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汽车终于靠近了，索菲亚只看了一眼，莫大的恐慌就压倒了她的理智。

    索菲亚猛然弓起身子，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去拉车门。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左边迅速递来一只塑料袋，索菲亚抓住塑料袋吐得稀里哗啦。

    后排的雄纳斯脸色也发青，同样把头埋进前方递来的塑料袋中嗷嗷猛吐。

    递出两只塑料袋之后，尤弥尔淡漠的目视前方，继续开他的车。

    昨天的这个时候，腐丑魔王被光束炮击中，一枚衰败的巨大眼眸从它的眼眶中坠落，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碎裂的肉浆和体液飞出去数十米远，被污染的土地浮起丝丝白气。

    经过一夜腐化和雨水浸泡，眼眸的裂缝中爬满了白色的长条线虫。无边的腐臭气息渗入车内，那是蛋白质腐烂发酵散发的恶心味道，混杂着沼气的刺鼻气味，一直往脑子深处钻。

    眼眸的周围拉起了明黄色的禁止接近封锁带，意味着这附近的精神污染浓度高到爆表。人群包围了它，却不敢靠近它。

    于是只有尤弥尔默默的和那已经冰凉的巨大独眼对视，隔着人山人海。

    此情此景仿佛昨日重现，尤弥尔驾驶机神踏在腐丑魔王的头颅上，双方也曾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只是此刻，其中一方已经变为了冰凉的尸体。

    不过即使已经死去，腐丑魔王的眼眸仍然残留着极高的精神污染反应，拉起的封锁带就是证明。

    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了那空洞目光的威压，如果不是尤弥尔提前让索菲亚和雄纳斯戴上抗污头盔，服下安定心神的药物，那后果就不是呕吐这么简单了。

    近看之下，那红色的躯体不似巨鲸，更像是千足虫一般的生物。

    直挺挺插入肥硕躯干的，是细弱纤长的细足和触手，大部分都已断裂。从细足破碎的甲壳中流淌出白花花的，蟹肉一般的组织。

    那正是腐丑魔王的尸身。被光束炮击中后，它的半边身子炸开，腐丑魔王富含油脂的身躯又引发了连环爆炸，于是数百吨的碎肉，脂肪，内脏都被炸到了半空，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肉雨，只是被这沉重的雨点砸中的话，最少也会脑震荡。

    白色的油脂混着血水，此刻仍然从腐丑魔王身上的巨大裂口中汩汩流出，顺着坡道，落向坑洞的深处。

    究竟要吞噬掉多少人类和恶魔，才能在血管全部破裂的情况下，放了一夜血，都没有流尽？

    尤弥尔继续开车向前，恶魔死亡后，除去眼眸和大脑等特殊器官，其余部位的精神污染浓度会随着时间慢慢下降。所以人们在经过防护后，正指挥着源源不断的车流从腐丑魔王躯体的裂口进入其中，特种人员使用挖掘机，或者钻探机，甚至巨型的工业电锯，紧锣密鼓的切割着腐丑魔王的尸身。

    腐丑魔王的尸体周围，通过塔吊设备，已经临时建起四座铁塔，塔身上架设光源，用数百万流明的明亮灯光二十四小时的照亮着切割现场。铁塔附近，则是负责电源供给的工装备部车辆。数架直升机携带着铜钟般大的射灯飞起，盘悬在夜空中，照亮铁塔力所不及的黑暗角落。

    切割队伍中，甚至多架高大的钢铁人形，手操巨型电锯，一层层破开腐丑魔王的肌肉组织。那是形如机神的巨大铁影，却不属于战斗序列，而是分类在工程机械中。它们并不配备战刃或者破甲矛锤，电锯或起重臂才是它们的标配。这类工程机神往往活跃在环境糟糕，劳动量大的场地中，每台机器都抵得过百人之力。

    排成长队的斗车等候在腐丑魔王身体的另一侧，切割好的尸块会送上传送带，用龙门吊车抓取，放入斗车中。

    “设备组的负责人在哪？把超声波扫描仪最新一次的扫描结果传给现场各组组长！另外让档案组按顺序做好横断面记录！”

    “报告！挖掘组已经成功深入到第四脊椎附近，钻头损毁，请求空投设备！”

    “直升机第三机组燃油即将耗尽，请求返航，第四机组准备接替空中照明任务！”

    “喉骨取出来了！让生物学家到第一工作面集合！提前准备好玻璃柜和石蜡！”

    “发生塌方！发生塌方！有人受伤了，医生在哪？”

    人群吵嚷的声音大了起来，每个人都身披厚重的抗污装具，对着无线电大吼。

    工程师、高级电工、重型机械操作员，塔吊司机，医生，特战队员，飞行员，办公文员......不断有人从附近临时搭建的板房阵列中冲出来，或者从切割现场返回板房区，络绎不绝，形成蛛网般的线。而腐丑魔王就是蛛网上的蛾子，等待被切碎，被分解，被吃干抹净。

    尤弥尔观察着眼前规模浩大的工程，投入在这的人力至少有五万。

    旁边两人呕吐的声音渐渐停息，现在他们的胃里什么都不剩了。

    索菲亚用纸巾把自己的嘴角清理干净，小声向尤弥尔道谢。

    后座的雄纳斯伸手过来接索菲亚手中的垃圾袋，他捏着边边把塑料袋丢进卫生桶，然后狠狠盖上盖板。

    “这就是那个恶魔吗.......要动用光束武器才能杀死的生物？”索菲亚喃喃地说，眼中依旧充满畏惧。“那些人爬上去了，他们在做什么？”

    “各种各样的事情吧。放任这么巨大的尸体不管，腐化的组织液很快会渗透进方圆数公里的土壤中，那样的土壤在很长时间里都会寸草不生，加上现在是下雨天的话，尸油很快就会污染附近的河流和地下水，城内的取水地并不多，每一个都弥足珍贵。为了保护农田和水源，环境监察的专家们必定是第一批来到这里处理的人。”尤弥尔慢慢的说，“当然，因为恶魔是2030年后突然出现的物种，潜在的基因和生物价值很高。制作标本，分析采样都是必须做的。虽然在战争期间，对恶魔的研究断断续续，但医学界已经证实恶魔的部分组织可以入药，杀死恶魔的代价极高，因此恶魔制品都价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