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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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形式逼人

    伍泽泉下意识朝陪萧家跪在这宫门口的百姓看了眼,萧大姑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往大了说……可就是威胁今上了。

    小心翼翼接过染血的竹简,伍泽泉道:“萧大姑娘放心,老奴一定将这话带到。”

    萧靖芸挺直脊梁跪在这里,目送祖母随着伍泽泉一起从武德门入……

    “长姐,你说祖母会不会被皇帝说动?”萧婉君紧紧攥着身上的孝衣,眉头紧皱。

    大长公主态度看似明确,却又不是十分明朗,萧婉君如何不知?

    她望着那朱漆红门,望着祖母挺直的脊梁,原本坚毅的心有些许无力。

    她只道:“形势逼人,祖母和皇帝……都挡不住!”

    “皇帝真的能杀了桓王吗?!”萧婉君心中反复琢磨思量。

    大澧国史上还从未有过被处斩的皇子,即便是之前的二皇子,也是幽禁后自尽的。

    “皇帝不处置桓王,不足以平息民情民愤!一旦动手处置……这贪功冒进害大澧数十万将士丧命的罪,这怕担罪责将过错推于忠魂之身的罪,足以让桓王此生再无能力问鼎高位,或圈禁……或贬为庶民!”她声音徐徐,杀气悄无声息从眼底漫了出来。

    “便宜他了!”萧菀秀难见的面露狠色,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皇帝若是能狠的下心杀桓王,至少在百姓心中还能留一个好名声,他若舍不得……便是尽数将民心推于了萧家!忠烈为民反惨死,皇子苟且却保命,孰是孰非自在民心!”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这隆冬凉气,挺直脊梁,“朝堂之地不容女子,可民心向背却不分男女。我们前朝无权,能挣的只有民心!”

    “报仇简单!只要有心……总能杀了桓王!何必白白便宜皇帝动手落一个好名声?民心这样强大的刀刃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不好吗?!”

    “桓王贪生怕死背弃百姓,想他死的大有人在,哪天不小心夜黑风高被人抹了脖子,除了皇室……怕也无人为他落泪了!”萧婉柔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经历一事,萧婉柔如今做事前也愿意动一动脑筋,不全靠自己的一腔冲动了,她深感欣慰。

    大殿内,皇帝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行军记录的竹简。

    那桩桩件件……记录的清清楚楚!

    他原本只知此战惨败,行军记录没有送上来,伤亡情况没有统计清楚。

    他着实是想不到,会败的这么惨!

    北疆一战,折损他澧国数十万兵力,他澧国至少五年没有实力再与西梁一战,少不了要割地求和。

    皇帝怒发冲冠,手都在抖,他刚还恼火萧家的逼迫,而此时他最恼恨的是他的嫡子桓王!

    狂妄竖子没本事还强迫主帅出征,他懊悔当初为什么要给桓王金牌令箭,自己的种……难道还不清楚他是个什么货色吗?!

    是了,当初派桓王去镇国大将军那里,本就存了让桓王强压镇国大将军的心思。

    可他只是想让镇国大将军一门获罪!只是想灭一灭这所谓将门不败神话的风头。

    可他是大澧国的皇帝,从未想过让大澧国败的如此惨烈!

    萧家人死不足惜,可那些死了的数十万大军可都是他的将士,他如何能不心痛?!

    还有那个蒋昭义!

    竟敢叛国!

    竟敢带着大澧的军队同室操戈!

    逆贼!诛九族!一定要诛九族!

    皇帝握着竹简的手一个劲儿的在抖,一想到武德门门口跪着身穿孝衣的萧家女儿和大都城的百姓,要强逼他杀了他的嫡子!他更是怒火中烧。

    他统共也就这么一个嫡子!

    皇帝头疼不已,心里恼恨的恨不得立刻下旨灭萧家满门。

    此时,皇后在大殿外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萧家同百姓来势汹汹跪在宫门外,口口声声要讨公道,要让皇帝杀桓王以安民心。

    皇后同皇帝多年夫妻,太了解皇帝喜欢沽名钓誉的那个性子,万一要是真的为了维护名声杀了桓王……

    皇后都不敢想,皇帝多子,可她就那么一个儿子!

    殿内,皇帝看着面色沉沉的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姑母,我们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自然说自家话!姑母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想求什么啊?”

    皇帝一双带着杀气的阴沉眸子朝大长公主望去:“真的……要逼朕杀桓王吗?!”

    “既然关起门来说自家话,那我便同皇帝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大长公主紧握着手中虎头拐杖,神容沉静,“我嫁于当初还是抚远将军的萧廷威前,父皇曾对我说……说镇国将军府萧家乃国之柱石大澧脊梁,皇室需依仗萧家,也须防备萧家!父皇年岁已高时日无多,望我能替他守住李家皇权,防备萧家反心!那天……我是以我皇室之血起誓的。”

    似乎怕这话分量还不够,大长公主紧紧握着虎头拐杖幽幽道:“当年父皇赠我一支皇家暗卫队,这些年我一直养在庄子上,哪怕老将军和我那几个儿子上战场也未曾动用过,陛下可知……我防的是什么?”

    皇帝望着大长公主的眼神变得郑重起来,他从未料到大长公主当年下嫁,竟还有这般内情。

    连亲子上战场都未曾动用,那便是……为防萧家反心。

    “我要替我们李家守住皇家权威不可侵犯,所以今日……我向陛下谏言,桓王该杀!”

    大长公主紧紧攥着衣袖中的沉香木佛珠,长叹一口气,“不说萧家私仇,只说这天下民心!行军记录众目睽睽之下送到萧家灵堂,桓王之所作所为已然人尽皆知!萧家、百姓恨得咬牙切齿!”

    “陛下应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皇权方能长久!若陛下杀桓王,这一次……武德门外的百姓,就尽是陛下收揽的民心!若不忍心杀桓王,甚至不忍心责罚……陛下失去的,可就不仅仅是武德门外那些百姓的民心了。”

    这话大长公主说得仿佛一心为了皇室,可她也有私心,她的确是想让皇帝杀了桓王,为她的丈夫……为她的儿子、孙子报仇!

    她最小的孙子,那般活泼可爱,他才十岁!

    若不是桓王贪功冒进,逼迫萧廷威出战,萧家何至于满门男儿皆灭?!

    桓王……该死!

    可她不能做女人家那副哭哭啼啼的姿态,以血脉之情求皇帝杀了桓王。

    大长公主从小就知道女人同男人不一样在哪里,和一个男人对峙,首先便不能把自己当成女人。

    男人的格局是天下,女人的心大多都太软……所图的是骨肉血脉,是后院的一亩三分地,这是她曾经教导嫡长孙女儿萧靖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