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金猫把驴拴在树干上，赶紧走过来。

    “常兄弟，黄嘴雀在说什么？”

    “它们说，串皮杆子地鼠子，扑愣蛾子蝲蛄子，一窝蜂地往北跑，去得晚了逮不着。”

    “哦，”厉金猫点点头，“原来是鸟儿在觅食。”

    老常说，“一般情况下，它们整天都在觅食，可是今天有点不寻常，好象……怎么说呢，好象要去赴蟠桃宴一样，欢喜得不得了，黄嘴子们一定找着了好多好多的虫子。”

    “我知道。”

    “你也听得懂鸟语？”

    “我不懂鸟语，”厉金猫笑道：“可是我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那里正是咱们勘察到的古墓地域，眼下土行龙正在施药驱虫，所以好多地里的虫子都钻出来逃命。”

    “哦……就是他昨天晚上熬的那个‘五臭散’，原来如此。厉管家，我现在很佩服你们，盗墓是很需要技术的工种。我早就说过，你比狮子还厉害。”

    “常兄弟，叶兄弟，欧阳兄，咱们化装成割草的样子，分散开，巡视四周的动静，给土行龙他们望风。”

    在厉金猫的安排下，几个人分散在山坡上下，一边慢悠悠地割草，一边放哨。

    天宽地阔，林木青葱，心情自然愉悦。望望远方，偶尔有几个农民路过，一副自然恬静的乡村景象。

    音乐家觉得舒畅极了，简直想拿乐器演奏一曲。

    ……

    中午时分，原野里劳作的农民陆续回家了，四野一片安静。

    厉金猫把大家聚在一起，每人咬了块饼子充饥，然后穿过一片丘陵，朝着山脚下走去。

    “咱们要开工了。”

    山脚下一块高坡后面，堆起了一个高高的新坟，旁边还放着纸人纸马花圈，似乎是谁家刚办过丧事，其实那是掩人耳目的。

    土都是挖盗洞挖出来的。

    草丛里，一个三角形盗洞，只有两尺多高，用木架子撑着。土行虎在盗洞旁守候。

    “管家，里边已经挖通墓道了。”

    “有意外吗？。”

    “发现了老辈子的盗洞，斜着和咱们的洞交叉了。”

    “奶奶的。”

    厉金猫脸色阴沉，骂了一声。

    盗墓贼在掘洞的时候，意外挖到别的盗洞，那是最不愿意看见的事，这意味着——此墓已经被别人盗过了。你来晚了。

    有时，一个古墓被盗好多次，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时间里，反复被盗。

    还有时候，盗墓贼甚至会在古墓里发现几百年前的“前辈”意外去世的尸骨。

    厉金猫没再说什么，往四周观察一番，一弯腰，便从盗洞里钻进去。

    巫师等人跟在他的后面。

    盗洞非常狭小，仅容一人伏地爬行，而且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风，那种“钻地老鼠”的感觉，令音乐家心里咚咚直跳，他平生还从来没有过爬盗洞的经历，目不视物，摸索着钻进二尺宽的黑洞，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惧。

    鼻子里嗅到的是土腥气，浑浊而怪异，呼吸不畅。

    “厉管家……”音乐家一句话没说完，头上掉落下的土迷了眼睛，还呛进嘴里，令他咳嗽起来，分外难受。

    “小心，动作轻点，低着头，不要说话。”厉金猫在前面的黑暗里说道。声音象来自遥远的地方。

    音乐家的身子有些战栗。

    盗洞只是个粗陋的临时工程，只用短木隔一段支撑一下，根本就不保险，如果意外坍塌……那可就要被活埋在黑暗的地下了。

    战战兢兢。

    好容易爬过几十步，眼前忽然见到了光线，只见一个长方形的用砖石垒砌的地下厅室，就在前方。厅室的壁上点着蜡烛。

    烛光在幽暗的地下，就象个拳头大小的黄晕，根本就照不了多远。但是这点光亮，却令人非常温暖，毕竟——有一种脱离了黑暗危险的踏实感。

    音乐家钻出盗洞，吐出嘴里的土末子，揉揉眼睛，抚抚剧烈跳动的胸口，平静了一下紧张的心情。他这才发现——厅室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因为光线太模糊，几乎没有看到。

    这人是土行龙。

    土行龙手里拿着一把三尺长的尖嘴铁镐，那是专门掘洞用的。

    “管家，这里是墓口，前面的墓道有点长，弟兄们已经摸到椁室了，正在通风排烟。”土行龙的声音在地下厅室里，闷声闷气的，有一种压抑的低沉。

    “嗯。”

    厉金猫点点头，没说什么，蹲下身子，抚摸地下堆着一些碎砖块似的东西，那是两尊已经打碎的陶俑，几乎都被尘土埋住了。

    摸完了陶俑，又用手抚摸厅室的四壁。

    他是个有经验的盗墓贼，摸一摸，就知道这个墓葬是什么规制，什么年代，来判断是否会有丰富的陪葬。在古代，不同等级的人会修建不同的墓室和墓道，设置不同的陪葬俑。死后埋葬是大事，需要严格遵守等级制度的规定，违反会杀头的。

    老常性急，问道：“土行龙老兄，挖着宝贝了么？”

    土行龙道：“现在摸到了椁室，但是有没有货还搞不清，这事儿急不得，通风排烟是第一步，否则会熏死的。姨娘个纂儿，已经发现了老辈子的盗洞，只怕狗屁也不会给剩下。”

    “老辈子，是什么时候？”

    “秦朝，总有三四百年了。”

    “倒霉。”

    “干我们这一行，挖空的时候占多一半，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宝藏的。”

    “也是，狮子捕食，也是大半时候逮不着，还累得贼死。龙兄，你们虽然比狮子聪明一些……”

    音乐家看老常又说离谱了，打断他，插嘴说道：“土行龙，再多点几支蜡烛吧，我简直都看不见你的脸。”

    说实在话，幽暗的烛光下，什么都看不清，人影如同鬼影，音乐家感觉自己就象到了阴曹地府。

    “不行，叶先生，咱们会被闷死的。”

    “哦……”音乐家恍然大悟，地下空气有限，点火会浪费氧气。

    厉金猫道：“好了，阿龙，你带路，咱们到前面去。”

    “是，”

    土行龙答应一声，拿起蜡烛，在前面领路。

    一人人跟在土行龙身后，走过墓口厅室，进入墓道，土行龙指着右侧上方，“管家，那儿是老盗洞，斜着打进来的，有些地方已经塌了，没看见木愣，看样子早就烂完了。”

    “嗯。”

    厉金猫停步，仰头观察。

    上方一个黑乎乎的缺口，象是张开的大嘴。

    谁也不知道，这个盗洞到底有多少年了，也许是五百年，也许是一千年，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前辈”来这个墓里做案子……

    厉金猫收回目光，向后叮嘱道：“大家小心，地面可能有异物，高抬腿轻撂步，用手护着头，防止撞墙。”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

    墓道狭窄，两侧都是青砖垒的，虽然前面有蜡烛照亮，但是这点光亮只能照出三尺远，音乐家觉得——完全是凭着感觉在迈步，根本就看不清。

    一片朦胧。

    而且有种凉气入骨的感觉。

    音乐家觉得自己的身子在哆嗦。

    是冷吗？确实有点冷，但更多的原因是心理紧张。他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用手摸索四周，手触到的是冰冷的砖石，有些地方，一触之下就掉渣。

    忽然老常叫道：“谁，谁躲在那儿？”

    大家都吓了一跳，厉金猫回头问，“怎么了？”

    老常说：“后面，咱们身后，有人。有人跟着咱们。我看见了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