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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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尽人事,听天命

    “大姑娘放心,钟丰平知晓轻重!”

    钟丰平将手中的伞交还给兰芝,对萧靖芸行了礼才离开。

    见萧靖芸望着钟丰平的背影出神,兰芝低声提醒:“大姑娘,我们回房换身颜色鲜亮些的衣裳吧!一会儿要画丹青,颜色鲜艳的衣裳入画也好看些。”

    她收回目光,因为久病之故,又呕过血,声音因乏力而清浅:“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咱们回吧……”

    若是萧家保不住,留这丹青又有何用。

    萧靖芸回到清晖院时,符墨玉已经在廊下侯了一会儿。

    看着眼前鲜活朝气,英姿飒飒的符墨玉,她眼眶发酸。

    符墨玉是从小陪着萧靖芸长大的,是主仆,更是姐妹。

    萧家子女,满十岁便可以随军上战场历练。

    因此,在萧靖芸十岁那年,便求着祖父带她上战场,祖父给她两年时间,说如果两年内她能训练出一支女子护卫队就准她跟随上战场。

    而符墨玉自小跟着萧靖芸长大,一块儿习武练功,自然就成了这支女子护卫队的小队长。

    后来这支女子护卫队在沙场多次护她周全。

    十六岁那年她再次随祖父奔赴战场,被敌军长矛刺穿腹部,寒冬腊月跌进了山崖下的急流之中,护卫队几乎全军覆没才拼命将她从河里救了回来。

    军医说萧靖芸能活下来简直就是老天开眼,子嗣方面更是无望,甚至都不能长命。

    没有护好萧靖芸,符墨玉为此十分自责,自请去军中历练。她被符副将看中收为义女,但学成之后毅然决然回到萧府,死心塌地的守着萧靖芸。

    “进去说吧!”萧靖芸道。

    兰芝亲自替符墨玉挑了帘子:“符姑娘请!”

    一身利落装束的符墨玉跟着萧靖芸进屋,抱拳行礼:“姑娘有什么吩咐?”

    见萧靖芸解开大氅递给兰芝,放下手炉,坐在书桌前开始执笔书信,符墨玉没有靠得太近,以免过了寒气给萧靖芸。

    萧靖芸写得很快,搁下手中的狼毫笔后吩咐兰芝:“兰芝,你到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兰芝挑了帘子出去守着。

    萧靖芸快速把信封好,攥着信走至符墨玉面前:“墨玉,你带几个信得过的人,挑几匹快马,即刻启程前往北疆,路上能有多快就多快!把信交于我萧家人!此事紧急,事关重大,除了你,我信不过别人!”

    “是!”符墨玉没有多问,双手接过信,刚要走就被萧靖芸握住手腕。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萧靖芸手上力道极大,她通红的眼里是滔天的恨意:“如果……如果我萧家人全都不在了,你一定要拿到萧家军随行史官记录的行军情况和战事情况!把这封信交给你义父符将军,找到我祖父的副将蒋昭义……杀了他!!”

    符墨玉震惊的看着萧靖芸,脑子里一瞬间嗡嗡作响,萧家人都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萧靖芸面色凝重,符墨玉知道事关重大,郑重颔首:“墨玉领命!”

    见符墨玉惨白着一张脸从屋里出来,兰芝忙打帘进屋,眉宇间带着忧心:“大姑娘……”

    萧靖芸站在火炉旁,垂眸看着忽明忽暗的炭火,心中翻涌的情绪渐渐平复。

    尽人事……听天命吧!

    “兰芝,我乏了。”萧靖芸神情有些恍惚。

    “奴婢伺候大姑娘歇一会儿。”

    兰芝伺候萧靖芸去了头上的珠钗,换了身松快衣裳,歪在软榻上小憩了几刻钟,便被母亲虞氏身边的苏嬷嬷叫醒喝了一碗苦药。

    看着萧靖芸难受皱眉的样子,苏嬷嬷也心疼不已,忙捧着热水让萧靖芸簌簌口:“大姑娘再忍忍,瞿大夫说,这药再喝个把月,大姑娘的寒疾就能好些。”

    萧靖芸用帕子压了压唇角,从兰芝捧着的攒盒里捡了一颗糖橘放进嘴里才缓过来一些。

    “明日二妹妹出阁,母亲要忙的事情很多,少不得要苏嬷嬷帮衬,母亲那里离不开您,您不必一日四五趟的往我这跑,您帮我转告母亲,我一切都好,不必担心我。”

    苏嬷嬷点头,“好,大姑娘放心,老奴一定把话带到。”

    见萧靖芸已经拿起了兵书,兰芝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放下攒盒,笑道:“嬷嬷,兰芝送您!”

    苏嬷嬷对萧靖芸行了礼,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兰芝:“明日府里过事,今夜丫鬟婆子难免只顾着热闹做事疏懒,大姑娘身边的管事嬷嬷明日才能回府,你记得叮嘱看护地龙的婆子加炭火,这屋内的炉火也要烧得旺旺的!大姑娘畏寒,夜里守夜的丫头可得惊醒着点!”

    “嬷嬷放心,兰芝醒得,一定会亲自盯着。”兰芝笑着替苏嬷嬷打了帘。

    刚送走苏嬷嬷,兰芝站在廊下还没来得及进屋,就见一路小跑过来,顶着满头雪花的兰芳,她拍着身上的雪花问兰芝:“大姑娘醒了吗?”

    “醒了,刚喝了药,这会儿正在看书呢。”兰芝替兰芳拂去头发上的落雪,“你干什么去了,一身的寒气,也不怕过给姑娘!”

    兰芳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天大的好事!我先进屋禀报姑娘,姑娘一定能开怀些。”

    说着,兰芳冒冒失失的打帘进屋,兰芝拉都没拉住。

    “姑娘!”兰芳见萧靖芸正靠在绣金祥云的欹枕上看书,福身行礼后笑道:“姑娘,弈王殿下今儿个一大早得了瞿大夫入府的消息,怕姑娘身子不舒坦,就悄悄到了咱们府后角门,奴婢得了信过去,弈王吞吞吐吐说是来取老将军批注过的兵法书籍……”

    萧靖芸听到弈王二字,浑身僵硬,险些沉不住气。

    搭在凭几上的手用力收紧,指甲几乎都要嵌进那鸡翅木中去,前世她就是这样亲手把祖父批注过的兵书送到了弈王手上。

    弈王,就像是长在萧靖芸溃烂的伤口处冒着毒汁的脓疮腐肉,时时想起便发作。

    虽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却每每都能让她气血翻涌,恶心厌恶至极。

    努力克制住情绪,萧靖芸抬眼看着还在自顾自高高兴兴絮叨的兰芳。

    “奴婢听弈王殿下身边的宥喜说,弈王殿下天不亮就过来了,一直等到现在,奴婢刚才见弈王殿下脸都冻紫了!”兰芳满心一副心疼备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