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雨中来人(三)
尤弥尔如鬼影般杀入三人的包围圈,抡着他那齐齐怪怪的“武器”猛砸三人,一个照面就把他们全部放倒。
大地轰鸣的声音一浪接一浪,血色的雨水荡漾着,在车轮的边缘起伏。
冷着脸的男孩脚下趴着三人,谁想要试图站起来,男孩就用手中的武器,像打地鼠一样把他砸进土里。
轰!轰!轰......
尤弥尔像是机器一样不知疲倦的打砸,他脚下的男人们一个个昏死过去,眼珠翻起,露出毫无生气的眼白。
“尤弥尔,停手吧!他、你快把他们杀死了!”
浑身是伤的雄纳斯踉跄着走来,死死抱住尤弥尔的腰。雄纳斯的力气已经很大了,但尤弥尔仿佛是一台暴动的汽车,雄纳斯绷着的双腿被他推着倒退,在地上擦出两道沟壑。
“喂!醒醒啊!你又要变成以前那样子了吗?”
“尤弥尔,停手!”索菲亚也扶着车头,踉跄的站起来,脸色苍白的望着仍然高举浪哥的尤弥尔。
尤弥尔低头俯视着雄纳斯,纯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两人僵持着,仿佛雨中的两尊雕像,要一直站到腿脚生锈。
噗通。
浪哥坠落在地,早已昏死过去。
尤弥尔伸手拍了拍雄纳斯的后背。
“松手吧。”
雄纳斯放开尤弥尔,一脸的鼻涕和血泪。
尤弥尔在昏倒的四人身上摸索了一阵,分别拉下他们的面罩查看。
嗯?
虽然他们的脸都被淤青和血迹覆盖,但其中两个人的样子让尤弥尔感到似曾相识。
尤弥尔将其中一人的下巴向上推,立刻,覆盖了脖颈的巨大骷髅刺青暴露出来。
尤弥尔想起来了,就在前一天傍晚,在返回地下的途中,他和一个刺青男,一个戴鸭舌帽的家伙起了冲突。
另一个扮演伤员的人尤弥尔不认识,不过领头的人,大概就是那两个流氓曾提到过的浪哥?
“没有死,都有一口气在。”
尤弥尔转转眼睛,站起身来。
他们绝不会是官方的作业人员,那么他们究竟在地表做什么?
“妈耶,你真吓死个人!悠着点啊你!”雄纳斯后怕的缩缩脖子,浑身的酸痛一股劲儿的涌上来,他诶呦诶呦的呻吟。
“妈的,这群狗东西到底什么来路,下手太黑了吧!多亏我练过气功,不然指定爬不起来了!”
雄纳斯晃晃悠悠的摇晃脖子。远方沉郁的夜色里,忽然多出不少手电的灯光,仿佛夏夜的萤火虫。
“喂!尤弥尔,好像又有人过来了,刚才的动静不小,我们被人发现了吧?”
“不,是我用他们手机打了医疗电话,你不就是想让他们别死么?那总要有医生来救才行。”尤弥尔的语气又变得那么淡淡的,仿佛无事发生。前一刻如魔神一样击打流氓的人似乎根本不是他。
现在的他看起来只是个被淋成了落汤鸡的可怜衰仔,雨水浸润下,那双黑色的眼眸一点也不咄咄逼人。
“上车,我们先离开这儿。”
尤弥尔快步跑到车前,索菲亚向后躲了躲。
刚刚尤弥尔和那些人对打的时候,索菲亚担心他,于是努力匍匐过去,却不料,看到了尤弥尔残暴如恶魔的身影。
那已经越过了自卫反击的界限,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戮。尤弥尔看到血泉涌出根本无动于衷,他眼神里喷薄出的,只有纯粹的希望某人死去的仇恨。
看到那释放到极致的暴力画面,没有人能无动于衷。
只为了摧毁某人而存在的冷血意志,直挺挺的刺入索菲亚的脑海,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战栗吓得她浑身颤抖。
尤弥尔蹲下,伸手想要把索菲亚搀起来,索菲亚摇了摇头,不敢去看尤弥尔的眼睛。
“谢谢,我自己可以的。”
“哦。”
尤弥尔后退一步,转身去收拾打翻在地的银色手提箱,把手术用具一件件归位。
索菲亚扶着汽车的保险杠,慢慢站了起来,突然脚下一滑----但被一双有力的,沾着血色的,冰凉的手扶住。
尤弥尔不放心索菲亚,所以默默观察着她,即使是在他转身收拾箱子的时候。
尤弥尔发现了她的身体在轻轻颤抖,恐惧已经充满了这具身躯。
跌倒后,虽然会长恶狠狠的蹬着那个袭击她的人,但其实心里面还是害怕的吧。现在这个女孩的勇气已经用尽,终于露出娇弱的样子。
应该......是这个原因吧?尤弥尔盯着索菲亚。
刚才雄纳斯和索菲亚危机时,劳什克死去的仪容忽然出现在尤弥尔的脑海。
他不想再因为自己而让什么人受伤了。于是怒火从他的胸口涌出来,毫无保留的倾泻在那几个混混身上。
尤弥尔不知道自己如今在索菲亚眼中变成了什么形象,但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与恶鬼无异。
索菲亚迅速把手抽了回去,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一瘸一拐的走过去,打开后车门。
“诶?学妹你不坐前面了吗?”
雄纳斯看了看索菲亚又看了看尤弥尔,起身给索菲亚腾了个位子。
尤弥尔默契的退后半步,看着女孩如秋蝉般颤抖的背影。
你害怕我吗?
他发现了那女孩畏惧的真实原因,收回了视线。
尤弥尔弯腰把手提箱提起来,默默坐在驾驶座上,发动引擎。
车轮卷起泥水,快速消失在夜幕里。
后视镜中,索菲亚静静抱着手臂,眼帘低垂。雄纳斯注意到了怪异的气氛,挠着头沉默不语。
路过那副倒在淤泥中的担架时,尤弥尔朝窗外看去,发现担架附近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塑封袋。他立刻明白了那些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那些塑封袋中的东西,此刻同样也藏在面包车。
汽车终于驶上车道,离开了农田。高大的内城墙就在眼前,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样,车流循环,人来人往。
尤弥尔沉默的开着车,索菲亚眉头紧皱,手肘支在窗沿下,手掌托着苍白的小脸。
雄纳斯看看尤弥尔的背影,又看看索菲亚。
一路上这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搭话,为了缓解难熬的气氛,雄纳斯滔滔不绝的讲着笑话,感觉快把十年份的笑话都讲完了,但只有他自说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