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会回来，别乱跑。有人靠近就顺着楼梯逃，懂没？”

    椰子舔舔尤弥尔的手指，垂头丧气的面朝着尤弥尔蹲下。

    “好吧，看看今天能不能有点好运气。”

    尤弥尔深吸了口气，再次朝这一层的市区走去。

    为了能赚到高时薪，他昨天只把市中心作为任职的范围。今天他打算走远一点，沿途在搜搜垃圾桶。要是有残羹剩饭，可以带回来当狗粮。除非饿到断气，尤弥尔不打算尝试垃圾桶里找到的剩饭。人的肠胃毕竟不如狗的强大，要是因为寄生虫而得病，可就雪上加霜了。

    在有水喝的情况下，一个人能够坚持一两个星期不死，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市区大路的入口处，一长串的卡车停在路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将车队包围。

    每台卡车的车厢横槛上都跨坐着一个神气十足，身穿明黄色坎肩的年轻人，正拿着扩音器朝喧嚣的人群大喊：

    “嗨嗨！还有谁为不断上涨的生活成本和逐渐减少的岗位而愁眉不展吗？看这儿看这儿！哈里斯家族工程队临时招募！只要你有把子力气，能搬动水泥，举起瓦刀，就有你一份薪水！日结十五块钱！还管一份美味的胡萝卜炖土豆汤做午餐！上车吧朋友！跟着我们去修补拒绝之墙和叹息之墙！”

    “我我我！嗨！看这儿！”

    “让我上去，快点的哥们儿！”

    面对沸腾的人群，快活的年轻人不断用他那灵活的目光搜寻合适的劳力。谁被他用手指着，才有资格登上卡车。人们随着他那盘旋在众人之上的手指而移动，仿佛信众追逐神的召唤。

    “大哥！我有泥工证和瓦工证！我是学土木的！”

    尤弥尔像条跃出水面的鱼。

    “好！兄弟上来！”

    年轻人嘿嘿一笑，一把将尤弥尔拉上车厢。

    一双白嫩的小脚微微晃动，勾在大拇指上的小白兔人字拖摇摇欲坠。

    索菲亚心不在焉的用餐叉摆弄着餐盘里的一片鲑鱼肉，把它插起来，目送它啪叽一声掉进餐盘，然后再插起来。周而复始。

    娟姨担忧的站在索菲亚身后，双手放在宽大的围裙前，紧紧握住。

    “唉......”

    索菲亚仰头长叹，当啷一声将餐叉丢入瓷盘中。

    “对不起，小姐，晚餐不合您的胃口吗？”娟姨战战兢兢的问。

    索菲雅小姐腿伤还未痊愈，因此她特别准备了挪威烤鲑鱼和惠灵顿牛排这样丰盛的蛋白质大餐，希望能有助于恢复。但刚刚小姐从外面回来后，一直到晚餐端上餐桌的时候，都闷闷不乐。

    娟姨心疼的想，小姐今天吃的真少，只吃了两份主菜，甜点都还没有上呢。

    娟姨年轻时曾在一家米其林星级餐厅担纲副主厨，就在彼时结识了经常光临餐厅的海瑟薇夫妇。海瑟薇老爷想让自己怀孕的妻子科学的摄入充足营养，因此重金将娟姨招入府中，随后她便在海瑟薇家族掌勺二十年，家族从上到下都对她赞誉无数。就算是后来居上，如今总管所有仆人的侍长赫尔薇儿，也曾在她的手下做过学徒。

    但今夜恐成她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虽然小姐什么都没说，但不想吃的意念已经传达给她了。

    那颗名厨的心，在夜的寒风中凋零。

    “啊不，娟姨，菜很好吃。”索菲亚勉强的笑了一下。“大概是腿伤的原因，有点没胃口。”

    “是属下失职了！竟然只想着让您吸收更全面的营养，却枉顾了小姐的心情，实在是丢失了作为厨师的本心！非常抱歉！看来我的技艺还不够成熟！从明日开始，我将以一颗学徒的心，重新开始游历世界锤炼自我，以求取回被我丢失的荣耀！”

    娟姨一躬到底，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大礼。

    “娟姨快快请起。现在不是能够随便环游世界的时候了。我真的没胃口。”

    索菲亚站起来搀扶娟姨，却又深深叹了口气。

    “小姐......您看起来心事重重。要不跟老爷打通电话吧？”娟姨诚恳的说。

    虽然作为佣人，万不该插手主人的家事。可娟姨是从小照顾索菲亚长大的，眼瞅着她从一个小胖娃娃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付出的感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雇佣关系来概括。

    她由衷的希望小姐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要再受打击。

    “爸爸现在也没有时间吧？学校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光是安抚悲愤的家长们就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的了。不能让他因为我的事情分心。”

    “小姐......”娟姨的眼睛模糊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姐就不再撒娇了呢？（或许是因为父母对姐姐的态度，让索菲亚对家长失望了吧？）

    “我没事。”索菲亚转身登上楼梯，“我回卧室休息了。”

    “小姐，甜点还没......”从侧门进入，端着焦糖布丁的麻花辫女仆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有点疑惑的看着已经结束用餐的索菲亚。印象里，索菲亚是那种看到焦糖布丁就像闻到鸡味儿的狼一样的女孩。

    因为麻花辫女孩突然停步，在她背后，手托一杯热气腾腾红茶的长发女孩差点和她撞在一起。

    “小姐......如您不弃--”娟姨将双手交叠在围裙前，诚心诚意的说：“......不如把心事和我们讲讲，兴许属下们能尽一点绵薄之力。”

    随后她低下了头。

    在娟姨身后，端着焦糖布丁和红茶的女孩们也躬身低头。

    站在落地窗附近，擦窗时不断用余光回望餐桌的女佣也转身，躬身低头。

    发现索菲亚闷闷不乐的人不止娟姨一个。

    “小姐，如您不弃，请和我们说说吧！”

    海瑟薇家族的仆人们，发出了整齐的恳求。

    索菲亚哒哒的脚步没有停止，那声音盘旋而上，走向她在二楼的卧室。

    “......大家都去休息吧。”

    “小姐！”

    没有理会娟姨的声音，索菲亚径直进入卧室。

    然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拖沓的脚步声传来。

    尤弥尔耷拉着肩，手拎两个塑料袋、一兜土豆、一桶水，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楼梯门口走去。

    岩石穹顶上空传来咔嚓的巨响，大部分照明灯准时熄灭，宣告人造夜晚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