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娅拉斩钉截铁的回答。灾难重建委员会将全城的医生都集中在这里，就是为了治愈在守城战中被污染的士兵。专家们讨论了一宿，依旧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只能依照旧有的办法，用强效镇静剂拖延污染进程，并辅以抗生素来防止病人因为并发症而感染其他疾病，结果就是治愈率只有百分之五十，连楼下搭建的临时病房也住满了人，而其中一半的人注定要痛苦的死在病床上。

    城内现在根本没有能完全确保治疗精神污染的疗法，而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举手说他能做到。

    笑死。

    姬娅拉渐渐对尤弥尔失去兴趣了，说大话和班门弄斧也要有个限度。

    “尤弥尔你就老老实实的住进病房里，我会准备给你做精神方面的测试，早期污染程度不深的话，还是很有希望能治好的。”姬娅拉叹了口气，”别以为你能逃脱胁迫索菲亚的责任，只是等到秋后算账而已。雄纳斯赶紧走。索菲亚留一下我送你。切，你们闯下的祸我还有一堆屁股要替你们擦呢，都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雄纳斯和索菲亚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浓浓的担忧。这种时候作为男好兄弟和女好兄弟，就应该和朋友有难同当共同进退。

    但话说回来，万一尤弥尔真的发病了呢？那就应该听从姬娅拉院长的医嘱，好好给他做检查。雄纳斯也只是个住在下城区没背景也没钱的穷小子，再硬撑下去不仅害了兄弟，也无异于引火烧身。

    “院长，要不还是......”索菲亚小心翼翼的说，但是尤弥尔举起了手，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有钱住医院，院长。”

    从尤弥尔的着装上，姬娅拉已经发觉了他的窘迫，她并不惊讶。

    “我可以帮你垫着，毕竟是自己学校的学生，等攒够了钱连本带利再还给我。”

    尤弥尔摇摇头。

    “我还要回家去喂狗，我住院它就会饿死在公寓里了。我没办法独自离开，因为以我的难民身份，经过任何一道关口我都会被拦下来。您手上应该有制药间的使用权限吧？为什么不让我试试呢？”

    尤弥尔盯着姬娅拉，后者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类似恳求的情绪。

    他的举止一直不卑不亢，但不能回家似乎让他很受打击，就像真的有条不知何处的狗在等着他一样。

    “假如我失败了，您再抓我也不迟。这些素材堆在这里不用，最后也会腐烂，试一试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对吧？假如我能成功，我也只要求能离开这里，好处是这座医院里能获救的人立刻就多了几个。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不是么？您能赐予他们的除了生命，还有明天活下去的希望。以后的人们会把您捧上医者的巅峰，您的名字会传遍铜雨城上下总计154层的城市。”

    尤弥尔的话不紧不慢，但有着惊人的煽动性。尤弥尔话语中那个美好的未来，仿佛已经在姬娅拉的瞳孔中实现了。

    “毕竟在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已经是一种奢侈。而希望比它更昂贵。”

    姬娅拉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谁教给面前这个大男孩这种悲哀的道理。他像是那种会眼睁睁看着美丽的花瓶坠地碎裂，不去想如何用胶水粘黏，而是蹲下来观察一地碎片的人。

    若是他的父母，那这样的家庭教育未免太严格了些。

    “听你的意思，就算造的出来，药也一定是不够的。限量版的希望，对其他人来说反而是一种残忍。这城里有的是人，宁愿大家都绝望的煎熬着，也绝不想要某几个幸运儿能过上充满阳光的生活。”

    尤弥尔低垂下眼帘。

    “这么说您还是不愿意让我试一试。如果不能全部拯救，那么连原本可以拯救的人也必须弃之不顾，这样才公平吗？”

    “不。”

    尤弥尔挑起一边眉毛，姬娅拉吐掉了口中的香烟。

    “有一句话你说得对，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我对你所描述的，被万人称颂的时代不感兴趣。因为我在决定某些人能活着的同时，也决定了另外的人必须去死。背负由此招致而来的一切嫉妒和怨恨，也是我的义务和责任。这样的家伙，是没有资格获得人们山呼海啸般的赞美的。”

    姬娅拉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墙壁上通往里间一扇门，随后让开路，五指并拢指向里面的房间。

    “所以为了你亲爱的师长不至于被这些压力压垮，就努力去多给我抢回来几人份的希望。”

    尤弥尔微微一楞，耸耸肩，抱着样本走进里间。

    那是一件非常整洁的制药间，设备齐全，地面一尘不染，跟这里相比，外面的办公室简直就是下水道。

    “如您所愿，院长。”

    “你们两个待在这里等我出来。房间里有监控，雄纳斯你敢靠近索菲亚身边两米的距离，我就把你的肾全掏出来。另外柜子里有水果，谁想吃谁吃。”

    姬娅拉恶狠狠的瞪了雄纳斯一眼，吓得雄纳斯立即逃向了远离索菲亚的墙角。

    随后，她把口袋里的打火机和香烟丢在办公桌上，拍了拍身上的烟灰，走进制药间，关上了门。

    “您这是？”

    尤弥尔见姬娅拉拿出笔记本，紧盯着自己的动作。

    姬娅拉胸前的衣袋上挂好了一枚便携摄像头，摄像头上闪烁的红光表示现在已经在拍摄中了。

    “别介意，只是惯例的新药开发过程记录，想要在临床上使用，这是必要的手续。”

    尤弥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开始旋开玻璃罐子。

    在赫赫有名的姬娅拉院长的监视下，配方的秘密还能够保住几成呢？

    索菲亚摇摇晃晃的从轮椅上站起来。她的伤经过包扎后已经略微可以行动，只是姬娅拉院长强行把她摁在轮椅上，叮嘱她伤好之前不要劳累右腿。

    索菲亚看起来是那种会遵守规定的乖孩子。

    不过要真是那样，她也不会偷偷潜入战场。

    她只是擅长扮演大人们期待的那种优秀孩子。可一旦瘾头被勾上来，就脱掉绵羊皮变回小狐狸。

    索菲亚把耳朵贴在制药间的门上，皱眉细听里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