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海德趁派克开始打起呼噜，自己轻轻推开房门，放松地走在宿舍走廊上。

    他有个从小时候就养成的坏习惯：无法早点入睡。这意味着，他必须熬一会夜。

    于是，他又养成了另一个怪异的习惯：喜欢在深夜外出散步。

    眼下正值波特伦王国的深秋，从月静海吹来的风带着阵阵严寒。

    虽然圣维斯学院的魔石储备很充足，遍地的供暖塔足以让校园在下雪的日子里也温暖如春。但海德依旧多了个心眼，披上自己母亲给他的加绒黄色斗篷。

    走在古老的走廊上，除了无法寻踪的滴水声和鬼魅似的风声外，海德还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这种古怪的喘息声和呻吟，让他的松弛的神经突然有点紧绷。

    “据闻，和保守的波特伦王国相反，位于群山深处的魔法学院以开放著称。”

    海德回想起派克那闪着光的眼神，心想这家伙倒是很自信自己会迎来属于自己的“性福生活”。

    “尤其是今晚，新生刚来的时候，大家都很躁动！那些高年级的，会物色新鲜又可口的猎物，抢先好好享受一番……”派克竖起食指头头是道的模样，又浮现在海德的脑海中。

    怎么阴魂不散的这人……

    想着想着，很快，他转角遇到“爱”。

    在一处光影交错的地方，一个光着身子的男孩压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孩，女孩则快活地压着柱子，两人的节奏和谐的一致。

    见到生人，男孩似乎有点怕生，女孩则红着脸伸出食指勾了勾，好似在邀请海德加入“战局”。

    “啊，你们请便，打扰了……”

    海德终于走出了宿舍楼，他呼吸到一阵新鲜空气。

    虽说学院的宿舍楼足够古老，甚至可以几百年几百年往前追溯。但这种深院高墙和阴森森的城堡走廊式建筑是在是令海德这种自由市的子民十分不适。

    “保不齐这是故意迎合旧贵族低级审美，从而选择保留下来的人居风格。”

    海德所在的自由市·福尔城邦，有着十分漂亮的市容。虽然大家所居住的联排楼房都不算华美高大，但总归干净舒适，明丽怡人。

    这种民居有着通光的玻璃，让所有生活体面的平民能够享受到令人心情变好的阳光。这与大贵族的“见光死吸血鬼式”人居理念形成鲜明对比。

    夜行时，海德又回忆起自己在福尔城的孩提生活。虽然那个地方远不如地球上的现代城市，但相比奥佩世界的许多地方，都要胜上好几倍。

    在福尔生活，一出门就能见到一条干净宽敞的运河。运河在白天商贾云集，在夜晚则沉默幽静，很适合夜间散步者在两岸的市政绿道上漫游，而不用担心治安问题。

    海德不知不觉来到一个湖泊旁边。

    湖畔的芳草地上，立有一尊半身石像。

    他认出来，那是奥佩世界的传奇大法师，人称全能幻术大师——萨科·布兰度——的纪念雕像。

    起码在历史叙事上，这尊雕像算是很还原了。布兰度以两撇尾部完成圆圈的八字胡闻名于世，看起来十分滑稽。

    他生活在距今六百年前的古代，没有人知道其年寿几何，也不知道他究竟留下了多少个疑冢。

    “但肯定是个很可怕的古人。据称，萨科大师是诡计之神的代理人。”

    海德看到，萨科大师的雕像旁边有一座公共魔力检测仪，他心血来潮，把手伸了过去。这次，他想尝试运行全身的魔力，看看自己真正的魔法评估数值究竟有多夸张。

    还没开始，海德警惕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贴身夜行衣的瘦小女生已经从远处跳到自己身边。

    “好身手。”海德知道来者肯定有意图，至于善恶，那就不是由她，而是由学院来决定了。

    “冒昧了。请问是海德·克里特同学吗？”女孩行了个农民礼。

    原本很冷静的海德出现一丝情感上的波动：

    “居然有农民阶层的孩子能够来学院读书吗？”

    看来对方身上肯定有不俗的优点，海德得出初步结论。于是，他感兴趣地挑眉，看着女孩的形象：白色垂耳的、发梢微卷的短发，洁净蓝眸，脸上有淡淡雀斑，长得很是干净可人。

    “我是海德，同学是……”

    “我是莉卡·斯佩特，二年级生，来自青鸢。”

    海德：“莉卡……斯奈克？”

    “莉卡·斯佩特……”对方有些不悦。

    “啊，抱歉……唔，我听说过你。你们青鸢班的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么，我今日刚见的第一人，就是你，人称‘百年难遇的幻术天才’的莉卡，对吗？”

    “那都是别人夸张之词。”莉卡微微脸红，她保留着一脸童真，但态度却很谨慎认真，开门见山道，“克里特同学，莉卡此番来打扰，是诚邀你加入青鸢。”

    “你们精英班的，挖人都是这么直接的吗？”

    “倒也不是……老大说派我来，一般男孩是没抵抗力的，所以只需要我念备好的台词就行。”

    “你倒是很诚实……事实上，我觉得也是。”海德绷不住，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我已经加入黑马了，不会再加入其他班级了。至于你，莉卡，我们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莉卡还是公事公办：“青鸢有特权，只要你愿意，黑马会放人的，唔……即便是那个爱较真的杜克班长来了也不好使！而且，我们保证你的跳槽不会受到任何校规的约束。”

    海德转移话题：“听说你幻术魔法很厉害？怎么，是因为我摸到了传奇幻术师的雕像旁，打扰了你的清修吗？”

    莉卡刚想开口，她的眼眸闪出恐惧之色。

    瞬间，海德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他快速转身，发现萨科大师的雕像已经融化成石像鬼的头，张口朝自己咬来。

    海德抬手准备启动魔法屏障，不过他恍惚间看到雕像依旧正常。萨科大师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嘲讽海德的大惊小怪。

    海德吞咽了口唾沫，转身眯眼看着一脸淡然的莉卡：

    “真是精彩……不愧是青鸢班的精英。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竟是不需要吟唱时间和魔法触媒就能启动的幻术。”

    莉卡接受了海德的夸赞。

    毕竟，在这世间，一般情况下，魔法招式的启动都是需要口念咒语吟唱准备的，这也被统称为咒术。一般情况下，咒术造诣越高的人，其魔法吟唱时间就越短。

    当然，那些天才或大师级别的魔法师，他们能够进行无吟唱施法。

    幻术的另一个难点是其精神施压效果难以被施法者集中，从而容易逸散在空气当中。所以，一般的幻术师需要借助魔法杖或符咒等施法触媒来集中魔力。

    莉卡果然是幻术天才，她并不需要借助上述两者就能完成快速施法：

    “过奖。事实上，我也第一次见到有新生，能够瞬间破除我的幻术。看来传闻是真的，你的秘源池深不可测。”

    “过奖。”

    “有些学生群体里边已经传开了。他们说，你会八系魔法。我觉得这不太可能。而且，莉卡说句实话，如果是我的话，即便我真的能够掌握八系魔法，我也不会当众说出来。要知道，嫉妒的心时时刻刻就围绕你本人左右。”

    “呵呵，多谢提醒。但是，我也仔细思索过了，我的才华在这学校是无法被掩盖住的，倒还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海德觉得自己的天赋再怎么遮遮掩掩，过些日子总会被那些强者识破的。加上莉卡很开爱，他决定展示给她看看：

    “至于有没有这个可能，你可以亲眼见一下。”

    莉卡看着海德缓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轻声咽了口唾沫。

    黑暗中，海德的指尖轻轻冒出微弱的柔和火花，照亮了他半边干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