响三声，公寓门接收到房间主人的指令，徐徐敞开。

    “艾登·史丹，来谈谈具体事宜吧。”布朗宁·乔伊斯扫视了一圈房间，确认没有布置陷阱后，踏进屋子，“先说好，如果你调查的事情我们不愿意接受，那今天就当做我们双方从来没见过吧。”

    布朗宁·乔伊斯一边说着，一边在床上看到了仰望天花板的艾登·史丹。

    见对方望着屋顶发呆，布朗宁·乔伊斯径直走了过去，不耐的一把掀开床帘。

    帘子翻飞，映入眸中的，是艾登·史丹的半截身体。

    “快走！”布朗宁·乔伊斯愕然的同时拔出武器，并转过身对小队的其他人喊道：“艾登·史丹死了！”

    目前的情况无非只有两种，要么雇主在调查事情时惹到了不该惹的势力，导致惨死家中，要么就是他们小队中计了，委托任务仅仅是一个幌子……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此地都绝非停留之处。

    徐无望四人虽然没有看见床上的画面，但他们对于布朗宁·乔伊斯无条件信任，第一时间便扭头打算退出屋子。

    然而，公寓的智能门闪烁起警告的红光，在他们逃离前合上，封闭了五人的退路。

    “让开。”链锯刀横空出世，刀身上的锯齿以极高的频率转动着，搅碎空气的锋芒令人心惊，而威廉·菲德尔斯正是打算靠着这柄高速转动的链锯刀，强行破门而出。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威廉·菲德尔斯举起刀的手僵在原地。

    不只是他，在场的其他四人在看到眼前超出常识的光景时，身体不由自主的寒毛卓竖。

    只因刚才还是以金属和塑料等高反射材料装饰的墙壁，在这一刻倏然被黑漆寥光的幽暗覆盖。

    家具用品、投影电视、公寓大门……屋内的一切，都被这一片剥夺视线的深邃黑暗吞噬，徐无望五人目所能及的，只剩下自四面八方萦绕而来的死寂和漆黑。

    他们看不见彼此，也看不清自己的双手，仿佛被拖入无底深渊，无论如何挣扎，都溅不出任何水花。

    而紧接着，一片漆黑的环境倏然发生突变。

    一串串烁动变幻的绿色代码，宛如一株株枝繁叶茂的爬山虎，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向四周攀爬，恣意地漫长着，在黑暗的幕布中铺上层层叠叠的绿色海洋，直至延伸到无法再延伸的死角为止。

    流动密集的绿色代码将众人包围在囚笼中，瞬息万变的代码雨时隐时现，让目睹这一幕的任何人都下意识产生一个念头：这些幻化万千、却又逻辑自洽的代码，简直就像是一颗跳动着，运转着的心脏。

    只不过这颗心脏不属于人类，而是——

    凭借着绿色代码逸散的荧光，徐无望等人的眼前终于不再漆黑无比，可当视觉恢复的一瞬间，他们错愕发现，一个装满冷凝液的浴缸不知何时出现在五人的正中央。

    缸中，一道人影用腿拨散冰块，从刺骨的冷凝液中站了起来。

    当她破水而出时，徐无望一行人这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这哪是一道人影，这明明是半截人影。

    仅有下半截身体的艾登·史丹迈出浴缸，在她拦腰斩断的腹部，一块硕大的显示屏嵌在缺口处，而显示屏的后方则连着数以百计的电缆，电缆的末端和遍布满屋的代码紧紧相系。

    如果以正常人类的模样来对比，显示屏便是她的脑袋，电缆是她的血管，而那些运转的代码隶属于谁，又代表了什么，答案便已呼之欲出。

    ——属于“艾登·史丹”的心脏。

    “你绝对不是什么撰稿人！”潘西·卡玛颤抖的失声道，在场五人中，没有人比她更知道眼前的这副景象代表了什么，因为那堪比改变认知的环境变幻，乃是骇客最顶尖的技术。

    “你到底是谁？！”

    听见潘西·卡玛的声音，艾登·史丹转动自己的显示屏，朝向前者。

    随后，在显示屏的中间，浮现了无法感受到丝毫情绪的文字。

    【正确。我不是撰稿人艾登·史丹，艾登·史丹已于五十三分钟二十七秒前确认死亡。】

    【回答。我是无暮城最顶尖的人工智能，你可以称呼我为“伊甸”。】

    【恭喜。欢迎各位来到我的——虚数空间。】

    伊甸？徐无望感到困惑。

    那不是平安夜集团研发的高级AI吗？威廉·菲德尔斯如此想到。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布朗宁·乔伊斯的疑问。

    难怪会使用虚数空间的技术，原来是伊甸……但伊甸不应该是无暮城排名第二的人工智能吗，为什么它会自称自己是最顶尖？难道人工智能也会自卖自夸吗？潘西·卡玛则是捕捉到了重点，万分不解。

    至于帕媞娅……帕媞娅什么都没想，她压根不懂什么是人工智能，而是握紧拳头，更加靠近了徐无望，做好保护他的准备。

    似是从四人的面部表情分析出了不同的疑问，伊甸开始依次回答。

    【回答问题一和二。我的确是伊甸，但和服务于平安夜集团的伊甸并不完全相同，它是我的子系统，用你们人类的话来描述——负责守护投保人生命安全的伊甸是我的儿子。】

    【回答问题三。和之前商量好的一样，我有事情需要你们协助调查，雇佣你们的不是艾登·史丹，而是我。】

    【回答问题四。人工智能只会根据数据运算得出结论，不会自卖自夸，我之所以自称自己是无暮城最顶尖的人工智能，是因为……我找遍了整个网络，也没有找到关于“虚饰”AI的任何痕迹残留，所以，我怀疑最顶尖的人工智能“虚饰”并不存在，而是人为虚构的都市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