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出阁
萧靖芸拥着狐裘立于廊下,看着霍骁执雁而入,揖让升堂,再拜奠雁,敬茶后喜气洋洋牵着身着大红喜服盖红盖头的新娘子走出正厅,往镇国将军府门外走。
她唇角微扬,招呼了身后的兰芝,“我们走吧!”
整个镇国将军府都是闹哄哄的充满喜气,霍骁手握红绸,一脸的笑意对向他恭喜的宾客回礼,余光瞥见回廊转角处转瞬而逝的纤细身影,他脚步一顿……愣住。
原本他要娶的是萧靖芸,曾经萧靖芸随镇国大将军出征,他也去送过她。
他仍记得那时,萧靖芸还没长开的眉眼,如画中仙子一般美丽惊艳,一身白色战衣铠甲,手握腰间佩剑骑于白马之上,何等的英姿飒爽!
他也曾认为自己何其有幸,能娶此等女子为妻,是他霍骁百世修来的福气。
年少难耐心中悸动,在大军出征前,将家传玉佩赠予了萧靖芸,作揖一礼许愿:“愿卿平安归,勿忘等卿人,待卿返归时,为卿执雁礼!”
如今他执雁登门,求娶的却不是她。
终归,是他负了她。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
旁人一声声恭贺,霍骁笑着一一回礼,带着新娘子出了镇国将军府的大门。
听到萧菀秀上花轿的鞭炮声响起,萧靖芸脚下步子一顿,朝镇国将军府正门的方向望去。
“大姑娘!”清晖院的小丫头小跑至萧靖芸面前,福身行礼后道:“钟丰平护院来了咱们清晖院,说有事禀告大姑娘。”
萧靖芸颔首,从兰芝手中接过手炉道:“回吧!”
上一世,康平十六年年末,萧家二姑娘在出阁当天为护弈王惨死殒命,随后北疆战报传来……百年将门世家镇国将军府二郎全部战死沙场。
萧靖芸的祖母,当朝大长公主得知消息,悲痛欲绝,呕血床榻之上。
康平十七年三月,萧靖芸的母亲虞氏提前得到消息,左相殷显联合弈王要掺镇国大将军萧廷威勾结北离致使惨败,数万将士葬身北疆,证据不出两月便会传回大都城。
虞氏当机立断,让忠仆带着萧靖芸和萧婉君出关查证,并且私下严正交代忠仆,若是事情有变,不必回京,托付忠仆将两位姑娘当做自己的女儿养育,从此隐姓埋名保命要紧。
又让萧家暗卫分两拨护送即将临盆的六夫人程氏,和萧家四姑娘五姑娘等还未及笄的孩子出京避难。
康平十七年四月,已故镇国大将军萧廷威副将蒋昭义回京,作证镇国大将军萧廷威通敌叛国!
蒋昭义称,他不遗余力才将通敌叛国的萧氏一族绞杀,只是他也身负重伤耽搁了时日。所幸被一农夫所救,伤愈后便快马归来揭发镇国大将军,恐造成更大的损失。
当日,禁军包围了整个镇国将军府,从镇国将军书房抄出镇国将军同北离郡王的沟通书信,证据确凿!
萧氏一族已无男丁,康平帝为显宽宏仁厚,判萧家抄家流放,捉拿萧家余孽归案。
萧家女眷下狱之前,萧靖芸的母亲虞氏,带着一众婶婶,身着孝衣,散发卸钗,共捧先皇御赐给大长公主的虎头杖,以及一封《问皇帝书》跪于武德门外。
先皇御赐的虎头杖,有教育皇子皇孙之责,见虎头杖,不得阻拦,皆跪拜!
即使禁卫军包围了整个蒸镇国将军府,也阻拦不了萧家女眷手捧血书至武德门前。
既无人敢阻拦,却也无人呈上血书。
虞氏与一众婶婶们于武德门前长跪三日,最后纷纷自刎于宫门前,血溅三尺,只为求皇帝还萧家一个公道!
那一日,鲜血飞溅,染红了武德门前的青石地板。
只留下一卷七尺血书《问皇帝书》!
后来,这封血书在学子间流传,引得天下人为之泣血!
这封血书,力陈萧家历代功绩,其忠心苍天可表!痛陈皇帝纵容奸佞陷害忠臣良将,致使朝廷风气怪诞,居高位者皆为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之流,皇帝亲小人而远贤臣……何以当朝朝政再不见先皇在时文臣死鉴武将死战之清明态势!
字字铿锵,震耳反馈!
此书,震惊朝野,以星火燎原之势传遍整个大都城,乃至整个澧国!
边民泣血,边疆大乱!
北疆黄沙埋忠骨,世人皆叹萧家郎!
正在生产的六夫人得到消息,悲痛欲绝,难产导致一尸两命!
她凝视着漫天飞雪,裹紧身上的狐裘大氅,朝内院走去步履缓慢,却一步比一步坚定!
上一世,祖母临去前嘱咐她和母亲护好萧家和萧家遗孀,她和母亲未曾做到,对萧家境遇也无力挽回,哪怕悲愤到五内俱焚,骨血里沸腾着要人命的毒汁毒液,也无法撼动那些人分毫,所以她万念俱灰只求复仇,不管用何种方法,哪怕……
萧靖芸拭去眼角细碎的泪珠,唇角浅扬,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
这一世,她已然护住了二妹妹萧菀秀,来日可期。她绝不会再让萧家有任何一人殒命枉死,她要守住萧氏满门荣耀不倒,不管用尽阴谋或是阳谋,毒辣或是下作,她都要不择手段!
她沿着抄手游廊转过弯,迎面险些撞上一位身着竹月色直缀,身披素缎面天马皮大氅的男子,手炉滚落廊外,幸亏对方眼疾手快扶住萧靖芸。
她抬头,正对上一双幽沉似水的眸子,目光分明柔和平静,却似能看透人心洞悉一切。那般深邃,有着说不清的高深莫测。
她只觉得像是要陷进那双眸子里一般,不知是哪一片刻,眼前的人,似乎……
明明是故人,却又仿佛从未见过。
猛的,她觉得眼前的人,像是在她死前见到的那个身影。
那个问她可悔之人!
她快要控制不住撞出胸膛的心跳。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仿佛那个声音再度在她耳边想起:“你可悔?你可悔……”
“萧大姑娘,你没事吧?”男子出言轻声关切道。
萧靖芸定了定心神,在兰芝的搀扶下退后一些距离站好。
她福身道谢:“多谢枝如先生!”
这位便是与楚国皇帝一母同胞的楚国八王爷,日后令人闻风丧胆的楚国摄政王。
他更名枝如承晏,以天下第一富商行走列国,遍布各国的商号帮楚国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