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吃？真是个饿死鬼托生的！”

    耳麦里传来弗里昂的怒骂。

    杰茜卡冷哼一声，机神150背后再度喷出耀眼的赤红气流。强力的冷却系统已经消除了引擎过载的风险。

    150号机神踏步前冲，如一颗赤色的流星。

    觉察到杰茜卡靠近，腐丑魔抬头仰望。杰茜卡在那张血肉模糊的大脸上，竟看到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地底传来震动，一道新鲜生长出的手臂突然从地底钻出，150号机神被掀翻。

    腐丑魔的手臂将机神的双臂死死绑在躯体上，巨大的加速度将杰茜卡狠狠压在座椅上。杰茜卡操纵机神挥砍，但斩野刀的刀刃砍在那光滑柔韧的手臂上，竟一寸也无法切入。

    “杰茜卡！”弗里昂惊呼。

    在杰茜卡和弗里昂冷却引擎的时间里，腐丑魔竟然长出了第三只手臂，不，是第四只，或许更多！

    “嗤嗤嗤嗤嗤嗤嗤嗤！”

    附近所有驾驶员们全都面如死水。

    此时此刻，地平线上大地破碎，一大丛飘摇柔软的树林忽然拔地而起。

    破空声中，一根根树干扶摇而起，每根都是一条灰白高耸的手臂。手臂上鳞片闪烁，指尖生长着镰刀般的指甲。那些手臂纠缠着伸向天空，仿佛要把太阳捅穿。

    驾驶员们的潜望镜上全都出现了这幅画面，冷汗从他们的额角刷刷淌下。

    那片蠕动着，扭曲着，起舞着的森林的根基，便是那头腐丑魔的脊背！那头怪物伏地惨笑，灰头土脸，但它背后的手臂绵绵不绝，挥舞如羽翼，仿佛降临的天使。

    “天......呐！”

    无线电频道里，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指挥塔！你们看到了吗？那个......恶魔！”

    高大的机神们不约而同后退了几步，仰望着灰白的森林，仿佛被吓到的孩子。

    手臂不光只生长在腐丑魔的后背。

    在它匍匐进食的时候，它腹部新鲜生长出的手臂偷偷钻入土中，设下陷阱，只等杰茜卡自投罗网。

    杰茜卡的机神被腐丑魔甩起，犹如流星锤般砸入地面。

    坠地的前一瞬，杰茜卡看到了同样被捆绑住的弗里昂的机神，以及在腐丑魔宽阔的脊背上，飘摇的无数长臂。

    这是吞噬了劣魔的尸体后，进化出了类似的触手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剧烈的震感传来，机神装甲抗住了撞击，但是已经损坏的悬挂系统没有抵消掉冲击波，杰茜卡吐出大口鲜血，眼前骤然发黑。

    腐丑魔仰天嘶吼，无形的命令乘风散播出去，恶魔之潮立刻分出一条支流。

    “注意阵型！大股恶魔冲过来了！”

    驾驶员中有人发出警告，所有机神转身，挥砍或者开炮，击打着黑色的河水。

    可是恶魔却无心恋战，它们真的犹如水流一般无视了机神，嗖嗖嗖的穿透了机神们的阵型。

    ----

    “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指挥塔中，一直遥控着无人侦察机的珍妮特猛砸了一下桌子。

    所有作战员都失神地盯着无人机画面。他们仿佛死了，身体僵硬，几乎忘记呼吸。

    眼前的画面瘆人的可怕！指挥塔根本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完全没有预案！

    上位者的威压盖过了低级恶魔对死亡的恐惧，碾碎了它们的生存本能。

    低级恶魔开始飞速靠近腐丑魔王，那道支流的尽头就是腐丑魔敞开的大嘴。随着体型膨胀，那几乎变成一口能翻炒鲸鱼的巨型大锅！

    腐丑魔的口腔两侧因为过度张开，已经撕裂到耳后的位置，鲜血淋漓！但它的眼神欢天喜地！

    劣魔，恶魔犬，烂脊兽......无数恶魔成群结队纵身一跃，主动跳入了腐丑魔的口中！

    血腥的画面仿佛一场古老的献祭，祭品自己将自己奉献！疯狂而惊心动魄的进食仪式！无穷无尽的咀嚼与吞咽！

    腐丑魔的身躯犹如吹气球般再次膨胀，几乎变成一座山！

    被它吞下的食物立即分解成养料补充自身，四肢之上再长四肢！百手之上再生百手！细胞分裂的油门被踩到了顶点，这样打破生物学规律的成长速度，没有任何一种地球上的原生物种能够做到！

    假如人类是神造的，那是什么东西创造了它？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耳边传来令人牙酸的怪响。那是骨骼、肌肉、脂肪、内脏、神经......一切的一切生长的声音！

    机神驾驶员们被这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震慑住，巨大的恐惧在他们心中炸开。有人开始尖叫，仿佛不出声就会被巨大的环境噪音压垮。那成长的声音怪诞、扭曲，又协调一致，浩浩荡荡冲刷每个人的神经！

    “开火！开火！”

    密密麻麻的枪火在阵地上闪烁，弹雨呼啸着冲向腐丑魔。

    机神们举起了枪炮，但驾驶员们从心里觉得，开火不过是给它挠痒。平常而言，战士们是因为有勇气才会扣动扳机。现在因果倒转，人人都想从咆哮的武器声中汲取力量，为自己壮胆。

    炮弹在腐丑魔的皮肤上爆炸，炽热的铁风却只炸碎了几片灰鳞而已。

    反倒是腐丑魔巨大的体重压弯了自己的骨骼，它躺倒下来，逆着恶魔之潮一路翻滚、爬行、吞噬过去。

    太多的恶魔被吞掉，有些甚至还活着，但躯体已经牢牢镶嵌在了腐丑魔的体表。一眼望去，仿佛成千上万的恶魔纠结成一座肉山。上万的眼睛，肢体和空洞的口腔在山岗上摇晃。

    支援队伍的队长阿尔特双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口中念着祝福的诗句：

    “别远离我，吾主。”

    “赐我力量，祝我抗敌。”

    “别让我蒙羞，别让敌人战胜我。”

    一边念诵着，他按动按钮为热武器上膛。和弗里昂类似，他的机神也是重火力型。

    再一次的，加农炮装填，“荆棘”导弹装填，腕部三联装加特林重机枪开始旋转。

    “全体全弹发射！把所有的子弹都打出去！”

    队长的话终于唤醒了驾驶员们残存的一点血性，他们大声喊着收到！

    天地之间，唯有武器上膛的声音能与恶魔生长的声音对抗！